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ǒ#9329;s.cǒм
44. 上午的會議結(jié)束,阮寧帶著阮月安陪大老遠過來的朋友吃了頓飯。 飯后,兩人送走了阮寧的朋友,站在車旁聊了一會。 阮寧從包里掏出一支護手霜,擠了一點到手背上,邊擦手邊抬眼看她,“昨晚沒睡好?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br> 阮月安早上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阮寧原以為她是早起不舒服,沒太在意??梢恢钡街形纾哪樕己懿?,上午在會議室里也是,心不在焉的。剛在飯桌上,她捏著筷子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阮寧叫了她兩聲才回神。 “沒有?!比钤掳矒u搖頭,從包里掏出一盒煙,倒出來一支捏在手里,打算吸煙。 “月經(jīng)來了?臉色這么差。” 阮月安握著打火機低頭點煙,吸了一口后,收起打火機,夾著煙的手又抬起來,吸了兩口,搖頭,“沒有?!?/br> “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阮月安沒說話,她低著頭,看著指尖的香煙,抬起食指點在過濾嘴前,撣了撣煙灰,聲音很輕,“我跟裴邵,可能要完了?!?/br> “什么?”阮寧皺起眉頭, 走近她。 一走近,她才發(fā)現(xiàn)阮月安的手在抖。 阮寧握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車停在停車場邊緣的出口處,兩棵茂盛的梧桐罩下的陰影籠罩住兩人。一陣微風吹過,樹冠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阮月安低著頭,看著指尖香煙燃燒產(chǎn)生的煙霧隨風飄散。一輛車從她們身旁開過,輪胎碾壓石子,發(fā)出一陣細碎的聲響。щoo壹㈣.?oм(woo14.) 阮寧看著她慢慢抬起頭,然后露出一個了難看的笑。 梧桐葉片碰撞摩擦,在風中沙沙作響。 “我跟蔣繹……被裴邵看到了。” 阮寧松下肩膀,她還以為裴邵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呢。可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她看著阮月安的臉色,才察覺到她剛才說的話中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什么叫她跟蔣繹被裴邵看到了?他們?nèi)€不是一直在一起么,有什么看到看不到的。 “你這話……” 阮月安丟掉煙蒂,抬腳碾碎,低著頭,“我們跟蔣繹結(jié)束了,我答應了裴邵的……” 她沒再說下去了。 阮寧頓了頓,結(jié)束了?這是什么意思?還是不玩了還是玩脫了? “結(jié)束了……是什么意思?” 阮月安沒吭聲。 過了一會,她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我答應了他……我不該這樣的,可我現(xiàn)在做的事……實在是太無恥了……” 阮寧沒說話,她張開手臂抱住了阮月安,手掌蓋在她的背上輕輕撫摸。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mama……”阮月安靠在她身上,低著頭,聲音發(fā)顫,“我一想到他用那樣的聲音叫我,我的心臟就像被撕裂一樣痛……” “他的聲音就在我腦中,不停地叫我……我一閉上眼,就會看到他的臉。他看著我,一句話都不說……我……” 阮寧輕聲打斷她,“好了,不要再說了?!保p輕拍她的背,安撫,“也不要再想了……” “我做不到?!比钤掳矒u了搖頭,“……他那么好,我怎么能這樣對他?” 阮寧沉默著,她從沒有見過阮月安這樣的時候,她也從來就不是這樣的孩子。她的臉上永遠帶笑,叫她mama的聲音永遠輕快。即使是她最為叛逆的時刻,阮寧也從未有過此刻的不知所措。就算是阮月安還未成年的高中時候,深夜里她從邵建安那哭著跑過來,都沒有現(xiàn)在這樣讓她心疼。 可她又的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在她跟裴邵與蔣繹的叁人關系中,在他們荒唐的叁人關系中,阮寧沒有做過任何評價,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女兒,阮月安永遠不要受傷。 或許在阮月安第一次告訴她他們的叁人關系時,阮寧就想到過會有今天的結(jié)局。 