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ji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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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的月子是在自己家坐的,孩子當(dāng)然也是在自己家生的,整個過程由杜氏全程陪護(hù)。有了杜氏在,池脩之也可以放心地在外奔波了,太府的事情現(xiàn)在是他在挑大梁,卻又不同于自己主管,他還得顧及蕭文的感受。 生了個女兒,杜氏心里難過得緊,家里孫子一大堆,就盼望著來個孫子,卻總是盼不來。鄭琰跟池脩之這兩口之前正需要兒子,頭胎又生了個女兒。這都叫什么事兒?。慷攀弦粫r間百感交集,認(rèn)為老天爺真是跟她過意不去。 心口遺憾,臉上還要笑著安慰鄭琰:“你們還年輕,養(yǎng)好了身子,再生一個啊~”甚至動了歪腦筋,要不要給池家大娘起個名字叫招娣? 鄭琰炸毛了,親外婆都這樣,我的女兒好可憐,我一定要好好地疼她!不但孕婦的精神很奇特,產(chǎn)婦也是,鄭琰沒有產(chǎn)后抑郁,她產(chǎn)后亢奮了! “不要啦!看她多可愛啊,叫寶寶、貝貝、寶貝兒都行啊~” 杜氏扶額:“叫個招娣,以后給她生個弟弟,只是小名兒,大名兒再好好起不就行了嗎?” “生孩子那是我的事兒,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克灰^她自己的生活就好。”鄭琰說得斬釘截鐵。 杜氏也只有嘆氣答應(yīng)了,再憂愁地看一眼女兒,真是讓人不放心??!再不放心,鄭琰也有了孩子了,真正的主母。成熟人士的兩道坎兒:一、結(jié)婚,二、生育。一對小夫妻,當(dāng)他們有了孩子之后,世人才算是真正的把他們當(dāng)成年人看了。 “隨你的便了,名字不要隨便起,要慎重,你爹、你先生都是學(xué)問人,多問問他們。要是女婿想給孩子起名字就讓他來起也行?!?/br> “怎么我就不能給孩子起名字了嗎?” 杜氏鄙視地看了鄭琰一眼:“你少添亂?!闭Z氣里帶著nongnong的不信任。鄙視完了女兒,又去逗外孫女兒。 小小嬰兒生得粉嫩可愛,營養(yǎng)又好,小半個月就有些長開了,正睡在搖籃里吐泡泡。爹娘都是美人,小丫頭要是長得不漂亮才是一件怪事,杜氏一看到她,就把關(guān)于她性別的憂慮給忘了:“來來來,外婆看看,好標(biāo)致的小娘子,比你娘小時候可愛多了。” 我勒個去!喜新厭舊啊!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啊!鄭琰大聲抗議:“她標(biāo)致也是我把她生得好?!?/br> 杜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跟自己的閨女爭長短,你還有沒有出息?!”態(tài)度過于嚴(yán)肅,把小小嬰兒嚇得要哭,杜氏連忙把黑山老妖的面孔硬生生變成了個南海觀音:“乖乖乖,不哭不哭,啊~外婆不是說你的,是說你娘,她不乖~” 鄭琰:“……”喂!有沒有想過她才是出力的那一個??? 杜氏把外孫女兒弄醒了玩了一會兒又哄睡了,這才坐到女兒床頭上,嚴(yán)肅地問:“那邊長輩有沒有說什么呀?” 鄭琰道:“外祖母您還不知道么?來看過了,留下一句生得可愛,又安慰我,現(xiàn)在生女兒也沒關(guān)系,還年輕,接著生。