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佳云臉色微變，把話題含糊帶過去。

    聞雪時收回視線, 心中想，他們都是一類人罷了，喜歡亂發(fā)情的公狗，還要標(biāo)榜自己以風(fēng)流的美名。

    她才應(yīng)該嫌惡聞懷白吧。

    聞雪時默默翻了個白眼，頓時感覺索然無味，便小聲交代了下，獨(dú)自上樓去。打開燈，燈光有些昏暗，過了會兒才明亮起來。窗簾敞開著, 聞雪時看見外面的雪。

    她把手掌按在窗戶玻璃上，哈出一口白氣, 用另一只手在白霧上寫字，橫豎亂點(diǎn), 字不成字, 然后拿衣袖直接擦掉。樓下的人聲依稀可見，麻將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成為伴奏，不遠(yuǎn)處還有煙花的聲音, 一起譜寫出除夕夜。

    聞雪時看著窗外的雪花，又想起外婆。外婆一個人還好嗎？

    初三就好了，初三就可以回家了。

    她歸心似箭。

    以前在鎮(zhèn)上念書的時候，小學(xué)三年級，兩點(diǎn)鐘放學(xué)。她總喜歡磨磨蹭蹭地做很多別的事情，拖到夕陽西下才回家。外婆也不會怪她，只是溫柔地說，雪時回來了，洗手準(zhǔn)備吃晚飯吧。那時候有些同學(xué)放學(xué)直奔家中，終于也風(fēng)水輪轉(zhuǎn)到自己歸心似箭。只是可惜，這一回再沒人同她說，雪時回來了。

    記憶像攪動的金魚，在腦子里走來走去，手卻像跟著魚缸里晃動的水草，不知不覺就在窗戶玻璃上寫下回家二字。

    待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落下最后一筆，指腹按下一個大大的點(diǎn)，像簽訂某種契約。她無端笑起來，一低頭，看見聞懷白往外走，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腳印。她把窗簾猛地一拉，眼不見心不煩。

    *

    初一，到處走走親戚。聞雪時跟著他們一塊去，還收了不少禮金，大抵算意外之喜。

    初二重復(fù)初一的過程，只是更多變成在家里迎接別人來拜訪，聞家聲名在外，來拜訪的人車水馬龍，招待的工作多是聞母和桂姨負(fù)責(zé)。聞雪時便坐在自己房里，聽著底下的鞭炮聲一聲接一聲，給她做伴奏曲。

    她玩了一天消消樂，從第一關(guān)通到300關(guān)，終于在第十次失敗中感到疲倦。眼睛有些發(fā)澀，就著趴著的姿勢垂下眼皮，沉默地休息片刻。

    樓下又有新的客人來訪，依稀好像聽見聞懷白的聲音。她翻了個身。已經(jīng)下午四五點(diǎn)，天色昏沉下，聞雪時伸手在一旁胡亂摸索一通，終于找到自己手機(jī)。

    閉著眼不知道按到什么，泄露兩聲喘息。

    聞雪時驚醒。

    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什么，手上卻將手機(jī)關(guān)機(jī)鍵按下，于是聽見喘息之外的聲音。

    她愣了一秒，急急忙忙去開手機(jī)屏幕。

    上一回，心血來潮找過的黃色網(wǎng)站，大概是報應(yīng)她的吐槽：女的好難看，男的肚子好大，叫得矯揉造作，惡心至極。

    今日終于要讓她難堪一回。

    在她找到瀏覽器的時刻，敲門聲也響起，咚咚咚，只響三聲。

    聞雪時頭皮發(fā)麻，火速把手機(jī)音量關(guān)成靜音，懊惱地閉著眼，怨懟自己運(yùn)氣不好。

    “誰?。俊彼T口問。

    沒人應(yīng)答。

    聞雪時為自己的窘迫有些惱火，下床動作怒氣十足，毛茸茸的白色拖鞋飛到門邊，上面的兔子瞪著眼，瞠目結(jié)舌。

    聞懷白端著盤子，面無表情，說：“桂姨新做的米餅，特意囑咐帶給你嘗嘗?！?/br>
    聞雪時手指微曲，扒著門框，指節(jié)用力，有一瞬間的難堪。

    他聽見了是嗎？反正他早知道，她是一個行走在叛逆懸崖的少女，也許不足為奇。只是吸煙算需要迷途知返的東西，看黃色｜影片應(yīng)該不算……

    她嘖了聲，想個屁，有什么難堪的，他做的事更難堪。

    聞雪時接過盤子，微笑說：“謝謝叔叔?！?/br>
    聞懷白面無表情的臉上起了一絲嘲弄，只不過轉(zhuǎn)瞬即逝。他轉(zhuǎn)身，徑直下樓，在昏暗走廊里，背影顯得頗有藝術(shù)感。

    聞雪時切了聲，轉(zhuǎn)身用臀撞上門，把盤子放在桌上。米餅還冒著熱氣，她咬一口，脆得在嘴里炸開似的。

    也很有家的味道。

    她把一整個米餅都吃光，端著盤子下來找桂姨道謝。桂姨難得偷閑，在一旁喝著熱茶，和另一位奶奶聊天。

    聞雪時把盤子放下，走近說：“謝謝桂姨，米餅很好吃。”

    桂姨看著她笑：“你喜歡吃就好?！?/br>
    雪今天上午才停，這會兒竟又飄起來，聞雪時在另一邊坐下，撐著下巴。

    桂姨說：“雪時小姐漂亮的嘞，以后也能去唱戲?！彼f的唱戲，是指電視上那些明星。

    聞雪時只是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

    這一場雪再沒停一直下到周二夜里。

    這樣大的雪，自然而然導(dǎo)致冰凍天氣，進(jìn)來的路就那么寬，交通就此堵塞。

    聞雪時恨自己烏鴉嘴，壞事一說一個準(zhǔn)。

    他們沒人焦急，因?yàn)檫@時間都在休息，并不忙。只有聞雪時急，她找姜佳云對峙，“你說好初三要送我回家?！?/br>
    姜佳云沒好氣：“是我不送你嗎？是老天好不好？你沒聽見嗎，大雪封路，大家誰也出不去了。這種天氣誰敢開車出去？萬一出了事，誰來擔(dān)待？你以為外婆想看見你出事？”

    聞雪時語塞，她分明在偷換概念。與姜佳云溝通無果，聞雪時賭氣回到自己房間。

    她不是擅長社交的人，在這里，除了姜佳云，她甚至沒人能說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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