但那個結(jié)局絕不會是這樣。 她也想不到阮月安與裴邵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所見到的裴邵謙遜溫和,對待阮月安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從不掩飾對阮月安的愛意,也從不吝嗇表達出對阮月安的愛。如果阮月安將來說要跟裴邵結(jié)婚,阮寧絕對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贊同。 相反,蔣繹這個人。阮寧說過的,她看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這個人如何看待阮月安。阮月安自己也說不明白,她到底對蔣繹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在她看來,阮月安與蔣繹之間就像是隔著一重迷霧,看似面對面,實則誰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曾經(jīng)她覺得蔣繹這個人跟邵建安很像,他們的確很像。都是同樣的沉默寡言,沉默寡言又給他們都戴上一個同樣的神秘面具。她當年就是好奇這神秘面具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才想要接近邵建安??僧斔崎_那個神秘的面具,真正的認識了面具下的人,她才發(fā)覺,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蔣繹或許與邵建安有所不同,但阮寧不知道他們的不同之處在哪里,也不在乎。 她想要的只有一個,還是那句話,阮月安不能受到任何傷害。 況且,如果蔣繹真的有心的話,為什么要讓阮月安與裴邵之間產(chǎn)生這樣大的裂痕?他應該知道阮月安與裴邵之間的感情,知道還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阮寧皺起眉,問她,“那蔣繹呢?他是怎么說的?” 阮月安沒有回答。 她抱著阮寧,沉默著。 過了許久,她松開阮寧,站直身體,攥了攥冰冷的手。 “我要去找裴邵?!?/br> “工作上還順利吧?” 蔣繹停下筷子,點了點頭。 邵姨沖他笑了一下,囑咐,“裴邵總跟我們說你加班,也不要太拼了。雖說還年輕,但年輕的時候不注意身體,太拼的話,到老了到我跟你裴叔這個歲數(shù),年輕時候攢下來的小痛小病就該找上來了?!?/br> “胃痛沒有再犯了吧?” “嗯?!笔Y繹看著邵姨,問她,“您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腰痛嗎?我有個同事前段時間出差,我托他買了幾貼很好的膏藥,等會給您拿過來?!?/br> 邵姨揚起眉,頗感欣慰,“好多了,但是一久坐還是會痛?!?/br> 蔣繹點點頭,“您也要多注意身體?!?/br> 視線掃過餐桌,看到裴叔正要伸手去拿酒。蔣繹放下筷子,先他一步握住了酒瓶,給他倒酒。 “嗯,謝謝小繹。”裴叔端起小酒杯,湊近聞了聞,酒香撲鼻。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垂著眼吃飯的裴邵,笑,“這酒真不錯啊?!?/br> 裴邵抬起頭,看了他爸爸一眼,嗯了一聲,沒說話。余光撇見蔣繹握著酒瓶給他倒酒,他看了他一眼。 蔣繹與他對視,什么話都沒說。 捏著筷子的手瞬間收緊,裴邵繃起臉,盯著他。 “來,陪我喝一杯吧?!迸崾迮e起杯子,語氣頗為輕松。 蔣繹放下酒瓶,側(cè)目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商標。他沒有想到這酒會放在阮月安家里,也沒有想到裴邵那么晚了,會去阮月安家里找這兩瓶酒。 他端起酒杯,與裴叔舉起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玻璃相撞,發(fā)出一聲小小的脆響。 裴叔扭頭看向裴邵,叫了他一聲,“裴邵?” 裴邵沒吭聲,他盯著蔣繹看了一會,忽地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他這一出弄得突然,裴叔舉著酒杯的手還沒放下,就看著走了。 “哎!這吃飯吃一半呢!你干什么去!”邵姨站起身,在身后叫他。 她的語氣焦灼,滿懷疑惑和關心。裴邵垂在身側(cè)的手握成拳,停下腳,留下一句干巴巴的‘想起來公司有急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邵姨又叫了他兩聲,聽著他離開關上門后才坐回去,嘆了口氣,“不會是聽我說小繹工作太拼,心里不舒服了吧?” 