舅母,據(jù)說是病了,我讓人去給她請大夫了?!?/br> “就你促狹,她那是躲羞呢?!?/br> “可她說是病了,我就得把事兒給做到了。您當(dāng)時不是也親自登門道謝了么?”池舅媽先前關(guān)心池脩之子嗣問題的后續(xù)就是這個了。 “唉——你這也算是有個盼頭了,四郎那里還不知道要怎么辦呢?!倍攀限D(zhuǎn)而擔(dān)憂起李莞娘來了。李莞娘嫁給鄭德良總有幾年了,卻是沒有信兒。杜氏是不缺這一兩個曾孫的,鄭琦與關(guān)氏已有長子德平與林蓉生的長孫??傻铝贾两駴]有孩子,似乎也不是個事兒。 “他們不是沒福的人,”鄭琰好聲安慰杜氏,“也許是緣份沒到呢,您看我不就是這樣?也是好幾年呢。晚些生對身體還好呢,生得太早,自己還是個孩子,如何教養(yǎng)得了兒女?好事多磨?!?/br> 杜氏道:“我也只有這樣想想,心里才會好過一些?!?/br> “雖是著急,也別太逼勒了阿莞,她是個好孩子。四郎那里,不要讓他做出格的事兒?!?/br> 杜氏橫了鄭琰一眼:“這還用說?咱們家不興這些亂七八糟的,妾是亂家之源,萬一生出個不省心的貨色出來,寧可過繼!” 鄭琰為杜氏的果決咋舌:“聽您這聲氣,仿佛有事?” 鄭琰坐月子,消息自然不靈通,杜氏則不然,雖然是來照顧女兒的,她依舊能跑能動。來看鄭琰的人,多半進(jìn)不了鄭琰的房門,有些差不多的人都是杜氏負(fù)責(zé)接待的,小道消息更加靈通。 “阿梁的娘子前兩天跑到咱們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杜氏撇了撇嘴,“她也是運(yùn)氣不好,養(yǎng)了一個禍害出來?!?/br> 鄭琰知道這說的徐梁的妻子涂氏,好奇問道:“徐烈近來不是老實多了嗎?” “哪里是他?還不是那位生了皇子的貴人?”杜氏開了嘲諷模式,“孫才人生的皇長子瘦弱相貌又不甚佳,圣人不喜歡。徐才人之子倒是肥嫩可愛,一下子就做了婕妤。這回連衛(wèi)王也無甚話說——她爹好歹是個侍郎——本是因著父母而得的榮華,轉(zhuǎn)眼就要對自家人作威作福。難道阿涂哭訴說‘這么些年,就算是條狼,也該養(yǎng)熟了’!” “她做什么了?” “也沒什么,出了月子就封了婕妤,這品級豈不是與阿涂相仿了么?沾了皇家的光,隱約還要高出那么一二分,兄弟姐妹更不用說了。宮里見親眷也是客客氣氣的,可不知為什么,轉(zhuǎn)眼宮里就傳出申斥來了,道是阿涂母女婆媳對婕妤無禮,讓她們勤修婦德。阿烈這小東西也是個傻子,又犟,言道徐氏之興乃因忠臣愛國,并非因一女。反正這么多的事兒加在一塊兒,徐家就她一個高興的,旁人都不開心?!?/br> “……”真是奇葩了。鄭琰無語許久,女皇陛下夠強(qiáng)悍了吧?流放了異母哥哥,最后還不是把侄子們一個一個地?fù)屏嘶貋??徐少君以為她是誰??? “傻子喲,嫁出去的女兒能不靠娘家么?” “咱不說她了,這腦子,能成什么事兒啊?” “她還有個兒子呢,這孩子得多出挑才能不被連累呀?” “那也不干咱的事兒。” “什么呀,誰不知道她爹是你爹帶出來的?” “那他們鬧翻了豈不正好?徐梁從來不傻,是絕不會為了一個女兒跟阿爹作對的。生了皇子又怎么樣?生了皇子而不跟家中一心,徐梁他敢扶持嗎?經(jīng)此一事,徐梁心里已經(jīng)沒有這個女兒了。” “也不至于,畢竟是親骨rou。阿涂又不是她親娘,阿梁興許也會覺得這閨女受了委屈呢?” “這閨女能給他養(yǎng)老送終嗎?連招贅都不行!徐梁最后得靠兒子養(yǎng)老?!编嶇会樢娧刂赋隽藛栴}所在。徐梁年過四旬了,還生不生得出兒子來是兩說,徐烈是他的嫡長子,他必須照顧兒子的感受。