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兄 第45節(jié)
靈瑾拉了拉袖子,說:“哥,那我先回去了,干衣服等明天還你?!?/br> 尋瑜卻皺了皺眉頭,問她:“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為何在學堂留到這么晚,還冒雨回來?” 尋瑜看上去是不太滿意的樣子。 靈瑾想了想,反而問他:“哥哥,你知道臨淵嗎?” “望梅先生的弟子?” “嗯?!?/br> “你忽然提他做什么?” “我今天,本來是在機關(guān)術(shù)道室里修煉的,但是,因為天如師姐之前囑咐過我要多關(guān)注臨淵,我見他今天遲遲沒有回去,就去醫(yī)術(shù)修業(yè)的道室看了看……” 靈瑾將她今天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對兄長說了。 尋瑜聽完,也略有詫異。 他擰眉道:“臨淵怎會這樣被人……” 靈瑾問:“哥哥,你以前有發(fā)現(xiàn)過端倪嗎?” “沒有?!?/br> 尋瑜環(huán)胸說。 “我不太認識醫(yī)術(shù)修業(yè)的人,不太清楚那邊的情況?!?/br> 靈瑾袖下雙手握著,她眼睫微微低垂,思索片刻,說:“其實我想,以后再多照看臨淵一些。比如等醫(yī)術(shù)修業(yè)下課以后,我過去接他,然后我們一起走一段路,送他回藥廬。這樣,今天這樣的事可能就不會那么容易發(fā)生了。哥哥,你覺得怎么樣?” 靈瑾修習射藝,也是歸屬于武道類的,而且她術(shù)法成績也很好,雖然年齡比臨淵那一撥弟子小兩歲,但單論戰(zhàn)力的話,應(yīng)該不太會輸。 再者,自從靈瑾當眾拉開機關(guān)弓以后,在大學堂里聲望頗高,不管其他人私底下是什么態(tài)度,當面總會對她比其他人客氣許多。如果要保護臨淵,倒的確是個好人選。 尋瑜想了想,沒有表示反對,只是道:“我覺得可以,但具體行不行,還要看臨淵自己是什么態(tài)度。 “在我印象中,他雖然話少,卻十分要強。你若太明顯地護著他,或許反而會讓他覺得不舒服,認為自己被當作了弱者。你得盡量把握分寸,如果對方不愿,就不要強求。” “我明白的!” 想法得到兄長的肯定,靈瑾一下子有底氣了許多。 她笑言道:“哥哥,那我先回房間了。” “嗯。” 待靈瑾離開后,尋瑜蹙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臨淵…… 尋瑜沉思良久,卻并無動作。 * 靈瑾下定決心后,便開始思考日后要如何與臨淵相處。 因為兄長所說的話,靈瑾想要找一種既能兼顧臨淵的安全,又比較隱蔽,不會顯得她對臨淵有特殊照顧的方法。 靈瑾與臨淵之間并不算關(guān)系密切,最多只有幾面之緣、互相知道名字的程度而已,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十全十美之策。 然而,就在這時,情況也有些發(fā)生了變化。 幾日后,靈瑾再去機關(guān)術(shù)道室的時候,正好也是臨淵要去醫(yī)術(shù)道室上課的日子。 那時靈瑾剛完成了一個嶄新的小機關(guān),天如師姐、烏鷲師兄和虹月師姐都圍在桌邊,幫她點評、提意見。 未時剛至,窗外又傳來輪椅“咕嚕咕?!钡捻懧?。 臨淵新的輪椅還沒做好,他現(xiàn)在用的是以前留下備用的,只是尺寸不如壞掉的那個合適,所以他劃起來有些吃力,聲音比以前還要大。 靈瑾聽到聲響,往窗外看去。 誰知,這一望,竟正與臨淵對上視線。 兩人四目相對。 隔著窗戶,臨淵居然也在看她。 在與靈瑾視線交錯的瞬間,臨淵頓了一下。 但他并沒有避諱的意思,反而依然直直地注視著靈瑾,他的眼眸深邃漆黑,深不見底。 然后,他微微放低了下巴,對靈瑾點了下頭,居然是打了個招呼。 靈瑾一愣,也對他頷首致意。 與靈瑾互相打完招呼,臨淵并未留戀,轉(zhuǎn)頭看向前方,劃著輪椅走了。 靈瑾還未覺得有什么,在場的師兄師姐卻大為詫異。 “——小師妹,你和臨淵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這么好了嗎?!” 天如師姐問。 靈瑾有些迷茫,她先點點頭,但接著又搖搖頭。 她確實見到了臨淵不為人知的狼狽一面,兩人之間算是發(fā)生了一點事,但那……大概算不上什么好回憶吧? 那日的事只有她和臨淵兩人知道,靈瑾也無意到處張揚,便道:“我們之前稍微說了幾句話,但應(yīng)該算不上關(guān)系好?!?