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鬣羚羊的鬣字，她好像前不久才見過，但是死活想不起來讀音了。

    “l(fā)iè，試以豬鬣毛撩撥蟲須。”

    余杺抬頭看聲源，只瞧得見喬棲專注在展品上的目光。

    “哦，?促織?里面出現(xiàn)過?！庇鄸傁肫饋砹恕?/br>
    “哇，你倆真厲害?！绷律紲愡^去，“喬棲，你在看什么呀？”

    “豪豬門齒。”

    豬的牙齒有什么好看的？

    余杺不由自主地看向玻璃柜里的那幾顆牙。

    彎成個半圓環(huán)。

    池唐湊過來納悶道：“這幾顆牙有什么特別的嗎？”

    余杺想，這有點像玉佩上的橫玉。

    然后她聽到喬棲說：“有點像珩。”

    池唐笑道：“那這只豬應(yīng)該還挺高貴?！?/br>
    珩，古代佩玉上的橫玉，有錢人才用得起玉飾品嘛。

    喬棲接道：“缺口這么多，也許是窮孩子偷偷撿來的帶著的?！?/br>
    喲，還真把豬給當(dāng)人來看了。

    “漁溪下層中，充滿人們使用后拋棄的各種動物骨渣，說明當(dāng)時的經(jīng)濟生活主要是漁獵。新石器晚期的——”

    余杺有一點點想打哈欠，試圖憋回去未果，只好一邊用手擋著嘴，一邊慢吞吞落到大部隊最后去。

    眼角擠出幾朵生理性淚花，她眨眨眼，逮到第二個開小差的。

    施寄原把手緩緩伸進包里，一陣窸窸窣窣的塑料摩擦聲后，他手上抓著一片東西，快速放進了嘴里。

    這不大波浪嘛。

    正好余杺也對上課似的講解不太感興趣，她放輕腳步走到犯罪分子身后，先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左肩，等當(dāng)事人轉(zhuǎn)身四十五度之后，在他右邊低聲道：“博物館內(nèi)不準(zhǔn)吃東西哦?！?/br>
    施寄原被嚇得一個激靈，差點當(dāng)場跪下來喊祖宗別這么神出鬼沒的。

    好在，余杺沒裝老師的口氣說“誰讓你在這兒偷吃的”之類的嚴(yán)肅一點的話，不然他可能得把零食撒一地。

    惡作劇得逞，余杺留下一個笑容后就棄西施于不顧了。

    施寄原把書包拉上，扯了扯喬棲說：“看看你同桌，怎么今天興致這么好?！?/br>
    這姑娘平時也損，不過頂多嘴上說兩句，很難得走近了和人有什么接觸。

    喬棲看了一眼施寄原帶點碎屑的嘴角，說：“大概，愛護環(huán)境，人人有責(zé)吧?！?/br>
    “這一片是模擬原始森林的模型，有很多小細(xì)節(jié)大家可以自己找一找……”

    余杺注意到喬棲在一塊大石頭跟前停下了，那石頭上邊兒還站著一只鷹，雖然收了翅膀，但眼睛炯炯有神，還有尖銳的喙，看起來很威武。

    “這位鷹兄弟像什么玉器??？”余杺走到他身邊，隔了一點兒距離，恰好說話不大聲也能聽見那種。

    喬棲轉(zhuǎn)過頭來，目光也沒在鷹兄弟身上戀戀不舍，好像他本意并不是看這位兄弟：“不像樂器，像它的遠(yuǎn)房親戚。”

    他走近了點兒。

    余杺接道：“誰啊?！?/br>
    “渡鴉?！?/br>
    “不丹的國鳥啊?！庇鄸傆挚戳艘谎勰侵机?，有點逼真，挺兇的。

    喬棲有點驚訝：“十萬個冷知識是你編寫的吧？”

    “是啊，作為同桌你可得多買幾本支持我生意啊?！庇鄸傉ＵＱ劬?，“這鳥怎么讓你想這么久，它有什么特別的嗎？”

    大部隊開始往前走，兩人也并排著說著話跟上。

    “渡鴉其實沒什么特別的，但它們是很多印第安部族和愛基斯摩人眼里的創(chuàng)世神?！笨吹接鄸傄荒槨澳憷^續(xù)啊”的表情，喬棲接著講了講他剛剛想到的事情，“印第安人相信每個家族的氏族都是動物變的，其中就有渡鴉氏族，他們的后裔現(xiàn)在還生活在森林里，依然保持著對大自然的敬畏和對這位神靈的信仰。人類的起源真的是很值得探究的有趣課題啊，有人還親自去旅行探索，從當(dāng)?shù)厝肆鱾髦两竦纳裨拏髡f中尋找蛛絲馬跡。想想還挺神奇的，他們有渡鴉作為神祇，華夏有鯤鵬展翅，五方神鳥，從來沒有交流過的人類，卻能不約而同地衍生出有相似之處又完全不同的文明……是不是挺了不起？”

    喬棲看著余杺，眼睛很亮，目光很溫柔。

    余杺?cè)塘巳滩艣]脫口而出一句“你也很了不起”。

    她試圖通過眼神對同桌表示贊賞，也不管對方有沒有成功讀取信息：“說不定遙遠(yuǎn)光年外也有某一顆行星正在經(jīng)歷地球幾十億年前發(fā)生的化學(xué)生物變化，等我們的骨灰元素都變成其他東西的構(gòu)成之后，又衍生出基因序列都極其相似的你和我。原子的移動和碰撞、人類的誕生和相遇，文明的演變和進化，都很了不起?！?/br>
    余杺沒有說但在心里感嘆了一句，我能遇見你也很了不起。

    她接著道：“話說，渡鴉這么厲害，得有個專門的博物館吧，說不定還有祂的子民圍著玻璃里的展品開始什么神秘儀式？”

    喬棲笑了笑：“會不會進行神秘儀式我不知道，但有相關(guān)展品的博物館還挺多的。阿拉斯加、哥倫比亞，或許還有什么別的地方也留有渡鴉存在過的痕跡?！?/br>
    “你想去看一看嗎？”余杺微微側(cè)身看他，輕輕歪了歪腦袋。

    “想啊。”喬棲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博物館作為自然和人類遺產(chǎn)的收藏家，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卻濃縮了上千年甚至上億年的歷史，多厲害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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