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兄 第124節(jié)
書房中燈火通明,女君依靠在寬椅之上,倦怠地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因為工作了一天,已經(jīng)有些疲倦了。 女君拿起一份奏疏,往尋瑜的方向一遞,說:“今日,水國龍君那邊送信函來了。是之前龍神一事,水國那邊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我想你會想盡快知道這些,所以雖然晚了,還是把你叫來說一聲?!?/br> “!” 尋瑜聞言,果然精神一震。 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靈瑾尤其牽扯其中,尋瑜一向十分重視,直到最近還經(jīng)常往祭天臺跑,想找找看有沒有當時漏掉的蛛絲馬跡。 可惜,那敵人似乎十分狡猾,調(diào)查了幾個月,只能說他們在翼國留下的痕跡確實甚少。因此,尋瑜十分在意水國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拿到水國信函,他立刻打開來看。 尋瑜一邊看,女君一邊慵懶地說明道:“龍神的情緒似乎順利平復(fù)下來了,多虧小龍女耐心安撫。現(xiàn)在,那條小黑龍也是由小龍女全權(quán)負責教導(dǎo),想來再過幾年,就能恢復(fù)正常神智。 “另外,關(guān)于指使龍神的人,水國那邊的調(diào)查也有了些眉目。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就是暗中留存了臨淵這條暗探線的文鰩魚一族?!?/br> 聽到水國那邊是文鰩魚一族出了內(nèi)鬼,尋瑜淡淡地“嗯”了一聲,并不意外。 他說:“我想也是他們?!?/br> 女君說:“如今敵在明,我在暗,在水國,老龍君萬年攢下的威望可不是開玩笑的,想來過一段時間,就能將文鰩魚一族清理掉?!?/br> 尋瑜頷首。 但他停頓片刻,又遲疑道:“除了文鰩魚一族外,水國有沒有查出別的什么?” “信函中沒有提及,怎么?” “我總感覺還有問題?!?/br> 尋瑜的手微微抵住唇,做出凝思的神色。 他說:“按照龍女月的說法,文鰩魚一族的暗探機構(gòu)早在多年就已經(jīng)解散,可實際上,臨淵直到最近幾年,都仍然一直與人有書信來往。 “其實如果要說與他通信的人一直是文鰩魚一族,只是沒有上報給水族皇室,也可以說得通。但好像有點不對勁。如果文鰩魚一族想要取代白龍一族,做水國掌權(quán)者,那么與翼國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yōu)槭裁催€要特意留下在鳳凰城的暗探? “更何況,前幾年,與臨淵聯(lián)絡(luò)的人,還曾經(jīng)下過讓他活捉靈瑾的命令。” 說起這件事,尋瑜臉上微微顯出煩躁之色。 他分析道:“這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如果是文鰩魚一族,他們要靈瑾做什么? “雖說靈瑾當時拉開了機關(guān)弓的事很轟動,但水族比起武器,更擅長用術(shù)法,機關(guān)術(shù)在水中更是難用,并無意義; “如果他們的目標是鳳凰君之子,那么靈瑾只是收養(yǎng)的義女,比起她,來抓我不是更好?為什么反而會選定靈瑾?” 尋瑜想了想,繼續(xù)說:“要說文鰩魚一族留下暗探是想要鳳凰城的消息,伺機挑撥翼族和水族君主之間的關(guān)系,勉強有可能,但仍然不夠直接。我懷疑還有別的勢力摻雜在其中,隱藏得很好,所以難以看出來?!?/br> 凰君微微揚眉,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 她問:“你覺得……?” 尋瑜說:“如果我是文鰩魚一族的話,一定會把暗探的路線私下賣給獸族。他們既然連龍神都能抓住囚禁,所謀必然不小,如果再有足夠的利益彼此交換,或許能讓獸族暗中支持他們發(fā)動政變?!?/br> 尋瑜此言,如金石墜地,剛勁有力。 女君鳳眸深沉,若有所思。 “說實話,你說得這些,我也懷疑過?!?/br> 女君挑眉道。 “水國和翼國結(jié)盟這么大的事,獸國不進來插一腳,實在不符合他們的風格。不過,從我們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獸國近年來的確安分得十分詭異。 “獸國國君年紀也大了,這兩年十分沉迷酒rou和女人。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為了奪位暗中較勁,而三皇子是混血,沒有繼承資格,向來十分低調(diào)。眼下,似乎找不到他們摻和的證據(jù)?!?/br> 尋瑜陷入沉思。 