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顧照之也再顧不得其他，沉聲應(yīng)道：“好?！?/br>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候，忽然，從遠處傳來了鋪天蓋地的喊殺聲。

    顧照之和謝承熙抬頭望去，漫漫黃沙血霧間，只見繡有“盛”字的旌旗正迎風而來……

    ***

    肅州，知州府衙。

    一眾肅州官員此時或坐或站地聚于廳中，正鴉雀無聲地聽著坐于上位的左丞相在一頁頁翻閱著度支簿冊，上頭的人沒有說話，下面的人也就誰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

    云澄看簿冊的時候也如同在看一本雜書，不止神情上看不出什么肅穆，手里還閑閑握了杯茶，悠悠然喝完了就順手往旁邊一遞，侍者便又及時添上。

    他似乎很隨意的樣子，只是偶爾提筆在簿冊上圈點幾處。

    但就是這個圈點的動作，讓肅州知州暗暗擦了把汗，琢磨著里面可能有的問題，待會若被丞相問起應(yīng)當如何解釋才好。

    只是還不等他考慮，左丞相身邊的江郎君就神色嚴峻地走了進來。

    “相公?！苯髡径ü笆郑D了頓，說道，“前方戰(zhàn)報，狄丹王庭被取，大軍主力亦潰敗而降，但是……方將軍受了重傷。”

    云澄筆下一滯，倏然抬眸：“人呢？”

    江流道：“被就近送往了阿薩克城，豫陽伯已讓肅州城最好的大夫趕過去了?！?/br>
    云澄丟下筆起身便走。

    當他急急趕到日月宮時，順著風便聽到了不遠處的有兩個將領(lǐng)正在說話。

    “哎，也不知方將軍能不能熬得過這一關(guān)?！逼渲幸蝗苏f道，“我看大夫的意思，是沒有把握拔刀之后她能活下來。”

    另一人沉重地道：“若不是方將軍，我們哪有機會立下這種戰(zhàn)功。她待同袍也是真得沒話說，竟然還為顧將軍擋了刀，難怪顧將軍自己都這般狼狽了還不肯離開半步，非要守著咱們將軍?！?/br>
    “顧將軍心儀方將軍眾人皆知，”前一人又道，“他們這一對如今也算是歷經(jīng)了生死考驗，只愿將軍能有驚無險渡過此劫，兩人成就好事也算一段佳話了。”

    云澄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窒悶，比之先前在知州府時更甚。

    “相公？！”耳邊傳來江流的一聲低呼。

    那兩個說話的將領(lǐng)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循聲望來，旋即面露恭敬地低頭施禮。

    云澄抬手輕揮開侍者要來扶自己的手，定了定心神，兀自邁步而去。

    此時謝晚芳所在的房外已圍了不少人，他到的時候，正看見宋承神色凝重地從里面出來。

    眾人見到云澄來了，紛紛施禮。

    “她情況如何？”云澄徑自朝宋承問道。

    “大夫沒有把握拔刀，”宋承咬了咬牙，說道，“需要先用一片百年老參壓在她舌下吊住氣，謝副將已親自去取了?！?/br>
    言罷，他又恨恨地道：“都怪那姓蒲的，要不是因為他這邊援軍遲遲未至，姨母他們至于那般苦戰(zhàn)么？若是人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定和他沒完！”

    云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地錯身而過，徑直走進了房里。

    幾乎是瞬間，他就看見了那床上和床邊都渾身是血的兩個人，一個緊閉雙目躺在床上，而另一個，則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仿佛用了這世上最深情的目光在靜靜凝視著眼前人。

    窒痛陡然猛烈襲來。

    云澄捂著心口猝不及防地倒退了兩步。

    “相公！”江流等人大驚，連忙將他扶住。

    云澄皺眉

    咬牙，沉下心頭陣陣濁氣，撥開旁人，邁步上前。

    顧照之滿臉血污，一身狼狽，卻恍若未覺有人走到近前。

    “讓開。”云澄說。

    顧照之仿若入定，一動不動。

    云澄也不與他多說，直接沉聲吩咐左右：“別讓他在這里礙事?！比缓罂聪蜊q踖地站在一邊的大夫，“我給她施針，你來拔刀?！?/br>
    顧照之仿佛突然回過了神，揮開前來拉自己的人，一把抓住了云澄：“你當真有信心？如果沒有把握……”

    云澄抽開手，接過花林遞來的針包，頭也不抬地冷聲喝道：“還等什么？過來！”

    “我來！”顧照之立刻說道。

    云澄轉(zhuǎn)過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懂如何快準狠地避開要害么？讓開?！?/br>
    顧照之無言，但仍堅持地道：“但我要守在這里?！?/br>
    云澄沒再說什么，只是吩咐花林將其他人都屏退到了門外。

    門內(nèi)，繃緊了全副心神的顧照之突然發(fā)現(xiàn)云澄有些異樣的臉色和額上不知何時滲出的細汗，不由懷疑道：“你真的可以？”

    云澄并未理會他，只是凝神小心翼翼在謝晚芳頭上幾處xue位下了針，然后扯開了些她的衣襟，在她心口的xue位又下了兩針。只見他與候在謝晚芳身旁的大夫?qū)σ曇谎?，口中念到第三個數(shù)時，那滿臉緊張的大夫握著那柄刀，倏地拔了出來。

    昏睡中的謝晚芳頓時悶哼了一聲。

    鮮血頓時從傷口涌出，顧照之連忙急急兩步跨了上來。

    云澄伸指細細探了探謝晚芳的頸脈，少頃，目光微轉(zhuǎn)，落在她懷中露出的那張已沾染了血跡的淡青色素帕上。

    他頓了一頓，伸手將帕子抽出握在掌中，須臾，轉(zhuǎn)而吩咐大夫道：“我說藥方，你來寫?！彼f這話時氣息已有些強耐之下的輕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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