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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花瓣飄散,將那一片純白雪原染成粉白的世界。 這一切變化在電光火石間形成,陸蒼一頭青絲轉(zhuǎn)瞬成雪,一顆道心陷入潰散邊緣! 然而體內(nèi)再如何翻天覆地,他表面上仍是那個孤高淡漠、強大無匹的道尊陸蒼,誰也看不見他內(nèi)里是何種模樣。 阿洛看不見,發(fā)覺女兒魂燈熄滅死亡,立即趕來的黎遇,也看不見。 黎遇神色蒼白,雙目含恨攔在陸蒼面前,恨聲說道:“陸蒼?。∧銛?shù)次殘害我兒,今又令我兒魂飛魄散,我黎遇與你之仇不共戴天?。?!” 陸蒼嗓音低沉,似那金石相擊,狂傲無比:“來得正好,令女多次傷我愛徒,今日便一起了結(jié)此事吧!” 說這話時,他并未放開懷中的少女,仍一手抱著她,僅空出一只手來,竟是打算單手與黎遇戰(zhàn)斗。 阿洛心情焦急,也顧不得難過了,擔憂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師父,不然您先把我放下吧?”她忍不住提議。 陸蒼搖頭,“不必。” 黎遇見愛女被人連魂魄都打散了,再也沒有機會來到這世上,心中那是又痛又恨,理智也沒了大半,好歹他還記得自己只是返虛期,上去也是送死,情急之下掏出一枚丹藥送進口中,周身氣勢也跟著節(jié)節(jié)攀升。 他本是返虛中期,一枚丹藥下去,竟直接升了一個大境界,跨越到了大乘初期,連雷劫都沒歷。但與此同時,他整個人也像是陡然老了幾十歲,原本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息間須發(fā)全白、面生皺紋,成了個五六十歲的老人。 阿洛睜眼瞧著,大概看出點名堂。 黎遇顯然是冒著必死的決心,吃了一顆極品的血魄丹,這丹藥能大幅度提升人的修為,代價便是損耗自身精血與魂力,也相當于壽命。而且這藥只有短暫效用,一般都是必死之境才被人當做奮力一搏的法子,不然早被其他人追捧成神丹了。 黎遇吃丹藥期間,陸蒼只長身立在那里,極有風度地等待他修為升上來。 這姿態(tài)太過從容,似乎勝券在握,又像是一種無形的傲慢,即便等黎遇到了大乘期,他也不足為懼。 而事實上,陸蒼比誰都有傲慢的資本。 黎遇雙眼通紅攻上來時,他只是無聲靜立,單手掌心向前,張開修長的五指,放出自己的冰雪道境。 身為頂級丹師的黎遇是火靈根,他在戰(zhàn)斗方面的手段并不強,道境也不圓滿,只撐開一片十里范圍的熔巖場,除此之外,只會拿著無數(shù)法寶、符箓財大氣粗地硬砸。 相比之下,陸蒼的戰(zhàn)斗方式堪稱簡陋。 冰雪道境一開,巨大廣袤的雪原浮現(xiàn),迅疾向外蔓延,所過之處,大雪飄飛、狂風席卷,蟲魚鳥獸、大地樹木,全都被冰雪覆蓋,整座丹峰及周圍百里區(qū)域,眨眼間便成了冰雪的世界。 黎遇的熔巖場還沒冒幾個泡就被凍結(jié),黎遇本人也被凍地面色青白,更恐怖的是,天空出現(xiàn)無數(shù)尖銳的冰錐,從不知名處而來,源源不絕向黎遇攻去。 這場戰(zhàn)斗結(jié)束地很快,就算黎遇晉升大乘,也比不得大乘后期的陸蒼。 修為越高,一個小境界的差距便有如天塹。黎遇狼狽不堪地躲避著襲擊,半刻后,被透明的冰錐當胸扎穿,躺倒在雪原上,再也爬不起來。 從始至終,陸蒼都十分游刃有余,也格外冷漠無情。 殺死一個同門,無法令他產(chǎn)生半點情緒波動,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瀕死之際,黎遇忽然慘烈又暢快地大笑起來,他口吐鮮血,大聲道:“陸蒼啊陸蒼,你的道毀了!你那純凈無暇的冰雪道境,竟也有一日染上其他的顏色,鼎鼎大名的道尊又如何,一朝行將踏錯,也要身死道銷!我在下面等著你!” 話落,他氣絕而亡。 無邊的冰雪世界里,白衣男子獨立其中,身姿筆挺,衣訣飄飄,銀發(fā)飛舞,濃黑的眉眼越加深沉。 阿洛怔怔伸出手,掌心接過一朵粉白的櫻花,顫聲問:“師父,您的冰雪道境中,為何會有花?” 陸蒼俯首低眉,臉色白地透明,透著涼意的眸光定在那拇指大的小花上,良久才啞聲道:“我不知?!?/br> 他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它自己生根發(fā)芽,長在了我的道心中央。我曾竭力將它壓抑,卻發(fā)覺無論如何也無力撼動它一分一毫?;蛟S,它本就該生長在這片雪原上,它注定屬于這里?!?/br> 一語既出,兩人身后的地面上,厚厚的雪地驀地裂開一條縫隙,一棵小嫩芽從冰層內(nèi)鉆出,飛快地生根、發(fā)芽、抽條、生長,最后開出一樹粉白絢爛的櫻花。 粉色的櫻樹高高立在雪原上,似乎因為被認可了它的存在,它歡喜地、快活地灑落無數(shù)花瓣,花瓣落到阿洛的身上,落到陸蒼銀白的發(fā)間,落到這冰天雪地的各處。 阿洛望著身邊飄下的櫻花,心頭劇烈震動,guntang的淚洶涌而出。 看到這棵花樹的時候,她就明白,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其實早就已經(jīng)屬于她了。 “師父……”她淚盈于睫,第一次緊緊地、緊緊地攥緊他的衣襟,毫不顧忌地將臉埋進他胸口。 果然,他不曾推開她,亦不曾將她放下。 “為何哭泣?”他冷淡又帶著疑惑的話語傳來。 阿洛揚起臉,眼睛與鼻尖通紅,眼底卻是純?nèi)坏?、不參雜半分雜質(zhì)的喜悅。她彎著唇角,勾著他的脖頸,得寸進尺地將他的頭顱拉下,與她四目相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