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阿魚跟王初和被常妤拉到了人群之中，其相交的幾位娘子都是勛爵之家的，看幾人親熱之態(tài)便猜是閨中就交好的，聽常妤介紹之后果然如此。

    其中一個娘子看著阿魚笑道：“連四娘子方才說話真叫我痛快，那王芠做姑娘時最是個孤傲的，今日對你笑綿綿，還不知心頭什么打算呢！”她聲音不高，也只有身邊幾人聽到。

    阿魚又看身邊人除了王初和皆是點頭，心中詫異王芠竟是還曾招過這幾位。

    常妤看見她神色，低聲笑道：“連四娘子莫要覺得驚奇，你是后面搬來東京的，來了東京之后也少有出來，自是不知。原先她也出來得少，但是回回碰到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誰家世也不比她差，偏偏只有她愛作個天仙下凡姿態(tài)，好意同她應(yīng)酬招呼她也愛答不理，我們幾個都受不了，不過我們厭她她也是知道的。”

    阿魚微張了嘴跟王初和對視一眼，又聽一位娘子道：“我也就是不愛跟她玩，看著她今日吃癟我也暢快。”

    阿魚收回視線，思忖著道：“我們不知道幾位娘子對她有這樣的看法，我確也與她不熟識，方才一時情急說話沖了些，讓幾位娘子看得暢快卻并非我本意，我也全然只是為了自己辯解罷了?！?/br>
    幾位娘子一聽她話，就清楚她話里清風(fēng)明月，常妤也失笑道：“連四娘子的話我們明白，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今日結(jié)伙明日拉伴，叫你不許跟這個玩不許跟那個玩，只是看你方才說話投我們性情，想叫你跟簡娘子來交個朋友?！?/br>
    其余幾位娘子也笑起來，阿魚跟王初和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卻瞧著除了常妤之外另幾位娘子笑得也不真摯，她便知道只有常妤是那么想的，幾位娘子恐怕只想跟她說說王芠的不是，卻也都是機靈人，還熱情應(yīng)酬著。

    說話間一位娘子見著阿魚頭上的珠花問道：“我做姑娘時也曾偶爾見過你家中姐妹，都是極會打扮的，只是當(dāng)時不認(rèn)得，就不曾問過，今日看連四娘子頭上這珠花新鮮，不知是哪家鋪子買的？”

    阿魚凝指扶著頭發(fā)笑道：“這是我家中弟妹送的，是從她娘家嫂嫂的鋪子里買來?！北銓⒛卿佔用质鞘裁凑f來。幾位娘子紛紛記下，又談起衣裳花樣來。

    一曲聽罷幾位娘子便要去看戲，阿魚跟王初和皆無意，常妤道自己不愛動彈也沒去，三人又在石舫里坐著，過了半晌常妤突然笑道：“今日遇見連四娘子，一下子就讓我記起三年前你在河邊說你信人力，不畏鬼神的樣子。

    阿魚愕然，不懂她何意，便又聽她道：“我記得那時我們也不過相隔一丈多，河風(fēng)長鳴送了你這句話到我耳中，我就在想如今的閨秀真是大膽，鬼神都不畏懼，后來見你跟祖母說話又覺你是個疏朗之人，一直就想結(jié)交，今日總算是見到了。”

    阿魚側(cè)頭看她，見她笑意溫柔，眼神真摯，便也跟著一笑：“阮娘子也是個和善溫柔的，往后若有機會，也該常來往?！?/br>
    “這是自然，簡娘子也是，過幾日家里要辦個賞菊宴，我給二位下帖子去？”

    阿魚跟王初和皆是搖頭，王初和道：“恐怕這宴會得要三年后再赴了，我們皆要隨著夫君去任上，也是過幾日就走，這幾天都忙得不行?！?/br>
    常妤聞言極為失望，卻不好說什么，只道可惜。

    等到午后，來丫鬟說榮王府家小郎君要試晬①了，三人便攜手同去觀看，到了廳中便見一張桌子上放了紙筆、算盤、印章、吃食等物，廳中人聲鼎沸，不停有人將自己隨身之物放上桌子。

    不一會兒一個白胖小孩兒被抱了出來放在桌上，周圍人便開始興致勃勃地盯著他，這孩子是個膽大的，見到這么多人也不怯場，上來就抓了印章，就有賓客恭賀榮王，口稱“小郎君天恩祖德，長大后必定官運亨通”。

    不多時這孩子又抓了一把糖糕，抓了之后便不動了，坐在桌子上吃了起來，情態(tài)可愛叫賓客們莫不歡喜，又有人恭賀“小郎君?？诮饍?，往后山珍海味不愁”。等他吃完又抓了一個九連環(huán)，哐哐在桌上砸了幾下，又扔開拿起一把算盤，自也少不了恭賀，“不耽于玩樂，抓起算盤，則謂陶朱事業(yè)……”

    阿魚看著實在有趣，跟常妤笑著退出人群，王初和也牽著女兒跟她們一同出去，三人走到一方小亭中坐下，看四野空曠，王初和開懷道：“這樣的客人才最討人歡喜，我家小兒周歲之時也抓了一只餅子啃，我就聽著賓客只大笑，還要他爹自己來圓。”

    她說著又不免有些黯淡，“他當(dāng)時竟是只抓了玩具吃食，吃完就要趴在桌上睡了，哄了好久都不肯再抓，最后還是他爹塞了支筆在他手中，才好抱了他回去?！?/br>
    阿魚拍拍王初和的手，安慰道：“小孩子能懂些什么？我家二哥哥當(dāng)年也是抓著玩具不放手，如今禮部取士，他也只差了十幾名就上榜，有些人試圖用試晬來定孩子的終生，這本就荒謬?！蹲髠鳌酚浾压辏餐跤脤⒂耔德裼谧鎻R，令兒子們進廟祭祖，誰跪拜于玉璧之上，便擇誰為王嗣，此為試兒濫觴，后人談及無不言其為巫術(shù)。而今不過是叫小兒隨便抓取，竟以此為論斷，實在不妥，這習(xí)俗本就是圖個大家歡喜，jiejie千萬別把這個放在心上?！?/br>
    王初和聽了她的話心中也好受許多，“我也不是時常記著，就是看見別人家試晬，總不免想起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