徐烈最恨山寨外戚的身份了,現(xiàn)在母親又受了徐少君的氣,他能開心了才怪。 “不說了不說了,盡說鬧心的事兒了?!?/br> “阿娘,這事兒一點(diǎn)兒也不鬧心,我跟您說,二郎的娘子看事兒有一套,她曾說,徐四心胸狹窄,是本性不好。看人還是準(zhǔn)的。” “她當(dāng)然是個好的?!?/br> ———————————————————————————————————————— 鄭琰對杜氏說徐少君的兒子不干她的事兒,還是說錯了。 當(dāng)天下午,池脩之從大正宮回到家里,天都擦黑了,冬天的冷風(fēng)把人吹得冰冷。池脩之在外一向是不茍言笑的,這一凍,他的表情更加僵硬了。回到家里先看妻女,因杜氏也在,并沒有跟老婆膩膩,只是把臉給焐熱了,然后去親女兒:“我的心肝兒,想阿爹了沒有?” 小嬰兒哪里聽得懂他的話?被包在襁褓里連撲騰都撲騰不了多大的動靜,小臉兒漲得通紅,池脩之還說:“真乖真乖,都不鬧騰!” 親了閨女滿臉口水,才把小丫頭交給阿成去擦擦小臉。池脩之轉(zhuǎn)著個頭看著阿成把女兒抱得稍遠(yuǎn)些,才壓低了聲音,仿佛怕嚇著女兒似的對老婆和丈母娘道:“今天有件大事兒?!?/br> “什么事?”女聲二重奏。 “也不知道圣人是怎么想起來的,如今孫才人和徐婕妤都生了皇子,巧了咱們家是個閨女,他今天巴巴地把我叫過去說,是不是做個親家!” 靠!鄭琰捶著床板:“你答應(yīng)了?”杜氏也很緊張地看著池脩之。 池脩之道:“我怎么會答應(yīng)?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事,結(jié)娃娃親民間屢見不鮮,皇室里可沒聽說過。再說了,那兩個長大了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呢?怎么就能隨便答應(yīng)了?怎么著也得咱們閨女看上了眼才行?。 背孛懼畬κ捈业幕蚴菢O度地不信任。 “沒答應(yīng)就好?!?/br> “圣人有些怏怏呢,以后要是誰跟你提起了,千萬不能答應(yīng)的。”池脩之囑咐完鄭琰,又向杜氏開口。剛張了嘴巴,杜氏就截口道:“這個事兒我理會得,他們家的娘子不是那么好做的,可憐徐九也是個可人疼的閨女,自從跟了十七郎,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br> 鄭琰道:“他要再說,就告訴他,我的女婿是不能有花花腸子的,什么婢妾媵側(cè)統(tǒng)統(tǒng)去死!” 杜氏口中嘖了一聲,給了鄭琰一個責(zé)怪的眼神。池脩之已經(jīng)道:“我已經(jīng)這樣說了,池鄭兩家向來既無婢妾又無庶出,擇婿也要這般?!?/br> “我不管你們!”杜氏賭氣地皺了下鼻子,“沒事兒就好,大冷的天兒女婿也該餓了,有話吃完了飯再說罷?!?/br> 池脩之去外間自己可憐兮兮地吃飯,杜氏跟鄭琰在一處吃。吃著吃著杜氏就放下了筷子,戳戳鄭琰的額頭:“我看女婿人就不壞,你說話別太狠了,把他嚇著了?!?/br> 鄭琰道:“阿娘,這話就得說絕了,要不粘粘乎乎的,就真叫人給粘上了甩都甩不掉。難道要直說:圣人這才有兩個兒子,先帝可有十幾個,打得頭破血流,過兩年圣人兒子多了,爭儲打了起來,咱們不想攙和?” “哎呀哎呀,你又說胡說!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鄭琰抱著個碗,心說,先說話的是您啊,親娘哎~ ———————————————————————————————————————— 新出生的皇子們顯然是很多人談?wù)摰膶ο螅麄兊某錾坪跽咽局粋€新時代的開始——唱主角的該是他們,而不是他們的叔伯們了。