裴叔搖搖頭,“你又不是第一次這么說了,估計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 邵姨一聽他這么說,立刻瞪眼,“喝你的酒吧!”,瞪完之后還是放不下心,轉(zhuǎn)頭問蔣繹,“他公司最近很忙嗎?這么晚了還要過去?” 蔣繹捏起筷子,搖了搖頭,沒說話。 一頓飯就這么結(jié)束,蔣繹幫著邵姨收拾了餐桌,又留下來陪他們聊了一會。從家里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他站在自家院中,抬頭看了看院外墻邊的樹。昏黃的燈光照在樹冠上,給深綠色的樹冠蒙上一層薄薄的金光。 他立在院中,看著那片淡淡的光芒想了一會,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裴邵沒有去公司,他去了自己的公寓。 早些年買的公寓,本來是圖上班方便買的,但是也沒怎么住過,站在電梯里找鑰匙就找了半天。 電梯門打開,他剛好找到鑰匙。捏著鑰匙抬起頭,一條腿才邁出來,他看到了靠在墻邊的阮月安。 阮月安看到他,很局促似的,不安地挪了挪腳,但卻沒開口說話。 她沒說話,裴邵也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么沉默著。 裴邵只頓了一下,挪開眼,看不到她一樣,握著鑰匙開門。 門鎖打開,他拔出鑰匙進門。阮月安跟在他身后,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由她進來。 阮月安看著他換鞋進客廳,跟在他身后換鞋,叫了他一聲,“裴邵……” 她的聲音很輕,是裴邵從沒聽過的語氣。同一句話,卻不同于往日的任何一種聲線,是一種帶著試探與討好的音調(diào)。 他捏緊了拳頭,沒有回頭,直接進了臥室。 阮月安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打開衣柜拿出睡衣,看著他脫掉衣服換上睡衣,拿著衣服走過她去往衛(wèi)生間。她立在衛(wèi)生間門口,等著他出來。 他洗了澡,沒有吹頭發(fā),打開門看到立在門口的阮月安,沒有說話,側(cè)過身,從她身邊走過。 “裴邵……”阮月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溫熱,還帶著點潮乎乎的濕意。 裴邵甩開她的手,一言不發(fā)。 阮月安跟著她回到臥室,與他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坐在床上用毛巾擦拭頭發(fā)。 他低著頭,抓著毛巾的手在頭發(fā)上毫無規(guī)律地擦拭著。擦著擦著,他的手停了下來。 “是他告訴你我在這的?” 阮月安立在原地,搖了搖頭,“不是?!?/br> 她慢慢靠近他,在他身前蹲下,試探著伸手去碰他的膝蓋。 毛巾蓋在頭上,裴邵低著頭,看著膝蓋上出現(xiàn)的手。這只手他親過很多次,也握過很多次,光是看到他就能知道這只手有多柔軟。 同樣的也是這只手,在昨晚他推開門的一瞬,緊緊攥著蔣繹的衣服。 裴邵伸出手,輕輕蓋住她的手掌。 她的手很涼,裴邵想,但他并沒有握住,并沒有像往日的任何一次一樣握住她的手。 兩人都沉默著。 過了許久,裴邵張了口,喃喃道,“阮月安,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如果我能早點意識到自己并不想也并不能跟任何一個人分享你,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心情了?!?/br> 他的聲音很低,陳述著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阮月安垂著眼看他的手,他的手很漂亮,五指勻稱,手背皮下的青筋微微凸起,她與他牽手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去摸那幾條凸起的青筋。 她沉默了一會,“……對不起?!?/br> 裴邵聽到她說的話,笑出聲來,重復她說過的話,“對不起?是我做錯了,該我說對不起?!?,他收回手,“我現(xiàn)在在想,當我問你和他會不會跟單獨zuoai的時候……阮月安,你的心中,是不是在很得意的笑?” “你是不是在心底里笑我蠢?” 他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低,也很平靜,卻讓阮月安聽得無比心驚。她伸出手,想要去握他的手,卻被他避開了。 “我是很蠢,我看不出來你對蔣繹或者蔣繹對你有什么,我也想不到你們之間會瞞著我做些什么。