獸國三皇子。 想到這個人之前藏在弓里給靈瑾的信,對于這個名字,尋瑜就莫名感到在意。 不過,沒有實際的了解,憑空猜測也難有答案。 他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這些暫且不論,還有一件事我也一直介懷。先前龍女說,那黑龍是因為強行被喂了藥物,才會變得那么狂躁而強大。關(guān)于那種藥……水族那邊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 “未曾?!?/br> 說起這個,女君亦有些嚴肅。 “那種藥物若是存在,必定非同小可。我也很在意,但我們這邊沒有線索,水國也說暫時沒有找到端倪。或許將文鰩魚一族全部清洗過后,能夠有些眉目。” 尋瑜沒有回應(yīng)。 兩人之間暫且安靜下來,尋瑜眼神深凝,似是一直在思考。 片刻之后,他再度出聲,問道:“母親,最近我們與獸國之間,是不是會有幾支大型商隊往來,而且其中有兩支隊伍,是前往獸國國都的?” 女君詫異地看了尋瑜一眼。 她說:“若非萬不得已,普通百姓不能被牽扯進來。” “我知道?!?/br> 尋瑜鎮(zhèn)定地說。 “我向母親保證,不會有風險?!?/br> 尋瑜稍作停頓,補充道:“但我有幾樣無關(guān)緊要的小東西,需要混在商隊的物品里,送去獸國國都?!?/br> * 當夜,回到房間后,尋瑜并未熄燈休息,而是拿出刻刀和木塊,做起木雕來。 燈色昏黃,尋瑜低低垂眸,神情清冷,面容猶如神刻。 這么多年來,他始終保持著做木雕的習(xí)慣,技藝日益精湛。如今見過一次的東西,他就能原原本本地刻出來,他甚至可以閉上眼睛,只讓刻刀刀鋒在手間轉(zhuǎn)動,也絕不會傷及自己的皮膚。 尋瑜一邊雕著,一邊思索。 如果要將某種生靈混入獸國,應(yīng)該選什么才好? 飛鳥自然是不合適的。 雖說獸國應(yīng)該也有未開靈智的普通鳥類,但太容易和翼國聯(lián)系起來,而且一般的野獸如果要融入市井,也不太容易。 這種生靈,應(yīng)該靈活、輕巧而聰穎,最好習(xí)慣出沒于常人難以想象、難以行走的地方,有一點點神出鬼沒,但不能引起其他人的反感。 這種生靈數(shù)量要多,要常見,這樣才不會引人注目。 速度要快,但體型不能太大,這樣行動的余地也會更大一些。 最好舉止偶爾稍稍超出常理一些,也不會讓他人覺得奇怪…… 想著想著,尋瑜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思路。 手隨心動,不多時,手里的木雕形態(tài)亦逐漸明朗起來。 尖翹的耳朵,輕盈的四肢,優(yōu)雅的身體曲線,還有細而長的尾巴…… 尋瑜做完一個木雕,用木靈術(shù)注入靈氣,不多時,一只小小的生物悄然落地。 “喵。” 橘色花紋貓慢悠悠地在地上走了兩圈,然后輕盈地跳上尋瑜的桌子,身體一顫,又重新化為一枚印章大小的木雕,安靜地躺在桌邊上。 * 尋瑜再度見到靈瑾,是次日清晨。 靈瑾通常卯時會起床,然后到校場上射箭。 尋瑜自是知道這個,所以這個時間點外出時,總會特意走這條路。有時甚至他什么事都沒有,也會路過一下。 今日亦是如此。 尋瑜經(jīng)過時,靈瑾正將機關(guān)弓拉滿。 她射箭的姿態(tài)一向很好看,身直如竹,弓開如滿月,身姿清麗,如霜如雪。 靈瑾射箭,幾乎百發(fā)百中。 但今日,她的靈箭“嗖”得一下飛出去,“咚”地撞在箭靶上,卻偏了一寸,沒落在靶心上。 尋瑜一怔,步伐不禁停下。 這時,靈瑾的肩膀仍舊平直如尺,她調(diào)整了一下弓臂,又準備開第二箭。 然而,弓剛剛拉滿,她仿佛心不在焉似的,嘆了口氣,卻又將弓弦緩緩安回,放了下來。 她將弓垂在身側(cè),低頭瞧著腳尖,眼睫垂下,面露不安愁緒。 此刻的靈瑾,居然像個迷路的小女孩,無助地在原地打轉(zhuǎn),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尋瑜微微一滯。 對meimei的情緒,他最是熟悉。 最近幾年,已經(jīng)很少見她這樣的神情。 沒有遲疑,他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靈瑾走去。 “你……” 尋瑜將手放在靈瑾的肩膀,話還沒說出口,靈瑾聽到他的聲音,忽然像受了驚的小鳥,整個人顫了一下。 “哥、哥哥?!?/br> 靈瑾回過頭,面對他的臉,慌亂得異乎尋常。 她那雙烏亮的明眸眸光閃爍,像清風驚碎了水中的月影。 然后,靈瑾白皙的皮膚迅速染上霞色,紅得可愛。 尋瑜被她這樣不經(jīng)意流露的明麗晃了下眼。 但回過神來,又覺得靈瑾這樣的反應(yīng)不對勁。 尋瑜問:“怎么了?怎么嚇成這樣?” “沒有?!?/br> 靈瑾低下頭,似乎在借此笨拙地掩飾自己的無措。 她外表給人的印象多是清冷,可實際上思維純直,十分不擅長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