以前搞政治投機(jī)的,都是投機(jī)到先帝的兒子們的身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蕭令先和蕭令先的兒子們的身上了。 對于世家來說,這兩個都不是合適的投資對象?;书L子不得圣人喜歡,生母地位又卑微,更不妙的是聽說身體還不太好,皇子可以笨,但不能死,死人沒有投資的價值。且后宮還有世家女,有什么比自家女孩子生出來的皇子更值得投資的呢? 皇次子生母地位不算低了,蕭令先也喜歡他,據(jù)說每天都要去看他,這孩子也生得很健康,但是!涂氏對徐婕妤的不滿已經(jīng)傳了出來,鄭黨對徐婕妤表現(xiàn)出了疏離之態(tài)??雌饋磉m合抄底?甥舅一家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為人作嫁,哭都來不及。 不如再等等,將來還是會有小皇子降生的,須知小男孩的存活率總是低于小女孩的,等他們都長得差不多大了,看出賢愚了,大家還有一次投資的機(jī)會:婚嫁。 但是,顯然有人等不及了。 在這個時候,最應(yīng)該沒有猶豫就拿定主意的人應(yīng)該是徐梁,他卻偏偏扭頭離開,成為那個沒有下注的人。鄭琰沒猜錯,他就得顧及老婆孩子的感受,徐少君生了皇子又怎么樣?那又不是他的孫子,姓蕭不姓徐。 以徐梁的敏感,也覺出徐少君有些不大對來了,這樣對娘家,至少是智商有問題!徐梁對涂氏還算了解,至少呢徐少君平安地長大了,也受了教育,衣食住行都不錯,哪怕是親生的,這樣養(yǎng)也算合格了??尚焐倬姆磻?yīng)滿不像那么一回事的,顯然是徐少君有問題。一個有問題的人,是不值得扶持的。 重申一下,這是一個封建時代,孝字不如大如天也差不多了。別說沒虐待了,就算真的讓徐少君穿粗衣吃粗食,徐少君照樣要奉涂氏為母,還得怎么恭敬怎么來。 徐梁哀嘆一聲,還是沒那個命?。∮譄o比慶幸自己當(dāng)初的英明決定,一點(diǎn)也沒有因為徐少君跟了蕭令先而張揚(yáng),更沒有表現(xiàn)出跟鄭靖業(yè)分家的意思。這要是為了徐少君得罪了鄭靖業(yè),結(jié)果徐少君不靠譜,這不是坑了全家人么? 他不投資,有人投資,投資人:梁橫。 梁橫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苦逼,繼朝上被人當(dāng)場群毆,他又在大清早的被人堵在路上罩麻袋狠捶了一頓! 兇手:不明。 事情是這樣的,當(dāng)時還是在熙山,梁橫在熙山是沒有住處的,熙山別業(yè)從來都是有價有市的。蕭令先為安慰他在朝上被揍,特賜給他一處別業(yè)。地方略偏,宅子略小,是以每天早上去上班,他都得起得比別人早。饒是夏天,天還沒亮透就得出門兒了。 肖大郎傷好了之后被塞到個旮旯里蹲著了,梁橫又招募了幾個膀大腰圓的護(hù)衛(wèi)跟著。他挺有自知之明的,朝上被打,路上就更有可能遭到黑手了,要是他,他就這么干。 天天帶著保鏢去上班也沒見有什么事兒,這一天下雨,天色尤其暗,他騎著馬,匆忙趕路。不知怎么地,明明是平坦的地居然馬失前蹄把他給摔了下來,保鏢們亦乘馬相隨,也擠作一團(tuán)掉了下來。 接著就是幾個黑衣蒙面人出現(xiàn)了,連梁橫帶保鏢,套上麻袋就打。細(xì)密的雨簾掛在天地間,一片嘩嘩之聲,梁橫被打得閉過氣去。打的人見他不動了,打開麻袋一看,再試試鼻息,好像是死了?;ハ嗤艘谎?,把人給推路邊排水溝里了,一顛簸,梁橫又活了過來,被冷水一嗆,整個人都清醒了。 