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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凝視著他琥珀色的眼瞳,他很聽話,興許是怕她又生氣,即便被她如此觸碰,也一直不曾移開視線。 “我見過最漂亮的一雙眼眸,便是你的眼睛。它清澈又明亮,色澤溫柔至極,在陽光下看起來晶瑩剔透,琉璃一樣美麗?!?/br> 阿洛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她突然仰頭,傾身向前,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那眼簾,呢喃道:“我很喜歡它?!?/br> 輕軟的吻落在眼皮上,蜻蜓點(diǎn)水一般,一瞬即離。 聞人瑾卻驀地直起身,眼睫顫地就好像疾風(fēng)驟雨下的蝶翼,整個人如同被人非禮了的少女,耳朵、面龐、脖子都紅了個徹底,一貫的平靜沉穩(wěn)從他身上褪去,只剩下難得的慌張。 “蘇、夫人,夜深了,你該歇息了?!?/br> 他磕磕絆絆說完這句話,便立刻轉(zhuǎn)身要離去。 下一刻,一只嬌嫩雪白的小手拽住了他的喜袍袖擺。 “你要去哪里?”身后傳來少女低低的詢問。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扯住他的力氣也微乎其微,可不知為何,聞人瑾的雙腿卻如同被釘在地上一樣,再也挪不動一步。 他盡量穩(wěn)住亂了的呼吸,背對著她道:“我就歇在隔壁,夫人若有事……” 然而這話還未說完,便被她驟然打斷。 “聞人瑾,是你說要娶我,如今卻又為何如此羞辱于我!” 少女拔高的嗓音里夾著哭腔,以及nongnong的委屈,叫聞人瑾聞之心頭一跳。 他迅速回過身,下意識向著她的方向邁了一步,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紅了眼、落了淚,是不是正在無助哭泣,可眼前卻是十年如一日的、深不見底的黑暗。 二十年來,聞人瑾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窺見光明。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四周都是無邊的漆黑,可聞人瑾知道,在他前方一步遠(yuǎn)處,坐著一位會喚他夫君、會吻他盲眼的少女。 而今,他惹得她生氣落淚了。 “瑾絕無此意,夫人何出此言?”他焦急地問,連自己都沒發(fā)覺,他心底除了疑惑外,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聞人瑾卻不知,自己想象中無助哭泣的阿洛,此時正仔細(xì)打量著他,認(rèn)真觀察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她的沉默換來他更大的惶恐,阿洛瞧見聞人瑾臉都變白了,琥珀色的眸子里都是自責(zé)與懊悔。 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便已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這樣的男人,阿洛才不信他對自己沒感覺。 看來還是得下猛藥,對聞人瑾這樣被動的人,徐徐圖之不適用。 “那你為何不碰我,還避我如蛇蝎?新婚之夜,卻叫新娘獨(dú)守空閨。明日下人來收喜帕,眾人便能知曉那蘇家女不得世子喜愛,洞房花燭夜被世子獨(dú)自一人丟在新房,你是要教我被所有人恥笑嗎?”阿洛一派嚴(yán)肅地質(zhì)問。 聞人瑾面色蒼白,舉手對著阿洛深深一躬,沉聲道:“瑾思慮不周,但我從未如此想,我只是……不愿勉強(qiáng)夫人罷了?!?/br> 阿洛又問:“你問也不問我,便知曉我是勉強(qiáng)?還是說,真正覺得這婚事勉強(qiáng)的人是世子?” 她不再叫他夫君,稱呼又換回了生疏又客氣的世子。聞人瑾卻并未感到放松,反而說不出的胸口憋悶。 “我既然向小姐送出那封信,便從未覺得娶小姐是勉強(qiáng)。” 紅衣公子滿臉都寫著歉疚不安,眼睜睜看著這個一向從容不迫的男人在她面前打破平靜的外表,為她顯露出起伏不定的情緒,阿洛徹底心滿意足了。 她無聲笑了下,收了收語氣,淡聲道:“你過來。” 聞人瑾遲疑向前踏了一步,阿洛坐在喜床上,兩人膝蓋都快抵到一起。 阿洛自顧自伸出手,從他寬大的袖口探手進(jìn)去,摸索著去找他的手。 之前微暖的大手,不知何時變得冰涼。被她觸碰時,更是止不住地一顫。 阿洛小小心疼了一下,牢牢攥住他的兩根手指,像小孩子拉著大人那樣,堅定地把他的手從袖子里拿出來。 聞人瑾默默無聲,不曾有半分抗拒。 好乖,怎么會這么聽話。 阿洛牽引著他的手,笑瞇瞇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摸一摸,這是什么?!彼樕闲χ?,口氣卻淡淡。 那只手被她放開也沒動,聽到她的話才輕顫了下,指尖稍稍動了起來。 她屈膝坐著,他手下的位置就是腰上掛的那枚白羽仙鶴佩。 聞人瑾摸到了硬質(zhì)的圓形玉佩,很快就察覺到什么,指尖微微一頓,低低道:“這是……” 阿洛慢慢地說:“它一直在這里,從未取下?!蓖A艘幌拢终f,“你再摸一摸玉佩下面。” 玉佩下面?不就是她的衣裙么? 聞人瑾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但他還是依言去做了。指腹能夠感覺到細(xì)微的凸起,還有絲質(zhì)長裙的細(xì)膩微涼,他經(jīng)常看書,手指觸覺敏銳,感受了一下便意識到不對。 那些凸起是衣裙上繡的花紋,花紋的形狀……是大片大片盛開的鳳凰花。 白皙指尖驀然僵在那里,不動了。 “你贈我的鳳凰花,我繡了一個月,穿在了身上,連同這嫁衣一并還你?!?/br> 少女柔軟的聲音在耳內(nèi)回蕩,她語氣平淡,卻在聞人瑾內(nèi)心涌起巨大的波瀾。無邊無際的黑暗里,恍惚間出現(xiàn)大片大片火紅的鳳凰花,落下一場紅色的花雨,掩埋了孤身一人立在這清寂世界里的聞人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