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爺?shù)募茏佣艘话敕乓话氲?，讓人難免多想。

    他隨手折了一朵海棠花，傾身過來輕輕簪入了她發(fā)間，溫笑道：“小郎君真是冰雪聰明?！?/br>
    謝晚芳就巴在他身上踮起腳直直往他眸子里瞧，好像這樣瞧就真能將他眼中自己的模樣看得分明一般，心滿意足道：“嗯，好看?！?/br>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云澄這才又含笑續(xù)了下去：“不管他只做七分的原因是什么，唯有一點十分明確，那便是他的沉迷酒色必是假象。晉王不過是想要我們看見他這副假象罷了，讓我們覺得他安于現(xiàn)狀也好，甘于自我迷醉也罷，這對他來說都是好事?！?/br>
    “其實古往今來也有不少害怕自己為國君所忌的，有些史書上記載的瞧著也確實為難得很?！敝x晚芳沉吟道，“只不曉得他到底是否能真地安于現(xiàn)狀？”

    云澄遠遠看著花林和王府長史領(lǐng)著身后一行人進了院子，淺淺一笑，對她說道：“看看便知?！?/br>
    ***

    晚間的接風(fēng)宴上來了不少人，但除了晉王之外便是當(dāng)?shù)毓賳T，有些還是從鄰州匆匆趕來的，正是因這些人的“熱情”才尤其地襯托出了以甘南大都督為首的軍中態(tài)度是截然相反的——他們沒有人來。這意味著他們既不對左丞相云澄表示歡迎，也顯見得并不想和謝晚芳這個大將軍親近。

    因為這位甘南大都督高蒼是上官派。

    不過此地勢力涇渭之分明著實有些讓謝晚芳意外，難怪汪子拙雖出身后族，但看上去行事作風(fēng)低調(diào)又謹慎，晉王的架子雖然放了一半，可還有一半?yún)s是高蒼幫他端著的，他就算不放下來，也不怕汪子拙等人在背后捅刀。

    謝晚芳一晚上坐在云澄身邊冷眼看著這場晚宴，越看越覺得心里發(fā)沉，西北戰(zhàn)場的勝利和御前的關(guān)照都讓她快忘了上官家在朝中是有怎樣的影響力，離開了西北，離開了京都城，她親眼見到在遠離國君的地方上官一系是如何的傲慢，在她和云澄的面前都尚且如此，可以想見平時又是怎樣的專橫。

    她看著在席間談笑風(fēng)生的晉王，忽然明白了上官家為何到今時今日還肯罩著這個“失敗者”，甘南比西北更不好動，想來就是因為這里有個晉王，圣上下手若是稍微一重，就可能擔(dān)上個不仁之名，罩著晉王也就是罩著他們自己。

    上官派在此地擁有兵權(quán)，實在是太占便宜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謝晚芳初時其實有些沮喪，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突然間看不到打倒上官博那一天了，但當(dāng)她看見給自己遞來一盞酪漿的云澄時，他眼中的從容溫雅又讓她霎時安定了下來。

    比起和上官家的仇恨，她又怎么比得過圣上？那可是殺母之仇和奪位之恨。

    論在此事上耗費的心力，她也遠遠比不上云澄。他們都還沒有慌，她又有什么好急的？

    兵來將擋吧。

    她就不信上官博能把住這些一輩子，機會總是會有的，她這個大將軍不就是靠抓住機會得來的么？現(xiàn)在西北一勢也已基本掌握在了圣上手中，甘南又如何？遲早給它擺平！

    謝晚芳心中瞬間豪情萬丈，默默端起面前的酪漿一飲而盡。

    啊，不是酒，當(dāng)真少了點什么味道。她這么想著，目光就不自覺往旁邊案幾上的酒壺瞥了一眼，還沒怎么呢，身邊正在和汪子拙說話的云澄就像是腦后長了眼睛似的，隨手把他那里裝著泉水的銀壺放到了她面前。

    謝晚芳：“……”

    ***

    接風(fēng)宴散去后，謝晚芳和云澄便隨著晉王一道回去了王府，蕭全看著不知是高興還是心寬，今晚倒是喝了不少的樣子，走路都有些偏偏倒倒的了，還不忘熱情地邀約他們明天去爬山賞紅葉，云澄這趟本就是為了他而來，自然也就答應(yīng)了。

    謝晚芳就想著去安排一下隨行的人手，云澄失笑地拉著她，說道：“不急，別緊張，在這里沒事的。”

    一個當(dāng)朝丞相，一個大將軍，要是真的剛來晉王府上就出了什么事，頭一個倒霉的就該是他蕭全。

    就今日所見而言，云澄覺得蕭全還沒有那個敢主動招惹圣上的能力，所以他一點也不擔(dān)心會在晉州城有什么麻煩。

    謝晚芳聽了他的話才稍微淡定了些，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緊張了，不大好意思地笑笑道：“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見過了大場面，誰知一想到這里不是咱們的地盤，還是難免有些心慌。”

    他莞爾，牽起她的手慢步道：“我還從未見你真正怕過什么，此時不過因我關(guān)心則亂罷了。”

    她頓覺心里一片舒坦中帶著暖暖的甜意，也不管這晉王府里此時有沒有人盯著他們，大大方方便是習(xí)慣性地一手抱住他的胳膊傾身靠去，兩人就這么親密無間地在夜色下閑閑走著，似乎很是享受這私下相處的繾綣時光。

    然而謝晚芳卻低聲道：“我覺得有上官博罩著晉王，他恐怕很難真正安分。”

    她在接風(fēng)宴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大約是因為有晉王在，所以席上眾人就算喝了酒說話也聽得出多有注意，而且都明顯與其保持著克制的距離，但謝晚芳還是看得出來，除了汪子拙等因為家族派系原因天生立場相對之外，其他人似乎對晉王的觀感并不差。

    顯然云澄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嗯，”他說，“看來他們平日里也沒少了人情往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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