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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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傅小帥哥那張臭臉,范氏這位老夫人心里都開始打起小鼓了。一邊是世家子弟,別看是十來歲的孩子,獨個兒到了吳家來,范氏也只有拿他們高高在上的,真不能拿長輩的款兒來壓他們。 另一邊呢,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家眷,鄭靖業(yè)對老婆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要是讓杜氏在吳家被個晚輩弄得丟了面子,或者是讓她“覺得”沒面子,吳家就要受點折騰。 范氏的打算就是讓兩撥人不要見面,或者就是擦肩而過,別當面鑼對面鼓的就行。誰知道就讓兩邊兒人遇上了呢? 杜氏一進屋里就看到了傅家兄妹,世家不愧不世家,養(yǎng)出來的孩子確實別有一種氣度,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像李俊那樣人事不懂的,這兩個孩子讓杜氏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肯努力的。人世間打滾了幾十年,杜氏相信這一點眼力自己還是有的。 她不打算主動詢問,她倒要看看吳家是個什么態(tài)度。要是更傾向傅家,她就要回去跟丈夫說道說道,合計一下大女兒在吳家的生活問題了。 鄭瑜認識傅宗銓,也知道她爹對傅宗銓的爹做了什么,但是作為人家女兒,她不能失了外氣。同時,她還真瞧不慣世家的作派。吳熙的姑姑在傅家過得就挺壓抑,所以丈夫一死,她就火速打包了兒女跑來娘家。一回到娘家,她的脾氣也漲了起來,連著一雙兒女,行動守禮,卻隱隱都帶了幾分自傲。傅家也常有人過來看望吳氏的一雙兒女,每次來也都是行止有禮,可tmd就是讓人覺得不舒服! 這讓鄭瑜超級不爽!跩什么跩???! 情緒一閃而過,鄭瑜口角含笑,先向范氏、王氏、唐氏打了招呼,然后說明了來意:“看也看過了,阿娘來向祖母道別?!?/br> 杜氏也說:“叨擾了?!鄙砗髢上币慌哺蚍妒闲卸Y。 要照范氏的心意,本來應該邀請杜氏一行留下來用飯的,現(xiàn)在也不敢說這個話了。她現(xiàn)在是巴不得把杜氏一行趕緊禮送出門,省得留下來上演全武行,可又不能擺出趕其中一方出門的姿態(tài)來,范氏惆悵了。 即使不打算留飯,此時說一句慢走,再讓兒媳婦、孫媳婦送人出門就行?,F(xiàn)在呢?傅家來的一對兄妹杵在那里,范氏要是立時答應了下來,就顯得是為了傅家趕了鄭家走。 現(xiàn)在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鄭瑜又笑問:“傅家大郎又來看阿迪?” 她這一句話問了出來,原本凝固的空氣又流動了起來。范氏調(diào)整了表情:“正是,我已使人去叫阿迪過來了?!?/br> 傅宗銓的一張美臉板得緊繃繃的。他是來看堂弟堂妹的,傅家對吳家實是有些不滿,不說吳家娶了鄭靖業(yè)的女兒(趙家也嫁了個女兒到鄭家去),鄭靖業(yè)位極人臣,家庭內(nèi)部還算團結(jié),聯(lián)姻也就聯(lián)了——世家有時候也不是完全不知變通的。而且,在世家眼里,吳家這樣隨著新朝崛起的家族也是暴發(fā)戶,沒指望他們有多么講究。 但是,丈夫死了,帶著丈夫唯一的兒子跑到娘家去就讓傅家很不滿了。即使這是為世情所允許,在世家也極少有這種情況發(fā)生。傅宗銓的小嬸子吳氏還就真敢這么干了!真當幾百年世族跟這些暴發(fā)戶似的沒規(guī)矩么?還是為了凸顯傅家會虐待他們母子? 傅家還得捏著鼻子認了,還要時不時地到吳家來看望自家骨rou,還要時不時地邀請傅宗迪兄妹去做客。 他們這樣做了之后,輿論也轉(zhuǎn)向了,比較起來,傅家的人品似乎更讓人相信。傅含章是憂郁的,很怕侄子侄女被暴發(fā)戶吳家給教壞了。這個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吳家居然娶了鄭家的女兒做長媳。 傅含章在家里不止一次地說過:“荒唐!” 現(xiàn)在這一堆荒唐的人都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他擠不出好臉色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倒是希望眼前這一堆人趕緊消失,他也不想跟這些女人啰嗦。世家與寒門,還是不要聯(lián)姻的好,一旦放低標準,什么阿貓阿狗都成了親戚,煩! 心中不耐,傅宗銓還是沒有發(fā)作。今時不同往日,擱到以前,他扭頭就走也不會有人說什么,倒是要有人贊他一聲有骨氣。如今經(jīng)過了兩次改朝換代,又有今上這樣不樂意朝政被世家掌握的皇帝在,世家的勢力已經(jīng)不如以前了,太狂了不好。 傅宗銓耐住性子,聽范氏順勢向杜氏介紹他們兄妹。這是仇人啊仇人,鄭靖業(yè)不但讓他爹丟臉,還阻了他的前程,傅宗銓覺得他現(xiàn)在能夠站在這里,向鄭靖業(yè)的老婆問好真是修養(yǎng)好得可以成佛了。 ———————————————————————————————————————— 到底是世家!