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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壺宗弟子扣好葫蘆瓶的蓋子, 才終于開口,說了自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他經脈寸斷、內丹粉碎,又沒有元神加護, 這世上沒有一味藥草能救得了他,返照草也不能?!?/br> 他盯著小葫蘆瓶, 頓了一頓:“他替人擋劫是違逆天命,拖得久了,閻王那邊都不收,他入不了輪回, 就只能在這塵世苦苦耗著,直至神魂俱滅。如此速死,或有一線生機。” 他轉過身來,向戚瑤彎腰:“你的福緣、道行遠在我之上,等時機到了,只要你想,他就能回來?!?/br> 他將小葫蘆瓶遞給戚瑤,神情莫測:“接下來的事,就靠你了?!?/br> 戚瑤似懂非懂地接過小葫蘆瓶,被他盯得有些難受—— 他的眼神很可怕,似乎只用一眼,就能將戚瑤藏在面皮底下的魂靈全部看穿。 戚瑤攥著小葫蘆瓶,垂眼去看江遠辭。 那張臉一如既往地溫柔、平和,唇角微微上揚,他似乎只是躺在戚瑤的懷里睡著了,還做了一個香甜的美夢。 戚瑤勾起手指,輕輕地將他面前的碎發(fā)撥到耳后,她看著他,破涕而笑。 等戚瑤終于想起道謝時,這長街上,再尋不到懸壺宗弟子的身影。 . 戚瑤把江遠辭帶回了攬月峰,置于一山好水好之地,暫時留下三重結界保護著他。 她沒有將他深埋入土,他又沒有死,他還要回來的。 做完這一切,戚瑤后退半步,向著結界里的人,鄭重行下周饒貴族禮。 她心里想著:江師兄,眼下委屈你了,待我稟明宗主,定為你在此立臺設觀,日后隆重作典,迎你歸來。 拜別江遠辭,戚瑤徑直去了徐令的住處,一進院門,便喚了一句:“師叔,我回來了?!?/br> 房門緊閉,房內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戚瑤腳下一頓,放低了聲音,又喚了一聲:“師叔,你歇下了?” 她有些失望—— 她在短短幾個時辰里,歷了天劫又歷了人劫,飛到云端又被碾碎到塵埃里,喉嚨啞了,淚也干了,老不正經卻躲在山上睡得正香,居然都沒有等她一等? 他怎么睡得著的? 房內依然無人作答。 戚瑤將手按在門扉上:“師叔……” 她皺眉:“我進去了?” 她倒要看看這老不正經睡得怎樣四仰八叉。 吱扭—— 戚瑤將房門推開一條細縫,月光灑了進去。 屋內陳設一如往常,干干凈凈的,只是,并沒有徐令。 遭了。 戚瑤心頭一震。 老不正經不在房中,也沒有跟去仙市,該不會是…… 出事了吧? . 天風山上空,徐令手持清流劍,被三十三門的人圍在當中。 以張不周為首,在場共有十三位宗主,每位宗主都帶著十數(shù)精銳弟子,浩浩蕩蕩百十來人,好像一道密不透風的墻。 張不周劍指徐令:“叛徒徐令,你這般煞費苦心掩護那妖女逃離,還說她沒有與你同流合污?!” 徐令:“誰掩護她了?徐某我是來找諸君清算舊賬的。不如張宗主您先說說,您今日興師動眾地出現(xiàn)在這里,所為何事???” 張不周劍尖一震:“當然是來捉拿你這個叛徒!” “哦?”徐令一笑,張開雙臂,“那來吧,徐某恭候諸君多時了?!?/br> 這一圈百十來位仙者同時亮出法器,灼目金光一舉照亮半邊夜幕。 徐令一甩清流劍尖,接招。 天風山巔一時咒印橫飛,這場面看著混亂熱鬧,但實際上,大多數(shù)仙者都近不了徐令的身,唯有張不周能堅持與他過上幾個回合。 兩人的出劍速度快成一片虛影,劍刃相交處,火星紛飛。 徐令的進攻完全是壓倒性的,他不止將清流劍按到了張不周的鼻子上,他整個人都隨著劍勢傾了過去。 “張宗主,你知道為什么只有你,能近得了徐某的身嗎?” 徐令語氣輕飄飄的,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張不周后仰著身子,整個人被徐令的攻勢壓成了一張弓,他青筋爆起,哼聲從緊咬的牙關中溢出,完全說不了話。 徐令笑了一聲:“可不是因為你修為最高,根骨最好……” 他說著,周身的靈力忽然暴漲,墨絲和衣擺一起在他身后飛揚,他一個人身上的光就能讓在場所有仙者全部黯然失色。 “那是因為,我最想揍的,就是你。” 一抹朱砂紅痕從徐令素白的額前現(xiàn)出,他那舉世無雙的相貌中,忽然又添了一分悲天憫人的神性。 張不周持劍的手微微顫抖:“化……化神?” 徐令一推清流劍身:“眼拙了孫子。” 張不周受此一擊,飛出好遠,徐令拎著劍追上去打:“你爺爺我可不止是化神?!?/br> 眾修在來之前,萬萬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道尊被追著滿場打的盛況,一時群龍無首,當即亂了陣腳。 梁檜抓著一只巴掌大小的袖珍弩,橫眉立目:“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幫道尊捉拿叛徒?!” 眾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著頭皮一窩蜂地涌了上去。 徐令揍著揍著,身邊時不時就伸出一條胳膊或是一條腿,他一抬眼,輕輕“嚯”了一聲。 原來自己身邊已經這么熱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