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雪時追問:“什么意外？”

    她看著他的表情，每一個微小的表情，試圖跨越他們之間這十年年齡的差距，分辨出真與假。

    片刻之后，她又后悔。她為什么要這一個真假呢？

    “算了?！彼?。

    聞懷白卻停了車，閉著眼深吸一口氣。在聞雪時以為他要說什么的時候，他脫下了自己的風(fēng)衣外套，而后將里面的T恤撩起。

    聞雪時被他嚇得神志不清，急道:“你干嘛？”

    第6章 上藥 “我想回家，可我沒有家了。”……

    聞懷白只是將衣服撩起，露出大半個后背。

    從后腰到右肩，貼了一整條的紗布，傷口似乎又崩開，往外滲血，將紗布染紅。右肩上，還有一道已經(jīng)轉(zhuǎn)淡青色的淤痕。是那天，他給自己擋下的。

    聞雪時朱唇微啟，一時無言，心情有點亂。

    聞懷白放下衣服，笑意輕松:“那天夜里，見了個棠城的朋友，不小心出了車禍，手機也摔壞了。本來我堅持要出院，我媽不讓，說我要是出院，就和我斷絕關(guān)系。那會兒還疼得厲害，我也確實出不了院?！?/br>
    他還笑得出來，聽起來已經(jīng)疼得厲害，聞雪時忍不住皺眉。

    聞懷白視線落向她手里的仙人掌:“賠禮道歉的禮物，怎么樣？還喜歡嗎？”

    聞雪時嗯了聲，“挺好看的。”就是奇怪他為什么要送仙人掌，“不更應(yīng)該送玫瑰花嗎？”

    “別人都是玫瑰花，多沒意思?！彼徽f那天的事。

    此刻氣氛好似輕松如多年好友閑談，可誰都知道，空氣重得壓死人。

    車載電臺里，歌還在繼續(xù)，似乎已近尾聲。

    聞雪時問：“誰的歌啊？”

    聞懷白瞥了眼，告訴她：“關(guān)淑怡?！?/br>
    “哦?！彼龥]聽過，她對粵語歌的印象，腦子里徘徊不去是那幾個耳熟能詳?shù)拿郑宏愞妊浮⒌氯A、郭富城……

    這一刻，那十年的千山萬水仿佛具象化成了一首歌，卡在他們之間，由關(guān)淑怡幽雅的嗓音歌唱著。十秒鐘，或是二十秒鐘，聞雪時轉(zhuǎn)頭，貼著車窗無聲地流淚。

    聞懷白盯著她的后腦勺，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我想回家?！彼龎阂值谋且魺o法掩飾所想掩飾的東西。

    聞懷白接話：“好，我送你回家?！?/br>
    他這么說著，并沒有動作。

    聞雪時吸了口氣，“我沒有家了，外婆走了?！?/br>
    姜佳云的家不是她的家，只能算住所，還是住得不那么舒心的住所。天地?zé)o涯，再無一個家。

    聞懷白聽著她哭聲漸兇，一時之間竟無措。他本該有很多種方法來安慰她，可是那些是用來應(yīng)付她們的東西，他不想應(yīng)付她。

    她的肩膀因為啜泣而抖動，聞懷白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手已經(jīng)搭在她肩上，安撫一般：“外婆不用擔(dān)心，等我們家姑娘長大了，會有自己的家?！?/br>
    聞雪時越發(fā)泣不成聲，靠著聞懷白的肩膀，哭到幾乎脫力。

    她真的好想念外婆。

    *

    聞雪時吸了吸鼻子，把用過的至今攥在手里，視線不敢看聞懷白，只好摳著自己粉色的指甲。好像是命中注定，第一次在他車上睡著，第二次在他面前哭，陌生人瞬間就變成自己人行列。

    聞懷白輕敲著方向盤：“沒嚇到吧？”他指自己踹門的暴力行為。

    那個時候?qū)嵲谑巧鷼?，她怎么能這么慘呢？也氣自己，如果他那天沒失約，就不會有后面的事。

    聞雪時搖頭:“謝謝?！币稽c也沒覺得是暴力行為，反而……像救世主。

    但她知道，聞懷白不是她的主。

    她看了幾頁《圣經(jīng)》，只記著了一個主。讀后感有些棘手，只能去網(wǎng)上抄了。

    聞懷白無端笑起來，“要不今天帶你去玩吧？把那天的補回來?！?/br>
    聞雪時皺眉，“你應(yīng)該去處理一下傷口?！辈惶勖?？

    好像聽她一說，他才覺得疼似的，吸了口涼氣，“那回我那兒吧，你給我換個藥，成嗎？要不然，明天醫(yī)生來，又要教訓(xùn)我?！闭f得好像他怕被教訓(xùn)似的，他明明天不怕地不怕。

    聞懷白把車停在酒店停車場，和聞雪時走進大堂，里面的人認識他，恭敬說：“聞總?！?/br>
    果然是他們家的產(chǎn)業(yè)……聞雪時走神片刻。

    回過神，從電梯內(nèi)壁看見聞懷白倚著墻看著自己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低眉，不自覺撩自己的頭發(fā)。紅色實在不好看，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高跟鞋空出一大截，走路只能踉踉蹌蹌，旁人一看，大抵都會捂嘴笑。

    要不去染回來吧。糾結(jié)的間隙，電梯停住，電梯門打開。聞懷白走出去，聞雪時跟上他的步子。他停在總統(tǒng)套房的門前，刷開房門，請她進去。

    “隨便坐，喝點什么？”他反手關(guān)上門，回頭問她。

    一下子進入他的私密空間，聞雪時遲緩接話:“都行?！?/br>
    聞懷白轉(zhuǎn)去旁邊拿喝的，聞雪時自己在房里轉(zhuǎn)悠，巨大的落地窗景，外頭是棠江。房間里很整潔，被褥都一絲不茍，聞雪時有些意外。

    還以為……聞懷白是放蕩不羈的那種人。

    她偷笑一聲，笑自己以貌取人。

    將手上的仙人掌放在柜子上，聞雪時回頭坐下，看見聞懷白從房里出來。他拿了罐啤酒給她，“沒別的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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