但我還是不夠蠢,再蠢一點,蠢到發(fā)現(xiàn)不了你們的關系,是不是就能皆大歡喜了?” “哦,說看不出來還不太對。我隱約能察覺到你的不對勁之處,但你不愿意說,我就不去問?!?/br> “裴邵……”阮月安攥著他的睡衣,打斷他的話,“是我對不起你……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迸嵘蹞u搖頭,“是我自己活該,早在我們跟他開始這段關系的時候,我就應該要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jié)局?!?/br> “我就應該要想到的,是我活該……” 他慢慢沉默了下去,不再說了。 他看著阮月安的手,她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服,在發(fā)顫。 過了許久,他問她,“你愛上他了嗎?!?/br> 阮月安沒有說話。 她愛上蔣繹了嗎?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回答。或許她可以在這時候告訴裴邵,說她并沒有愛上蔣繹,她從來都沒有愛上過蔣繹。但是這個回答太惡心了,當她被蔣繹抱在懷里,當她回應蔣繹的吻,當她沉溺于蔣繹,她就已經(jīng)在背叛裴邵了。 從她藏起的那顆糖到當她內(nèi)心中那個叫喊著‘不該這樣,這樣不對’的聲音被欲望壓過的一瞬間,她就已經(jīng)愛上了蔣繹。 手背上忽然落了兩滴溫熱的水漬,燙得她顫了一下。 阮月安抬起頭,她看到裴邵臉上流下的淚水,眼淚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掉在她的手背上,一顆又一顆的淚水。 他看著阮月安,“你愛上他了嗎,阮月安?!?/br> 阮月安沒有回答,她伸出手,觸碰他的臉頰,抹掉他的眼淚。 裴邵看著她,搖頭,“你說過的,我們已經(jīng)跟他結(jié)束了,你答應過我的……” “對不起……” 又是這句話又是對不起,除了這句對不起,她已經(jīng)對他沒什么能說的了嗎。 裴邵別開臉,推開她的手,“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br> 他從來沒有跟阮月安說過這樣的話,她能理解裴邵的心情,也不怪他在這時候說出這樣的話。這一切她在來之前都想到了,但是她的心臟還是像被緊握著一樣難受。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阮月安的視線變得模糊。她咬緊了牙,絕不想在這時候落下一滴眼淚。即使心痛到發(fā)顫她也絕不能也不要在這時候,在裴邵面前流下一滴眼淚。 她不想在裴邵面前做出一副委屈的受害者模樣,是她活該?;钤撍耐矗钤撍艿竭@樣處刑一般的拷問。 可她還是要說,像她曾經(jīng)說過的每一次一樣。即使現(xiàn)在的裴邵聽了不會有任何觸動,即使他會感到惡心,但她還是要說。 “裴邵,我愛你?!?/br> 蔣繹從車上下來,才走進小區(qū)沒多遠,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阮月安。 她低著頭,腳步緩慢,路燈下的影子被拉成一條長線。 他緩慢地走近,但阮月安一直低著頭,并沒有注意到他。他伸出手,拉住了從他身旁經(jīng)過的阮月安。 阮月安抬起頭,借著路燈的微光,蔣繹看到了她臉上的淚。 心臟微微抽動,他低下頭,想要吻她,卻被她扭頭躲開了。 阮月安推開他,轉(zhuǎn)身要走。 蔣繹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抱進懷里。 他垂眸看著她,抬起她的臉,拇指沿著眼下輕輕抹掉了她臉上的淚。 兩人都沒有說話。 蔣繹看了她一會,然后扶著她的后頸把她靠到了自己肩上。 阮月安推了他兩下,被他抱得更緊。 過了一會,靠在肩上的人又開始哭了。 蔣繹抬起手,扶著她的后頸,安撫一般地順她的頭發(fā)。 如果裴邵昨晚沒有去阮月安家的話……他會如何呢?就這么裝下去?還是跟他坦白? 他不知道。 因為他所設想的事情已經(jīng)真實地發(fā)生了,結(jié)局現(xiàn)在就在他手里。 阮月安是真的很愛裴邵啊……他想,或許說是確信才更為貼切。 靠在肩上的人的哭聲慢慢不再壓抑,她抬起了手,環(huán)抱著他,放聲大哭。 路燈下是他們擁抱在一起的影子,蔣繹收回視線,歪著頭靠在她發(fā)頂,瞇起了眼睛。 擦過眼淚的手還沒有干,撫過她的頭發(fā)時仍會帶起一縷發(fā)絲。 他抬起手,搓了搓指尖殘留的淚水。 這眼淚要是為他而流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