/br> “他剛才都跟你打招呼了!這還不算關(guān)系好?” 天如師姐說。 “臨淵住在大學堂中這么多年了,我從未見過他主動跟誰打招呼。他療傷的時候是挺平易近人的,但如果傷患,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在這個大學堂里,大概只有烏鷲比他話還少?!?/br> 說著,天如師姐重重打了一下烏鷲師兄的背。 “……” 烏鷲師兄手里還拿著靈瑾的機關(guān),依舊是悶悶的。 靈瑾聽了天如師姐的話,也有些驚訝。 她自己倒沒覺得自己對臨淵來說有多么特別,不過,如果臨淵對她不排斥的話,想要多照顧他,或許就沒那么難了。 于是機關(guān)術(shù)修業(yè)結(jié)束后,靈瑾又去了醫(yī)術(shù)道室。 醫(yī)術(shù)道室坐落于一個小藥園中,沿途沒有觀賞的花草,反而一排排整齊地種著草藥。靈瑾走在路上,嗅得到略帶苦味的淡淡草藥香。 下課時辰剛到,離開修業(yè)的弟子來來往往。 靈瑾走到道室前,只見道室內(nèi)還留有不少在課后探討醫(yī)術(shù)的弟子,他們?nèi)齼蓛傻卮負斫徽?。而臨淵也在道室中,只是他是孤身一人,也沒有開口說話。 臨淵正低頭收拾醫(yī)囊,他雖然不良于行,但當所有人都坐著的時候,他坐在輪椅上,外表并不顯得多么特別。 靈瑾走進道室,走到臨淵背后,拍拍他的肩膀。 臨淵回頭,看到是靈瑾,似是意外。 他問:“……你怎么來這里了?” 靈瑾謹慎地斟酌著語句,真誠道:“我要回家了,中途會路過藥廬,想順路和你一起走一段……不知道可以嗎?” 靈瑾不是特別擅長找借口。 想了半天,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蹩腳。 她惴惴不安,擔心臨淵會一眼窺破她的真實用意,并對此反感。 然而,臨淵的眼神幽深,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什么都沒說,只低頭道:“……走吧。” “……好。” 兩人同行,依舊同之前一般,分外安靜。 周圍都是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學生,其他人都熱鬧交談著,唯有他們兩人,雖然結(jié)伴而行,卻沒什么話說,仿佛與世隔絕的一片禁地。 等將臨淵順利送到藥廬附近了,臨淵將輪椅停在藥廬門外,才忽然道:“我到了?!?/br> “嗯?!?/br> 靈瑾禮貌地松開臨淵的輪椅,說:“那你自己進去吧,我回家了?!?/br> “好。還有……” 臨淵沒有回頭,只略微放輕了聲音,吐出兩個字道—— “——謝謝?!?/br> 說完,他推開門,轉(zhuǎn)動輪椅,進藥廬去了。 靈瑾愣了愣。 * 這日以后,靈瑾在機關(guān)術(shù)道室的日子,只要沒有要事,修業(yè)結(jié)束后就會去找臨淵,這逐漸成了一項慣例。 起先臨淵不怎么開口,但漸漸地,兩人偶然也會聊幾句。 有時是說臨淵在大學堂里學到的東西,有時是說兩人的日常生活,有時也會聊望梅先生。 有一回,靈瑾鼓起勇氣問他:“你的腿,為什么站不起來?” 這個問題明顯會是臨淵的禁區(qū),大家平時都會小心翼翼地避開,很少有人會真的當面問他。 臨淵被問及,果然頓了一下,但因為問的人是靈瑾,他還是回答了。 “我不知道?!?/br> 臨淵道。 “我是七年前被師父撿到的,當時師父檢查了我的羽毛,覺得我應(yīng)該是五歲左右。但在此之前的記憶,我完全想不起來?!?/br> “一丁點都想不起來嗎?” “嗯,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水中,然后,腿也站不起來?!?/br> 說到這里,臨淵停頓了一下。 “其實我的腿是完好的,師父檢查過,也覺得沒什么問題。但我就是不能走……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就這樣,還是落水以后落下的后遺癥,或許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會被親生父母拋棄也不一定吧。” 靈瑾聽得一怔,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問:“難道是因為這個,你才跟隨望梅先生學醫(y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