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 鄭琰眼睜睜地看著傅宗銓毫不拖泥帶水地向杜氏行禮問安,一舉手一投足間如果錄下來都能當教學片來使,比起她那十七歲的哥哥還帶有范兒。傅宗銓的meimei傅宗彥與鄭琰差不多大,也跟在哥哥后面向杜氏見禮。 禮畢,傅宗銓起身,站得穩(wěn)穩(wěn)的,一點少年人的羞澀都沒有。他的meimei傅宗彥也是腳步輕盈地退到哥哥身側(cè),兩人的動作如行云流水,說不出的順暢。 冷漠,界限分明,這是傅宗銓給鄭琰的第一印象。 這小子大概不知道,邪魅冷酷型男主已經(jīng)不吃香了,鄭琰撇撇嘴,又特意看了看傅宗彥。 還真是一枚小美女?。⊙┠w花容,嬌嬌嫩嫩,鄭琰敢打賭,傅宗彥長大了比蔣文清還會好看。 杜氏只作不知道丈夫做了什么‘好事’,直夸傅家兄妹,鄭瑜已經(jīng)使眼色叫人到她的房里取了給傅家兄妹的見面禮了。杜氏順手就轉(zhuǎn)贈給傅家兄妹,還說:“沒想到會遇到你們兄妹,也沒什么準備?!?/br> 傅宗彥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傅宗銓倒是拱手為禮:“長者賜,不敢辭?!鞭D(zhuǎn)頭揚了揚下巴,自有仆役出來,從鄭瑜身邊的婢女手里接過了見面禮。整個過程中,兩份禮物并沒有在雙方主人手里經(jīng)過。估計這兩份東西傅宗銓能允許他們進傅家的門就算運氣了。 傅宗銓也借著這一翻動作掃了一眼杜氏一行人,目光在一雙好奇的眼睛上一掃而過,度其年齡、打扮,該是鄭靖業(yè)的小女兒了。傅宗銓想扶額,世道越來越敗壞了,宰相家的女兒這樣沒規(guī)矩。看來傅宗迪兄妹所說的話可信度非常之高:鄭家的女兒,確實有夠囂張。 屋外腳步聲起,范氏舒了一口氣,傅宗迪兄妹來了。 一番見禮,杜氏戲也看夠了,向范氏告辭:“實是不早了,他們父子幾個也快回家了,回來不見了我們又要磨牙?!?/br> 范氏看著杜氏臉上表情是一種刻意的淺笑,就知道這位還是心情不爽了,額角一抽一抽的,心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把女兒嫁到世家去、給孫子娶個權(quán)相的女兒,這都是聯(lián)姻手段也是為了自家的發(fā)展,現(xiàn)在兩處親家不對付,吳家就被架在中間了,兩頭她都不能得罪。 至少沒翻臉,直接責任人也不是自己,范氏這樣自我安慰著。聽說杜氏地走,她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來:眼不見為干凈了。反正傅家對吳家的感觀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范氏對傅宗迪道:“傅大郎來看你們兄妹,你可好好好招待,不可失禮。”又親送了杜氏一行出門,心里很悲催地想,本來她是不用送客的,讓王氏去就好了。 傅宗銓靜靜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范氏、杜氏一行往外走。傅宗迪是有點兒怕這個堂兄的,不敢催促,直到傅宗銓收回了目光,他才一躬身:“大哥,這邊請?!?/br> ———————————————————————————————————————— 杜氏笑盈盈地出了門,在門口請范氏回去,兩下推讓了好一陣兒,才上車的上車、回家的回家。 一上了車,杜氏的笑臉就垮了。她活了這么久,不該與一個孩子計較的,可這孩子的目光,太蟄人!杜氏出身是寒門中的寒門,嫁給鄭靖業(yè)是她此生中最正確的決定,夫榮妻貴進入上流社會。 萬想不到上流社會不是那么好混的,在圈子外的時候覺得進了圈子里邊就是幸福,孰不知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杜氏年輕時的相貌還是不錯的,除此之外,性情也爽快,也肯吃苦耐勞。到了圈子里面才發(fā)現(xiàn),這些都不重要,人家要求你的體態(tài)、禮儀、衣著搭配、會吟詩、會歌舞、會樂器、會品茶、會…… 最初的十年,苦不堪言。沒少被人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或許看她的人已經(jīng)覺得目光夠和氣、夠隱蔽了,她還是能夠感覺得到,那種飄散在空氣里的疏離。后來這樣的目光越來越少了,隱藏得也夠深了,杜氏也懶得計較了。 沒想到在今天,又從一個毛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 杜氏頗覺氣憤難平。你們跩什么跩??? 由于路太短,區(qū)區(qū)二里地不夠杜氏的怨氣消散的,冷著臉下了車,總管上來報告:“相公已經(jīng)回來了?!?/br> 杜氏一愣:“怎么回來得這樣早?” 政府部門集體避暑并不代表著機構(gòu)不運轉(zhuǎn)了,大家到了熙山還是要辦公的,不過是心理上放松了一點,呃,行動上也有一點放松?;镜淖飨⑦€是要遵守的,杜氏拿鄭靖業(yè)要下班回家當理由,實際只是一個借口而已。事實上鄭靖業(yè)下班還要好一陣兒呢。 杜氏先把自己的不快放到一邊,扶著婢女的手下了車,盯著女兒也下了車,才一面往里走,一面問:“今天有什么事不成?” 今天還真有一件大事,逼得鄭靖業(yè)不得不早早回來,召開個小小的jian黨會議商議對策。 他老人家挖了坑把季繁給推到了坑里,沒想到季繁從坑里刨了一大把爛泥往坑外扔,濺得四處都是。首當其沖的就是鄭靖業(yè),他被兜頭澆了一臉,還要被皇帝用詭異的目光打量——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