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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嫽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口中那位貴人到底是何身份。她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越過謝蔭,一眼便看見了那座聞名天下的水蕓池。 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jié),粉紅的花瓣烏壓壓鋪了滿池。池子四周圍著雕花欄,一座木板橋貼著水面直通到水中央的亭子邊上。橋邊站著個人,見她們走過來,立刻迎上前去,笑著說:“陛下請你們過去呢。快去吧。” “陛……陛下?”蘇嫽吃了一驚,聲音不由有些發(fā)顫,“陛下在亭中?” “是呢。老奴是陛下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王順福,今日陪陛下一同出宮賞荷。方才陛下吩咐,讓老奴將二位姑娘帶過去,老奴便在此候著了。” 王順福笑了笑,又催促道:“你們快些去吧,莫讓陛下等急了?!?/br> 蘇嫽有些緊張,季筠聲倒是絲毫沒有畏怯之意,反倒興奮地說:“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這樣近地看過皇帝陛下呢。嫽兒,我們快進去吧。” 蘇嫽無法,只好跟著她往亭子的方向走。容淵不緊不慢地跟在蘇嫽身后,時不時掃一眼前方不遠處的亭子,眸中忽地閃過一絲冷冽的寒意。 殺死爹爹的人就在亭中。 木橋不長,沒走幾步路便到了亭子口。楚安帝坐在石桌旁,兩個身穿華裙的妃子陪侍在他身側。蘇嫽和季筠聲連忙向他行禮:“拜見陛下?!?/br> “起來吧?!背驳蹨睾偷匦χ辞逅齻兊臉用?,神色頓時又和藹了許多,“原來是季太傅家的姑娘。去年宮里的賀歲宴,朕見過你一次?!?/br> 他視線一轉,看向旁邊的蘇嫽,很快便露出慈愛可親的神情:“不愧是蘇丞相的掌上明珠,這些年出落的愈發(fā)好了。朕記得三年前貴妃的生辰宴上,你還只是個未長成的小姑娘。如今也出落成萬里挑一的美人了。” 蘇嫽忙低頭道:“多謝陛下夸獎。臣女不敢當?!?/br> 楚安帝吩咐一旁的侍女搬兩個錦墩來給她們坐,轉頭時才瞥見蘇嫽的身后還站著一個人。他戴著幕籬靜靜地站著,并未向他行禮,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仿佛不存在一般。 楚安帝不由得微微皺眉,出聲問道:“他是什么人?” 第16章 火種(十六) “jiejie,我的衣裳濕了?!?/br> 蘇嫽聽得楚安帝問起容淵,連忙解釋:“回陛下,這是臣女的表弟陸容淵,如今在臣女府上暫住。今日是隨臣女一同來此處賞荷的?!?/br> 楚安帝的視線慢慢落在那面擋住容淵面容的幕籬上。他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問:“他為何戴著幕籬?朕還從未見過京中有男子戴這東西?!?/br> 蘇嫽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袖。 萬萬不能讓陛下知道容淵異瞳之事。大楚皇室向來最忌諱這些,若讓陛下看見容淵的眼睛,只怕會立即下令將容淵的眼睛剜出來。 她抿著唇,正思量著該如何回答楚安帝,身后的容淵卻替她開了口。 “面容有疾,不能見風,故用幕籬遮擋。” 蘇嫽頓了頓,連忙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他此次來京城,便是為了尋醫(yī)醫(yī)治,只是一直不見好。” 她側身拉住容淵的手,小聲輕斥:“阿淵,快向陛下行禮。” “不必了?!背驳蹟[了擺手,“在宮外不必有這么多規(guī)矩。你也坐吧。” 侍女很快又搬了一個錦墩過來,容淵挨著蘇嫽坐下,透過白紗,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楚安帝。 他穿著鴉青繡云紋的常服,衣擺垂落在亭中石地上。一個侍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替他捶著腿,片刻不敢松懈。 坐在楚安帝右邊的妃子一邊替他剝著碟子里的葡萄,一邊看向蘇嫽,眉目溫柔:“許久不見嫽兒了。府中近日可好?” “勞貴妃娘娘掛心,府中一切都好?!?/br> 玉貴妃笑著說:“如今不在宮中,就不必喚我貴妃了?!?/br> 蘇嫽有些局促地抬起頭,改口喚道:“姨母?!?/br> 玉貴妃和她母親李氏是親姐妹,兩人年紀只差半歲,就連名字也極為相似。 jiejie名檀玉,meimei名檀珠。 取的乃是“美玉明珠”之意。 李氏女子皆是容貌上佳的美人。昔年宮中重陽秋宴,李檀玉紅裳一舞,令楚安帝深深癡醉。從此長伴君側,二十余年,盛寵不衰。 說起來,蘇行山能在短短幾年之內(nèi)坐上丞相之位,多多少少也沾了些李家的光。 李檀玉讓身邊的侍女給蘇嫽斟了酒,溫聲道:“我記得你是愛喝酒的。這酒是從宮里帶出來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歡?!?/br> 蘇嫽連忙接過酒盅,“多謝姨母。” 楚安帝望了她一眼,笑道:“這孩子是個能喝酒的??上赣H是一點酒也碰不得。朕上次不過讓丞相飲了三杯,他便醉的不省人事了?!?/br> 說話間,亭外忽地起了一陣風。雨勢突然轉急,如瓢潑一般傾瀉在池面。碧色的荷葉被雨珠子砸的一晃一晃,玉碗荷的花心里盛滿了清透的雨。 蘇嫽側眸望著一池嬌荷,暗自贊嘆水蕓池雨荷之景果然不負天下一絕的盛名。亭上四角懸著銅鈴,發(fā)出陣陣清響。似穿透了天地間浩蕩的雨聲,清脆透亮,宛如仙樂。 楚安帝不由感嘆道:“雨中賞荷,果然別有一番韻味。朕記得父皇在的時候,常常帶著朕和皇弟來此處散心。只可惜……如今父皇和皇弟都不在了。只留下朕一個人,當真是孤家寡人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