帶著一身污泥貼在排水溝里呆了許久,直到覺得沒有危險了,才爬了出來,他那保鏢在地上早斷氣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說的就是梁橫了。可以想像,當(dāng)他像怨鬼一樣地出現(xiàn)在翠微宮門口的時候,引起了多大的的震憾。外面下著雨,天陰得像鍋底,一個一身泥水滴噠的人就這么腳步虛浮地飄了過來,要不要這么驚悚?! 蕭令先震怒,要求徹查。然而大雨掩蓋了一切痕跡,梁橫報警的時間又略晚,兇手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京兆林清與金吾衛(wèi)于元濟(jì)一起詢問,梁橫只記得來的人手執(zhí)棍棒,面罩黑巾,高矮胖瘦都有,他根本沒看清人家的臉,人家也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來。 這還怎么查??? 蕭令先只能把懷疑的目光放到世家身上,世家行得端坐得正,十分無畏,懷疑就懷疑好了,你能把咱怎么樣? 打死梁橫也想不到,清晨打他的人,換了身衣服回來,中午就在翠微宮門口攙他去見蕭令先——群毆他的是一群宦官。梁橫參劾和買之事,斷了許多宦官的一條大好財路——這里就不介紹各種貪污手法了——怎么能不恨他? 宦官已經(jīng)沒別的指望了,大部分的宦官就對錢有愛好了,錢已經(jīng)成了他們新的命根子,你要再閹他們一次,絕對要翻臉! 必須說,許多宦官還真是有些心理陰暗的,“打死他!”這是宮里新任宦官總頭子的張平的指令。宦官與宮女不同,宮女尋常是出不了宮的,宦官卻可以。幾個宦官走正規(guī)手續(xù)出個宮,換身衣服,把梁橫給打了。他們忠實地執(zhí)行了“打死”這一指令,真是兇殘地用打的。越打越興奮,一地血水。 雖然沒練過葵花寶典,但是宦官里不乏武力值頗高的人,有些是做粗活的,有些的用途就干脆是做一些正常男人到不了的地方的警衛(wèi)工作。心理略變態(tài),下手極兇殘,部分太監(jiān)心理素質(zhì)還極度過硬,梁橫“死而復(fù)生”之后,居然還沒有被嚇著。 此事不了了之,還被記到了世家頭上。 他的噩運(yùn)還沒有結(jié)束,養(yǎng)了一個月的傷,大家耳根清凈了一個月,蕭令先給了他十個護(hù)衛(wèi)。梁橫卻推辭了:“圣人誠憐臣,臣請自募護(hù)衛(wèi),臣,不敢相信朝中舊人了?!?/br> 蕭令先默然,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梁橫趁機(jī)招募了一批人,通過蕭令先,有了正式的身份,充作了他的護(hù)衛(wèi)。 人身安全解決了,家庭問題又來了。池脩之挖好了坑給他,梁橫卻是非踩不可的。給他嫡母的封賞來了,正七品,由于梁橫沒有妻子,目前梁橫家唯一的一個有品級的女人就是他嫡母了。至于他生母,梁橫尚未娶妻,也就無人“讓”封賞給她。 梁橫趁著嫡母得了封賞的機(jī)會,向他爹提出了結(jié)婚的要求。梁父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攀世家、攀高門是有難度的,梁父也就不做此想了。梁橫對家庭沒有歸屬感,正好借一門婚事,讓他與家里的聯(lián)系緊密起來。梁父給他定的是姑母的女兒,梁橫的表妹。 梁橫非常有意見!這位表妹只是土地主的女兒,屬半文盲,長得也不十分好看。這位表妹的堂姐,是他大嫂! 梁橫當(dāng)時就抗議:“我豈能娶田舍翁的女兒!” 梁父臉上火辣辣的,一拍桌子:“你就是田舍翁的兒子,如何娶不得田舍翁的女兒?正好門當(dāng)戶對!” 