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jī)票是訂的除夕那天。

    兩人早早到了機(jī)場。

    靳安年走在前面，江啟寒推著行李箱跟在后面。

    他老婆還沒哄好，一路上端茶送水，非常狗腿子，但江啟寒樂此不疲。

    他們兩人手機(jī)開機(jī)的指紋設(shè)置都是雙人可解的，靳安年沒查崗的習(xí)慣，江啟寒雖然是個醋王，但是也不大愿意去翻靳安年的手機(jī)，那天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而且只是找了他M大師兄的賬號，別的啥都沒干。

    但是因?yàn)闆]有經(jīng)過靳安年的允許，所以他還是理虧。

    靳安年嘴上罵了他，但好像也沒有很生氣，不然早就收拾東西去找莫曉陽了，哪還會跟他出去旅游啊。

    他慢了幾步，靳安年回頭看他，也不喊他，就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盯著他看，江啟寒立刻加快了步伐。

    老婆，餓嗎？離登機(jī)還早呢，休息室里也沒啥吃的，咱們要不先去吃點(diǎn)東西？

    靳安年看了眼四周的店，選了家西餐廳，兩人一起走了進(jìn)去，單還沒點(diǎn)完，就聽到廣播開始播報消息。

    江啟寒沒注意，倒是靳安年認(rèn)真聽了，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廣播播的是航班取消的訊息。

    他們在機(jī)場里待了太久，不知道外面突然下大雨，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江啟寒見他突然變了臉色，也放下菜單，認(rèn)真聽起了廣播。

    靠，江啟寒低聲罵了句臟話，明明我們出門的時候天氣挺好的啊。

    說不掃興是假的，出行的計劃被打斷靳安年當(dāng)然也有點(diǎn)不開心，但他很快收拾了心情，沒辦法呀，不可抗力嘛，我們現(xiàn)在先回去？

    我聽你的。

    走吧，靳安年起身，不然我們在機(jī)場過年啊。

    江啟寒跟著起身，看著還是老大不高興的，靳安年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握住靳安年有些涼的手之后，江啟寒的臉色才變得好看了一點(diǎn)，

    怎么辦呢，以為要出去玩，我就沒有買年貨，連菜都沒買，回去吃什么啊。

    江啟寒側(cè)過臉看他，他總覺得靳安年雖然嘴上說得很苦惱似的，但其實(shí)態(tài)度，挺悠悠然的？

    哎呀，這個時間點(diǎn)，超市也會關(guān)門吧，外賣可能也沒幾家會送的，靳安年想了想，說，就這樣回去過年，是不是有點(diǎn)潦草了。

    總感覺靳安年在企圖引導(dǎo)自己的思路，江啟寒干脆直接問了，年年，你到底想說啥？

    靳安年沖江啟寒笑，我記得，你家，離這個機(jī)場不遠(yuǎn)吧。

    江啟寒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不挺遠(yuǎn)的嘛，來的時候開車開了快兩小時呢，這還不遠(yuǎn)嗎？

    靳安年抿了下嘴，江啟寒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

    你說的是

    意識到靳安年說的你家是哪里之后，江啟寒反而愣住了。

    倒不是說他有多抵觸，而是自始自終就不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現(xiàn)在靳安年突然提起來，江啟寒也是驚訝多于拒絕。

    你想去嗎？年年。

    也還好，靳安年說，就是覺得這個雨下得好突然，像是故意不讓我們出去玩一樣。

    沒有那么邪乎吧，江啟寒頓了頓，然后說，那要不，咱們就去唄。

    靳安年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看起來又甜又乖，他墊著腳親了一下江啟寒，聽你的。

    明明是他先提出來的，一步一步引導(dǎo)自己往里套，最后還甜甜地來一句聽你的。

    江啟寒又要說了，這誰扛得住。

    出發(fā)。

    去江家的路上已經(jīng)給江易辰打了電話，他哥挺驚喜的，問了好幾遍真的嗎，江啟寒被他問得想掛電話，還是靳安年接過手機(jī)跟江易辰又說了一遍江易辰才信，直說讓他們趕緊過去。

    那是片別墅區(qū)，老遠(yuǎn)就看到秦舒怡跟江易辰撐著傘站在門口等他們，秦舒怡穿了身赤紅色的大衣，加上衣服直挺的版型在雨幕里十分冷硬。

    江啟寒停了車，秦舒怡趕緊走了過來，江啟寒才看到她的臉被冷風(fēng)吹得生白，手下意識的搓著，見他下了車，趕緊遞給他一把傘，來了，快進(jìn)去吧。

    江啟寒給靳安年開車門，他一下車就把靳安年裹在了懷里，靳安年只探出了半張臉，紅著臉跟江易辰秦舒怡打招呼，江易辰?jīng)_她點(diǎn)了下頭，秦舒怡笑著嘆了聲氣，安年，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

    以前秦舒怡也說過這句話，幸好有你，還好有你。

    那個時候靳安年聽她這么說其實(shí)挺不是滋味的，好像自己只是個工具，但現(xiàn)在，他聽得出來，不一樣了。

    他被江啟寒辦摟半抱著進(jìn)了屋，從昏暗的雨幕走進(jìn)明亮的房子里，白色的燈光晃的他眼睛都快睜不開。

    客廳正中有個紅木小團(tuán)桌，跟整個房子的布置不太協(xié)調(diào)，靳安年知道這是只會在過年的時候拿出來的老古董，江家很有點(diǎn)傳統(tǒng)的作派，比如年夜飯年年都是那幾道家常菜，一碟四季豆，寓意四季平安，一碗排骨年糕，寓意年年高升，也很看重團(tuán)圓，所以才會明知道江啟寒不想來，還試探了好幾次。

