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離開兵器鑄造道室的時候，臨淵感到手臂一陣尖銳的焦痛。

    他掀開袖子，發(fā)現(xiàn)他的小臂上裂了一大片，像長時間暴曬后的灼傷一般。

    他的皮膚原本就過分干燥，還近距離接觸火，無疑是這些事，讓他本來就在干裂邊緣的皮膚徹底潰敗了。

    臨淵擰起眉頭，沒有多做處理，只用袖子盡量將胳膊捂住。

    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也不敢再回井邊，只得護著手臂，匆匆離去。

    *

    此時，鳳凰宮中。

    尋瑜原本坐在床上，閉目凝神冥想。

    忽然間，他的靈氣產(chǎn)生一道劇烈的波動，就像原本靜置的古琴，突然被人用鐵絲大力勾住、猛烈拉扯，接著“錚——”的一聲，有一根琴弦徹底崩斷了！

    尋瑜驟然睜眼，鳳眸銳利。

    ——木鷹被破壞了！

    使用木靈術后，他與自己雕刻出來的木靈之間，是有感應聯(lián)系的。

    因此木鷹剛剛受到攻擊，尋瑜立刻就有了感覺。

    自從能夠雕刻木靈之后，尋瑜嘗試著派出木鷹去調查當年水族鱗片之事，已有多日，但始終沒什么進展。

    木靈與真正的生靈不同，他們只擁有簡單而朦朧的靈智，能夠回答問題、執(zhí)行任務而已，沒有其他多余的感情，不算是活物。

    而且，由于是木頭雕刻而成，并非rou.體凡胎，他們無需吃飯睡覺，會不停地執(zhí)行任務，只消主人的靈氣供養(yǎng)即可。

    但，即使不是真正的生靈，木靈仍然是尋瑜親手雕刻而成，且相處多日。這是尋瑜用木靈術富裕靈智的第一個木雕，內(nèi)心深處對他多少有些感情。

    沒想到木靈竟然會被破壞，尋瑜微微合眸，以示哀悼。

    不過，等哀悼完成，他又回過神來，開始思索。

    木靈，是被他派出去，在大學堂日夜觀察，有無可疑水族在附近活動的。其原因，無疑是當年他與靈瑾在大學堂井邊撿到的那片鱗片，至今沒有找到其主人。

    那枚鱗片的主人，在這么多年翼族軍士的嚴密巡邏監(jiān)視，以及木靈的十二時辰尋覓之下，仍然沒有暴露半點蹤跡，足見其謹慎多謀。

    而木靈這種東西，既沒有惡意，又沒有危害?？紤]到木靈術世間所知之人甚少，木靈平時看上去就和不太聰明的翼族或者未開靈智的普通鳥類一樣，對他人談不上威脅。

    那么……深更半夜，是什么人會莫名其妙攻擊木靈？

    他為什么會敏感到，連什么進攻行為都沒做的無害木靈都要破壞？

    尋瑜抵唇凝思。

    他在屋內(nèi)來回走了幾步。

    ……以剛才的感應來看，木靈被破壞的地點，和當初發(fā)現(xiàn)鱗片的位置是一樣的。

    依舊是大學堂內(nèi)，三口井邊。

    這個地方……

    尋瑜停下步子，閉目凝神，若有所思。

    第43章 吃醋

    這日, 靈瑾到藥廬找臨淵的時候，臨淵正在看書。

    他坐下來時，桌案會擋住他的雙腿與輪椅, 他看起來會與正常人一般無二。

    此時, 臨淵面前擺著一本圖冊，書上花花綠綠地畫著不少魚形畫像。

    臨淵神情深凝, 看上去完全沉浸于其中。

    “臨淵?！?/br>
    靈瑾出聲叫他。

    臨淵聽到靈瑾的聲音，猛地回過神, 他下意識地抬起袖子, 像是想要遮掩書上的內(nèi)容。

    但他反應太慢，靈瑾已經(jīng)看見了。

    靈瑾稀奇道：“這是什么？難得見你在看醫(yī)書以外的書籍。”

    臨淵見沒有藏得必要了，定了定神, 倒也不再遮擋。

    “這是一本講水族內(nèi)部不同種族的書。”

    他將書頁展開，給靈瑾看。

    “我在藏書庫偶然發(fā)現(xiàn)的, 有點興趣, 就隨便拿出來看看。”

    說起水族，靈瑾就想起小龍女, 這么一想, 她便也起了幾分興趣。

    靈瑾問道：“能不能讓我也看看？”

    “……”

    臨淵一滯, 一言未發(fā)，卻將書推到靈瑾面前。

    靈瑾好奇地翻了起來，但是才看幾頁，就“咦”了一聲，道：“這和平時常聽說的水族, 怎么不太一樣?！?/br>
    臨淵看了一眼她翻到的頁數(shù)，說：“這是臽父魚，確實比較少見?！?/br>
    靈瑾指著上面的圖畫, 不解道：“可是他有腳，有蹄子，甚至還有獠牙，比起水族，好像更像是獸族。”

