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顧自約了她出門，又自顧自遲到。

    惡劣至極。

    聞雪時低頭踢了踢腳邊的碎石子，往街頭走過去，這時間正好吃早餐，rou包子的香味飄進(jìn)鼻腔。她吞咽口水，眼巴巴盯著忙活生意的婦人。

    姜佳云連衣服都不記得給她買，更何況零花錢這種東西。她渾身上下，只剩下外婆的那點(diǎn)積蓄。但她舍不得用，外婆一輩子就剩這么點(diǎn)錢，她從前節(jié)省得跟什么似的，聞雪時真舍不得。

    除此之外，當(dāng)然還有感情的寄托。

    真舍不得花掉一點(diǎn)。

    姜佳云給她轉(zhuǎn)校的時候，倒是充了飯卡。其實(shí)平時她會記得買個面包放書包里，可昨天，偏偏昨天去了趟圖書館回來，忘了這回事。

    簡直是蝴蝶效應(yīng)。

    沒來由的，她在心里暗罵聞懷白。好像一切事情由他而起，倘若不是他，那一切就不會這么糟糕。至少，她不至于經(jīng)受此刻的狼狽。

    八點(diǎn)半的時候，聞懷白還是毫無蹤影。

    聞雪時再次重復(fù)刷新時間的過程，枯燥而焦急。等待本身就是焦急的，和等誰無關(guān)。

    在街邊徘徊近一個小時后，聞雪時幾乎可以確定，她被人耍了。

    她再次把手機(jī)收進(jìn)口袋里，看了眼四下，回家是不可能的，徒增尷尬罷了。附近有個公園，只能去那兒了。

    轉(zhuǎn)身之前，她抓著書包帶子，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馬路前后。

    她討厭聞懷白。

    高高在上，又充滿了優(yōu)越感的，肆意妄為的，看起來像對別人好，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

    聞雪時深吸一口氣，又怪自己。她怎么會相信聞懷白這種人呢？

    大概是錯信的報(bào)應(yīng)，才走出兩步，聞雪時迎面撞上個吃燒餅的小孩兒。小孩兒的燒餅糊了她衣服一片，慘不忍睹。

    小孩兒看了她一眼，大概被她的紅色頭發(fā)嚇著，怯怯說了聲對不起，就跑遠(yuǎn)了。

    聞雪時看著自己衣服上的污漬，閉眼，把嘆息壓下去。從口袋里拿出一袋紙巾，擦拭污漬，越擦越用力，到最后手指都泛白，污漬卻沒減輕幾分。

    她泄憤一般把紙巾揉成團(tuán)，惡狠狠扔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只是一時興起罷了，在聞懷白眼里，也許她就像一個玩具，他有興趣那兩分鐘就撥弄一下，沒興趣的時候隨手扔到一邊。這種人，呵。

    也許，這是來到棠城之后，上的第一課。

    后來那一個上午，她穿著充滿了燒餅味道的衣服，在公園長椅上，看大爺大媽們跳了一上午的廣場舞。臨出門的時候，想起聞懷白說出去玩，所以書包里只有一把用舊的晴雨傘，一小袋紙巾，還有一支遺漏的圓珠筆。

    這些東西翻不出花兒來，所以聞雪時無聊到極致。

    報(bào)應(yīng)總是一層疊一層，第二層是遇上班級里不太熟的女同學(xué)。

    她來了一個月，連班上同學(xué)的名字都沒認(rèn)清，只是依稀記得她們坐在前排，時常在課間有說有笑地討論男孩子。她對她們的話題不感興趣，只是時常在課間趴著睡覺的時候覺得吵鬧。

    聞雪時不覺得自己應(yīng)該和她們打招呼，畢竟不是熟人。對方顯然也有這種想法，所以連眼神都沒有接觸，便擦肩而過。

    其實(shí)如果事情在這里結(jié)束，那稱不上報(bào)應(yīng)。可偏偏事情沒在這里結(jié)束，該死的蝴蝶效應(yīng)再次振翅。

    從公園里出來后，聞雪時猶豫了片刻該去哪兒。不想回姜佳云那兒，也無處可去。

    像飄蕩的游魂，漫無目的地游蕩著?；剡^神來，視線里出現(xiàn)了書店的招牌，學(xué)生時代。

    書店也算個好去處，不必要花錢，又可以消磨時間。聞雪時踏進(jìn)門，徑直上了二樓。一樓是教輔資料，二樓則是時下流行的言情小說。沒拆封，所以只能看封面。

    但已經(jīng)足夠消磨時間。

    那些包裝精美的小說封面上，都印著男主對女主的浪漫告白，什么一生一世的愛，什么承諾之類。聞雪時看完一本，又看下一本，直到把那一片書架都逛完。

    言情小說中，女主總是需要男主來拯救。認(rèn)真想想，男人的確，懷有英雄主義幾千年。

    聞雪時不會自命清高地否認(rèn)這些，她只是想到聞懷白。聞懷白也是英雄主義罷了，從他的眼里，她看見的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弱勢者。

    是什么形象呢？一個……在失足邊緣徘徊的少女。

    可是下一個命題應(yīng)該是，英雄主義等于愛情嗎？

    她不清楚，十六歲的少女講不清楚人生的大道理，聽起來不過是另一種類的傷春悲秋罷了。聞雪時把書推灰書架上，往三樓轉(zhuǎn)。

    三樓是一些小玩具，有毛絨娃娃、風(fēng)鈴、沙漏……全是受小女生歡迎的東西。她從角落里開始逛，繞到中間的時候，遇上先前在公園里遇見的幾個女生。

    仍舊是沒打招呼，各自擦肩而去。

    只是沒過多久，有店員怒氣沖沖地沖上來，指控有個玩具熊被扯下了耳朵。她臉頰瘦削而長，眼尾微吊，唇薄而沒有血色，眼睛就這么一掃，定在聞雪時和那幾個女生身上。

    “三樓只有你們幾個，肯定是你們弄壞的，老實(shí)交代吧。我知道你們是一中的學(xué)生，如果你們不坦誠，我只好等周一，鬧去你們學(xué)校了?！彼f話的語氣和長相一樣刻薄，像是已經(jīng)確定就是她們。

    店里尚未安裝監(jiān)控，所以無從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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