梁橫死犟著不肯低頭,眼睛都要滴出血來,牙咬得咯咯響,努力回憶著蘇幕說的話——“為官最忌不孝,回家千萬要對父母恭順啊!哪怕是您嫡母,再不喜,也要恭順!否則被告了忤逆,必要丟官的。朝中多有忌恨郎君者,就等這個機(jī)會了呢!休要圖一時之快,致令遠(yuǎn)大抱負(fù)空拋?!?/br> 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梁橫僵硬地開口:“如此,我要接我阿娘入京里住。還有誥命,我阿娘受了幾十年的委屈,我為人子,不能讓她更受委屈了。” 梁父當(dāng)然對梁橫的生母有些喜歡,但是,此時他的腦袋卻并不昏,改了聲音,也柔和地道:“你接她入京,難道要關(guān)在屋子里不出來么?如何交際?哪家貴婦肯與教坊女子交際?留在這里吧,你在京里好好的,她在家里也算有些頭臉,少些人拿她的出身說話。她跟你入京,可不是為了受辱的。是也不是?” 梁橫垂著頭不說話,梁父又道:“至于誥命,那是你的事,要是你娘子愿意,我們長輩是沒有話說的。只是現(xiàn)在不行——你聽我說,讓誥命與生母,是要降等的,你自己算一算,你現(xiàn)在七品,降完了還有品級嗎?不如讓你娘子先做著,你出息些,品級高些,再讓也不遲啊。到時候你既有官威,你娘子也只好聽你的了。再說了,你表妹我是知道的,不會錯了規(guī)矩的。” 梁橫渾身發(fā)抖,想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父親說的俱是實情。京中情形他受了幾年搓磨自是知道的,她生母現(xiàn)在入京,就是去受嘲諷的。他,也只有七品! 梁橫頭一回向現(xiàn)實屈服了,帶了個土地主的閨女回京了。 梁表妹袁氏年方二八,一點(diǎn)也不貌美如花,普通相貌而已。因梁橫小時候有些陰沉,梁姑母一點(diǎn)也不喜歡他,連著袁氏對這個表哥也很有意見。但是,梁橫畢竟做官了,還是京官,還是御史。袁家認(rèn)為這門親事也算可行,雖然梁橫風(fēng)評不太好,但是,有皇帝罩著! 足矣! 至于婚姻幸福不幸福,袁氏過門就有了七品銜,在政府備案登記過的,想休她也不容易。袁氏更是鄉(xiāng)下彪悍野丫頭一個,如果有機(jī)會的話,她大概比秦越那個嫡母還要兇殘一些。 現(xiàn)在,他們新婚,歡歡喜喜地到京城。袁家的陪嫁也頗豐,尤其是袁氏帶了幾個武力值不弱的侍婢。到京頭一件事情,就是把跟梁橫有過幾腿的倆美婢侍婢給毀了容,此后家中雞飛狗跳。 梁橫想收拾袁氏,袁氏也不怕她,她手中有人質(zhì):“你打呀!打呀!我在這里挨一下,我舅舅在洡縣得讓人挨十下!”梁橫親媽還扣在洡縣呢,你問梁父,親外甥女跟侍妾,哪一個更重要?還用問嗎?看七品敕命在誰頭上!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梁橫快要被逼瘋了,他稱得上是一個孝子,親媽被扣,也只能湊合著過日子了。他一點(diǎn)也不想睡袁氏,袁氏又不讓他睡別人,他都快要憋出毛病來了。袁氏又嘲諷他“不中用”,氣得他終于忍不住動了粗,邊打邊罵:“賤人!” 袁氏豈肯坐著挨打?她也反擊,頭上的簪子一撥,現(xiàn)成的兇器。 這么打打鬧鬧了幾個月,互相也磨合得差不多了。袁氏懼梁橫以休妻相脅,梁橫也恐他親媽在老家受委屈,互相妥協(xié),終于達(dá)到了恐怖的平衡。 ———————————————————————————————————————— 好了,家事解決了,可以來談?wù)铝恕?/br> 這幾個月最勞心勞力的還不是梁橫而是蘇幕,他眼睜睜地看著梁橫再次被抬回家來養(yǎng)傷。