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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凜將她潑墨一般的長發(fā)撩到耳后,淡淡道:“沒得商量?!?/br> 好嘛,除了傅丞相。 他被楚流光看押著送回寢殿,傅長凜留在書房不知與父親聊了些甚么。 他甚至周到地備了拜禮。 當(dāng)夜傅長凜似乎同臨王商討到很久,在天將要擦亮?xí)r才借著楚流光的車駕,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臨王府。 楚流螢被他趕回房里接著睡覺,除了那枚經(jīng)過她手的贗品圖騰,再無旁的線索。 她忽而聯(lián)想起定遠(yuǎn)侯應(yīng)澤被抄家當(dāng)日,似乎有傳言道他與北狄通謀的信物不翼而飛。 彼時御史臺費了好一番周折才拿全物證,坐實了定遠(yuǎn)侯通敵叛國之罪。 不知這物證中,有沒有那枚刻著圖騰的信物。 楚流螢換了身常服,遠(yuǎn)遠(yuǎn)瞧見身量極高的傅丞相矮身鉆進(jìn)了楚流光的車駕。 他似乎隔著秋晨濃白的霧氣遙遙朝她投來意味不明的一瞥。 —— 天和城古來繁盛,晨光熹微時鬧市街上已有商販熱火朝天地叫賣著豆花與鮮蔬。 極纖瘦的少年錦衣高冠,長至腳踝的斗篷將人從頭至尾遮了個嚴(yán)實,五官被籠在深重的晨霧里,只隱約年歲不大。 他輕車熟路地繞至玉香樓背后隱蔽的暗門,一路暢行無阻推開頂閣的廂門——不出所料,如喬正慢條斯理地擦著琴。 來人揭下連帽的斗篷,露出一雙麗色逼人的水眸,赫然是臨王府守閨待嫁的小郡主。 她裹挾著一身厚重潮濕的寒氣蹭走了人家才斟好的熱茶。 如喬靜靜撩起一點眼皮望向她:“阿螢,來比琴么?” 她生的清麗泠然,卻有一雙嫵媚勾魂的含情目,初入玉香樓時一曲鳳求凰轟動天和城。 縱使只賣藝不接恩客,如喬在玉香樓中的身價依舊一日千里。 楚流螢立即搖搖頭,湊到她身邊低低打了個哈欠:“喬喬,我想向你打聽些事情?!?/br> 如喬終于放下手中心肝兒一樣的寶貝瑤琴,見小郡主眼瞼下淡淡的烏青,蹙了蹙眉:“昨夜睡得不好么?” 楚流螢微微搖了搖頭:“喬喬,定遠(yuǎn)侯府通敵一案,你可有留意?” 如喬輕緩地替她按著額角。 楚流螢幼時曾小住江南,在一個廢棄的渡口船上撞見了被生父賣給船叟的如喬。 彼時如喬尚不叫這個名字。 小郡主當(dāng)即揮手命侍衛(wèi)扣押了船叟——縱使那時年幼的她完全無法理解這樁怪事。 小流螢牽著大她六歲的如喬回到宅子里,懇求父親允許如喬同自己作伴。 楚承無奈應(yīng)允,卻并沒有與如喬簽賣身契,只是安排她以玩伴的身份侍奉在小流螢左右。 彼時不過初初啟蒙的小郡主翻著詩經(jīng),一板一眼地為這個安靜寡言的少女取了新的名字:如喬。 只是不久小郡主忽然要回京去了。 朝中勢力更迭,皇權(quán)式微孤立無援,皇帝無奈傳召臨王爺楚承即刻啟程回京。 如喬卻不肯與她一起走。 小郡主遂將自己偷偷攢下的小金庫一股腦塞給了如喬。 江南富庶物價皆貴,她唯恐這些不夠如喬在江南安身立命,便將那把據(jù)傳是前朝圣物的瑤琴一并留給了她。 小郡主帶著一口軟糯含糊的江南軟語叮囑她:“喬喬,夫子說這琴極為名貴,大約可以換許多錢。待我長大了,再來江南尋你。” 如喬極為鄭重地點頭應(yīng)下,同時憂心忡忡道:“阿螢,少吃些甜點,你現(xiàn)下已然胖成一團(tuán)元宵了。” “嗚!”小郡主不可置信地哼唧一聲,霎時間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 她磕磕絆絆地應(yīng)承下來:“好,我,我會記得的。” 如喬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只是不想,那日一別,一晃竟是數(shù)年。 如喬抱著那把她送的瑤琴一曲轟動整個天和城,在玉香樓頂閣的廂房里給楚流螢修書一封,二人才又搭上線。 楚流螢曾數(shù)次提出替她贖身,皆被如喬婉拒了。 她見識了如喬出神入化的琴技,心知這背后大約另有故事。 只是如喬不肯說她便不作揣測。 “定遠(yuǎn)侯?”如喬斂下眼皮略一沉思,答道,“有所耳聞,阿螢想要知道些甚么?” 楚流螢單刀直入:“當(dāng)時御史臺補(bǔ)齊的物證中,可有一枚信物?” “沒有,”如喬的回答沒有一絲遲疑,“當(dāng)日賀氏的一位公子在樓中飲酒尋歡,提及了那枚據(jù)說刻著圖騰的信物?!?/br> “定遠(yuǎn)侯府抄家的動作狠厲干凈,能在御史臺眼皮底下竊走信物的,絕非等閑之輩?!?/br> 天和城風(fēng)云變幻,暗流涌動,竟已有人將圖謀打到了江山社稷上。 楚流螢闔眼斂下眸中暗涌的思緒,音色冷冽道:“喬喬,我有件要事需你來做,你可愿意?” 如喬一怔,旋即難以自抑地粲然輕笑,起身跪伏于楚流螢面前行了大禮:“如喬等這番話,已等了六年了?!?/br> 她曾給了如喬一次新生,又在此后的艱澀歲月里無數(shù)次施以援手。 如喬在玉香樓中蟄伏六年,人脈近乎串聯(lián)整個天和城,為的便是有朝一日,償報小郡主的恩情。 她深深一叩:“如喬愿為郡主效死?!?/br> 第7章 暗傷 他忽然無端生出一種古怪的攀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