    “這一類，屬于水族中的上古特類?！?/br>
    相比較于靈瑾的吃驚，臨淵倒是表現(xiàn)得很平靜，仿佛習以為常。

    “就像翼族里，雖然大多數(shù)翼族的原形，都是麻雀、鴛鴦、大雁、天鵝等等常見的品種，但也有像鳳凰這樣特異的上古神族，以及朱雀、人面鳥、仙鶴這樣歷史悠久但相對稀有的特類族群，不是嗎？”

    臨淵舉的例子，都是翼族中比較少見的特殊族群。

    正像他所說的，這些翼族的歷史十分悠久，皆是從上古傳承下來的古老家族，多半身懷特殊能力。不過現(xiàn)如今都很少見了，這些家族人丁寥落，平時在大學堂里遇見他們的后裔都要驚訝一下，成年的族人多半身懷重任，也只能偶爾在鳳凰宮外朝里遇見。

    靈瑾聽他這么說，便明白了，若有所思。

    臨淵微微垂眸，則繼續(xù)道：“在上古之初，因為水族、獸族、水族三族尚未完全分居而治，混居的情況眾多，也繁衍、誕生出許多在現(xiàn)在看來形態(tài)古怪的種族。這些種族繁衍得早，離上古先祖神血也比較近。

    “水族頗為講究血脈。就像在翼族，以鳳凰為首，而朱雀、仙鶴位居次列一般，在水族，眾人均以龍族為尊，而上古特族同樣居于其次。

    “不過，這些特族在水族尚且少見，在翼國就更難看見了，公主不知道也正常。”

    這時，臨淵料到水族，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比平常話多了許多。

    靈瑾聽他這樣介紹，也不禁起了好奇心。

    她道：“原來如此。這么說來，像這樣外表特別的水族，應該還不止臽父魚一種而已？”

    臨淵道：“是?！?/br>
    靈瑾問：“那還有什么比較有意思的嗎？”

    聽靈瑾問這個問題，臨淵微微一怔。

    然后，他將手放到紙頁上，將書頁微微卷起，翻過幾頁，轉到某一個位置上。

    “還有很多。”

    他說。

    “翼族總以為，飛行是翼族的特例，但事實上并非如此。比如說，還有這樣的水族——”

    臨淵將他翻出來的那頁轉給靈瑾看。

    他緩緩說：“世間有一種水族，名為文鰩魚。他們魚身而鳥翼，蒼文而白首赤喙。行西海，游東海，只在夜間飛行。雖然出生居住在水中，但同樣生有翅膀，且能夠飛行，飛行距離也很長?！?/br>
    臨淵翻的書上所繪的圖，是一種上半身像鳥、下半身像魚的水族。

    他的頭部有白色羽毛，是紅色的尖嘴，但頭頂?shù)缴眢w中段又都是黑色，外觀看上去頗像是雨燕，但并不完全相似。

    這種水族上半身覆有光滑的羽毛，看上去不易沾水。而下半身則是魚尾，蓋有黑色的鱗片。明明是頗為怪異的相貌，但結合在一起，卻極為精妙。

    他一邊說著，漆黑的眼眸一邊瞥向靈瑾，像是在看她的反應。

    靈瑾看得愣了。

    她是第一次見到居然還有生有翅膀的水族，不免驚奇。

    但看著文鰩魚的畫像，她又不自覺地道：“這種魚，看上去有點像燕子?！?/br>
    臨淵一頓。

    他貌似不經(jīng)意地道：“這很正常，文鰩魚的別稱，就是燕鰩魚?！?/br>
    說著，臨淵又轉移了話題：“不過，長翅膀的水族，也不只有文鰩魚一種。還有蠃魚、鳛鳛魚、蠱雕等等，都生有翅膀。

    “其實這在上古時代，大抵沒什么稀奇的。只是現(xiàn)如今，這些族類的后裔稀少起來，連水族內(nèi)部都很少有人能說得出名字，再見到，才覺得稀罕罷了?！?/br>
    靈瑾若有所思地頷首。

    她不禁說：“你對水族真了解?！?/br>
    “……談不上了解，只是正好有些興趣罷了，平時也不足以向外人提起?！?/br>
    臨淵輕描淡寫地說。

    但他似是不太自在。這時，臨淵抬起手腕，摸了一下掉到脖子上的碎發(fā)。

    隨著他這個抬手腕的動作，臨淵的袖子順著臂彎滑下來，露出一節(jié)小臂。

    靈瑾立即就看到，臨淵的小臂上包了厚厚的傷藥，草藥味極重。

    靈瑾不免一驚：“臨淵，你受傷了？！”

    “……！”

    臨淵一驚，此時再要遮掩已來不及了。

    他說：“這不算受傷?！?/br>
    “那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好嚴重！”

    看到靈瑾滿臉吃驚，一副緊張關切的樣子，臨淵反而怔了怔，然后放松下來，淺淺笑了。

    臨淵平時給人的印象頗為孤僻疏離，可他笑起來的時候，卻頗為溫和，仿若憑春風吹起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