傷好了又娶了個悍婦進(jìn)門,然后跟這個婆娘打了個天翻地覆。真是慘不忍睹。 不過這樣也好,有另的事情牽著梁橫的心,他好少惹一些更大的麻煩。大事的籌劃,他蘇幕來就可以了,梁橫就是個拖后腿的貨。梁橫不是一個好選擇,但是其他人他靠不上,想要展一展自己的才華,也就只能借梁橫之力了。厭惡地把鏡子給反扣到了桌子上,要是生得好看一點(diǎn),也用不著靠梁橫啊!隨便投靠個誰都行。 跟著梁橫出謀劃策的時間越長,接觸的朝政也漸漸多了那么一點(diǎn),蘇幕發(fā)現(xiàn),他的學(xué)識很坑爹,都是些無法做官,只能做門客的知識。什么社交啊,什么謀劃啊,讓他去辦實務(wù),他就做不了。撓撓頭,蘇幕想,如果梁橫不可靠,他也得改一改策略了。如果借梁橫之手,讓別人知道了他的能力,然后再行投靠,外貌分就可以被忽略了吧? 現(xiàn)在,機(jī)會來了。蘇幕抄著手,去梁橫的書房里等梁橫回來了。 梁橫不想去看袁氏那張晚娘臉,最常呆地方就是書房,他連教坊都不去了——真怕他老婆帶人去砸場子丟他的臉。要不怎么說娶了媳婦的人都會長大呢,都是被老婆治的。 見梁橫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jìn)來,蘇幕站起身來:“郎君可聽說了?” “什么?” “圣人已有兩子了??!” “我知道啊?!?/br> “那郎君可知,徐婕妤的母親并不喜歡徐婕妤,正在四處說徐婕妤之過?” “嗯?這是怎么回事?”梁橫的眼里漸漸有了神采。 蘇幕與梁橫對坐著,慢慢向梁橫說著徐家的八卦:“婕妤的母親從宮里回來,沒多久就去了鄭相公府里——哭著去的,又紅著眼睛出來了。繼而就病了,又有些探望的人,出來就說,婕妤給夫人委屈了,唆使圣人斥責(zé)夫人?!?/br> “那又如何?”梁橫心道,徐梁是鄭黨,他們家里不合,我現(xiàn)在也沒功夫去管,我跟世家已經(jīng)結(jié)仇了,不能再添仇人。 “郎君當(dāng)結(jié)內(nèi)結(jié)婕妤以為援,外依圣人以抗諸臣。” “婕妤?”梁橫的口氣里,對后宮頗為不屑。 蘇幕捻了捻胡須,小眼睛里透著精光:“她有兒子,若不恃此,怎么敢給娘家人臉色看呢?圣人還年輕,皇子還未長成,這個愚婦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與娘家不合,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縱不是生母,待她也不薄的,縱使有什么虧欠,她也要倚靠娘家的?;蚀巫?,非嫡非長,若要一爭,須得借朝臣之力!娘家不能靠了,她還能靠誰?!” 梁橫不自覺地點(diǎn)著頭。 “還有,如今宮中美人漸多,卻皆不及婕妤之寵,有她在內(nèi),很多郎君不方便說的話、做的事,都可由她代為轉(zhuǎn)圜,也免得郎君在外多結(jié)怨?!?/br> 梁橫站起身來在書房里來回踱步,蘇幕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道:“郎君畢竟年輕資歷淺,凡事都要經(jīng)營,多一分助力總是不會錯的。又不是要與婕妤綁在一起,不過是合作而已,她比你急?!?/br> 梁橫終于停住了腳步,扭頭看蘇幕:“她是后宮,我是外臣,緣何得見?又如何接觸呢?” 【笨蛋!】蘇幕暗罵一聲,還是告訴梁橫:“不是還有娘子么?” “她?不給我添亂就謝天謝地了,且后宮禁地,外命婦非經(jīng)傳召不可擅入,掌管這些的是皇后,婕妤如何管得了?” “皇子要過滿月、百日、周歲,以圣人對皇子的喜愛,場面不會很少,外命婦是要入賀的。