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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后江彥成八抬大轎將人娶進了門,對外稱其是游歷時邂逅的孤女,名喚劉芳意。 這一招偷梁換柱可謂是天衣無縫。 季月淞冒充杜云潛入傅家,竊讀了當(dāng)年堪為無上機密的百官秘冊,逃出去后大約便已立刻默了出來。 而真正的杜云便藏匿于江家,多年未露過半分蹤跡。 沈斂在天和城中路子極廣,要挖出此事仍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與此同時,傅長凜那邊顯然有全盤的線索與謀劃。 可惜丞相府深不可測,沈斂吸取了那日如喬的教訓(xùn), 未敢輕易靠近。 傅長凜究竟有何計劃,小郡主無從知曉, 亦無心知曉,她只想為家族, 更為這片姓楚的江山出一份力。 今日白老國公壽辰, 前來拜賀者多有名門望族與達官顯貴。 太仆寺卿雖官位尚可,奈何江家無權(quán)無勢,連帶著席位都頗有些靠下。 楚流螢與朝中百官接觸不多, 只好向一旁閑閑看戲的白偏墨求助道:“偏墨哥哥,你認(rèn)得哪位是太仆寺卿江彥成么?” 白偏墨聞言投來輕淡的一瞥:“糯糯問他做甚么?” 宴上人多耳雜,小郡主只好擱下手中的三清茶,微微直起身湊在他耳邊道:“您難道就不想知道,方才樹間那道黑影是為何而來么。” 她音色極輕,帶著點似有若無的青稚與明麗,像是蝴蝶輕吻過耳尖。 白偏墨有一瞬的晃神。 他自然疼惜這個自幼乖覺知禮的小表妹,卻并沒有動過幾分實實在在的心思。 畢竟以往傅丞相護崽一樣將人看得緊,京中多少動過心思的望門子弟皆吃過教訓(xùn)。 可今時不同往日,小郡主態(tài)度強硬地退了婚,又徹徹底底斷了與傅家的瓜葛。 日后無論婚配何人,都輪不到傅長凜一個外姓人來插手。 白偏墨眸色不明地側(cè)過頭來,抬眼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打量過小郡主清泠如畫的眉眼。 小郡主一時讀不懂這樣的目光,便微微后仰拉開了點距離,歪頭清澈而坦蕩地與他對視。 這目光小郡主不懂,身為局外人的傅丞相卻是看得分明。 少時這兩人不知暗地里為小郡主打過多少架,爾后白偏墨離家從軍,年歲又漸長,二人尖銳的沖突才有了稍許緩和。 而今,傅長凜神色晦暗地掃過氣氛微妙的二人。 白偏墨看向小郡主時的目光與賀恭全然不同。 賀恭是個沒甚么城府的富家子弟,他看向小郡主時多是傾慕與敬重,還有些教人一眼便看得透的小把戲。 而白偏墨卻全然不同,他的目光極沉極靜,帶著點難以捉摸的城府與算計。 是赤/裸裸的有所圖的目光。 傅大丞相攥著酒樽指尖泛白,渾身無聲而陰郁地冒著冷氣。 身后上趕著來恭維拉攏的權(quán)貴們霎時間止住腳步,踟躕著不敢上前。 傅長凜以往鮮少有如此外露的情緒。 旁人見多了他陰晴莫辨地把玩著那枚不知來歷的玉扳指,抬手間便可抉擇一個百年望族的生死去留。 今日這一身陰鷙冷厲的寒氣,顯然是躁郁到了極點。 偏偏小郡主不很開竅——她若是開竅,大約也不會傻傻守在傅長凜身邊,包容他這樣疏離輕慢的苛待了。 小郡主瞧他似乎無意開口,試探性地喚了喚:“偏墨哥哥?” 她長開了許多,那張明媚驚艷的臉上仍余幾分天真爛漫的青稚感,卻已初初透出一點蠱惑人心的清媚與風(fēng)骨。 白偏墨不著痕跡地化解了這一瞬的晃神,舀起一勺宴前特供的糖蒸酥酪遞到她唇邊。 “父親已退隱多年,我若攪入這其中,豈不毀了他老人家的清福?!?/br> 小郡主雖明面上喚他一句哥哥,實則已是多年未見,并不熟絡(luò)。 她輕笑著搖了搖頭,無言回絕了白偏墨的投喂:“縱然您不愿卷入其中,我瞧著今日來人的架勢,卻似乎有意拉國公府下水啊。” 白偏墨臉色微變,可惜禮樂早已奏過一輪,這場充滿未知與變數(shù)的壽宴已然開席。 他身為白老國公的嫡長孫一時尚不好退席,只有按捺下心頭霍然升起的驚亂感,正色道:“糯糯還知道甚么?” 小郡主抬眸瞧一眼臺上正致著賀詞的御史大夫賀允,掩唇輕聲道:“將太仆寺卿江彥成指給我。” “左下席第三位,暗藍色長袍。” 她依言找出了江彥成來,不著痕跡地記住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一側(cè)眸,正對上傅長凜晦暗不明的目光。 察覺到小郡主微頓的目光,他近乎是瞬間收斂起渾身的陰鷙,抬眼溫和清正地與她平視。 小郡主毫不避閃地略一頷首,禮數(shù)周全而疏離,卻不帶星點溫度。 身邊忽然有侍女悄無聲息地呈上一碟極精細的珍珠蝴蝶酥——是她平日里必定要拿來配三清茶的糕點。 小郡主拈起一塊來,訝然發(fā)覺這糕點竟還帶著些許余溫,大約是才出爐的。 侍女跪坐席旁替她布了糕點,恭敬稟明道:“郡主,這是楚世子吩咐特意為您備下的?!?/br> 她正捧著微苦的三清茶興致缺缺,清然一笑。 不過斂眸一瞬,便錯過不遠處男人眼底如冰消雪解一樣的清透暖意。 朝中幾位資歷極老的重臣一一為白老國公賀過壽,酒已敬過了一輪,歌舞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