只要有機(jī)會與婕妤接觸,婕妤自會明白,她也會想辦法的。從先帝時起,就有宮妃可召外命婦入內(nèi)陪伴的先例?!?/br> “只恐袁氏粗陋不堪此任。” 【窩勒個去!你現(xiàn)在跟個蔫黃瓜似的是誰整治的?世家在朝上群毆你,在熙山蓋你麻袋都只能把你的斗志給激出來,一娶了她,你什么氣都沒了,還敢嫌棄人家?她粗陋,那你這個被她收拾的又算什么?】 蘇幕忍著吐槽的欲-望,對梁橫道:“娘子來后,家中也沒亂了秩序,可見還是能處事的人。好好對她說,講明利害,她聽得懂?!?/br> 梁橫手中也沒別的可用的人,又覺蘇幕說得有道理:“我與她說去?!?/br> 蘇幕見梁橫答應(yīng)了,也借機(jī)告辭,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嘆氣。梁橫跟徐婕妤成不了事的,他們要面對的不但是世家,還有鄭相公,這基本上是跟滿朝為敵,能成才怪!除非皇次子完全不像他爹娘,生了顆聰明的頭腦,還能不被養(yǎng)歪掉,全憑自己的個人能力征服朝臣,這個機(jī)率也太低了一點(diǎn)。 他只要給另人制造一點(diǎn)麻煩,然后趁勢投靠就好。唔,下一個飼主選誰比較好呢? ———————————————————————————————————————— 梁橫找到袁氏的時候袁氏正在卸妝,看了他冷笑道:“喲~你今天沒迷路,還知道找回來呀?” “我沒功夫與你胡扯,酸完了,給我過來,我有正事要說。” “你能有什么正事?”入了京才知道,這貨品級低得令人發(fā)指,檔次低得讓人嘆息,朋友少得讓人吐血。特么就是個草包。 “過幾日,宮中有宴,你去趁機(jī)見見徐婕妤。” “做什么?”判斷出這一件可能是重要的事情,袁氏也嚴(yán)肅了起來。 梁橫比較滿意她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把要袁氏執(zhí)行的部分給說了出來。 袁氏道:“她有娘家,還用你?” “掰了?!绷簷M言簡意閡。 “就算不掰,也沒處壞,”袁氏自言自語了一下,對梁橫道,“行?!?/br> 袁氏尋到徐少君的時候,徐少君正在后悔。在最初生下兒子的狂喜過后,徐少君陷入了深深的困擾。她發(fā)現(xiàn),宮中言必稱“大郎”,徐瑩和其他人對皇長子關(guān)愛有加,在她們的關(guān)懷下,皇長子孱弱的小身體有養(yǎng)好的趨勢。有什么事情,皇長子排名必在她的兒子之前,蕭令先再喜歡她兒子也沒用。 更可怕的是,朝中似乎也是這樣。蕭令先頗為喜歡皇次子,還讓秦越給勸了一回:“圣人對自己的兒子要同樣關(guān)愛,必然要有偏愛,也是要對嫡長子抱更大的期待才是。且皇長子為長兄,豈有舍長而親幼之理?” 徐瑩似乎生不出來了,整天吃些亂七八糟的藥,求神也沒什么用。徐少君熱切盼望的她的兒子做太子的事情,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沒有。只有宮里人夸贊皇長子之沉穩(wěn),顯得聰慧,連這小破孩兒把繡球拍到徐瑩那里,都要被說是“純孝”。他個奶娃娃隨便揮了一下手,碰巧打到了繡球而已! 徐少君害怕了,沒有娘家的支撐,或者說,沒有外力的支持,深宮中的妃子或許能借帝王之寵而生活,可她的兒子就很難有進(jìn)益。偏偏她把娘家給得罪了,她的兄弟們?nèi)堑漳杆龅模思也焕硭恕娴糜悬c(diǎn)大。 壞消息接踵而來:陳美人有孕了。 名門陳氏的骨血??!徐少君心頭一顫,肯定有很多朝臣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