    很少見的，江啟寒的父親江林也回來了，坐在桌前，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靳安年從江啟寒懷里掙出來，沖著他乖乖叫了聲，叔叔好。

    江林還是和氣地笑笑，在靳安年的記憶里，他似乎永遠(yuǎn)都是這個表情，也不知道脾氣急躁刀槍不入的秦舒怡平時是怎么跟他相處的。

    吃吧吃吧，秦舒怡脫掉那身紅風(fēng)衣，換了件柔和的白毛衣，連帶著人都顯得溫柔了許多，她坐到江啟寒身邊，夾了一顆紅燒獅子頭給江啟寒，小寒，嘗嘗這個，mama做的，這次沒有放姜。

    江啟寒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下，然后夾起來吃了一口，撇了撇嘴，沒說話。

    秦舒怡挺開心的，又給靳安年夾了一大碗菜，靳安年看著自己的碗摞得像小山一樣，都不知道該從哪下口。

    你別給他夾了，江啟寒出聲，他哪里吃得了這么多。

    秦舒怡笑著說，安年，你多吃點(diǎn)，太瘦了。

    江啟寒說，那也不能硬塞啊。

    好，阿姨。

    靳安年拽了下江啟寒的衣角，江啟寒這才噤了聲。

    飯倒也吃得挺和諧，快結(jié)束的時候，秦舒怡突然提了件事。

    你們倆打算什么時候復(fù)婚?。?/br>
    江啟寒跟靳安年都愣住了，他們倆都沒說過這件事，靳安年是沒想到這個，江啟寒是不敢說，畢竟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他可不敢厚著臉皮提復(fù)婚，萬一靳安年又想起他以前的混蛋事兒，別說復(fù)婚了，他又變成狗前夫了。

    沒想到，秦女士會突然提這個。

    他看了眼靳安年，靳安年有些不知所措，江啟寒在桌底下握住他的手，這個再說吧，我快進(jìn)組了，年年也要去M大

    安年要去M大？秦舒怡突然變了臉色，去多久？小寒怎么辦？

    她這話一出，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江易辰在旁邊開口道，媽，你別著急，他們自己會解決的

    怎么解決？小寒一旦出了問題只有安年能幫他，他走了小寒怎么辦？

    江啟寒的臉色越發(fā)難看，所以呢，你又要用這個借口綁架他嗎？這次多久，三年，還是一輩子？

    靳安年本來心情有些復(fù)雜，但看到江啟寒黑了臉，還是趕緊反握住他的手，小聲安撫，沒事的，阿姨不是那個意思。

    對，對不起安年，阿姨沒那個意思，秦舒怡伸手想去拉江啟寒，卻被他甩開，她放緩了語氣，小寒，mama是為你好

    呵，江啟寒冷笑了一聲，對，為了我好，所以一直瞞著我你們做過的事情，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明明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卻做了那么多錯事，真是為了我好啊，那為什么當(dāng)初你們選擇的是哥哥呢！

    小寒，你別說了，江林也收了笑容，站起身來，安年，你先帶他回房間冷靜一下。

    好。

    靳安年連聲說著，拉著江啟寒去了樓上的房間。

    門一關(guān)上，江啟寒就把靳安年拉到了懷里，他抱的很緊，靳安年甚至能感受到他在顫抖。

    我還是搞砸了，對嗎？

    好一會兒，江啟寒才低聲說。

    我不想跟她吵的，我明明知道，過去的事情再糾結(jié)是無濟(jì)于事的，江啟寒吸了吸鼻子，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就是委屈，為我自己，也為你，我們本來可以有更多幸福的，不是嗎？

    靳安年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對不起，今天我不該說要來這里的。

    江啟寒搖頭，不怪你，我其實(shí)也沒有那么不想來。

    他心里其實(shí)也是有一點(diǎn)殘存的希望的。

    他也一直想當(dāng)那件事沒有發(fā)生過，可每次看到秦舒怡略帶討好的眼神，和她自以為是的為你好，江啟寒就很煩躁。

    其實(shí)，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靳安年開了燈，拉著江啟寒坐到床邊，我查了你那個病的癥狀，發(fā)現(xiàn)國外有人也有類似的病癥，M大剛好也有研究，而且初有成效，所以，要不等你這場戲拍完了，你也去M大好嗎，我陪你一起去治療。

    江啟寒楞楞地看著靳安年，這兩天靳安年因?yàn)樗低导訉W(xué)長的事情在跟他鬧別扭，他沒想到原來他的小omega還為了他私下查了這些資料，江啟寒心里一下變得暖呼呼的，剛剛那個還氣得眼圈紅的人一下不見了，他把靳安年拉到他懷里，坐到自己腿上，用頭發(fā)去蹭靳安年的臉，蹭得他直笑。

    老婆，我好喜歡你。

    靳安年笑，江啟寒，你知不知道只有小狗才會老這樣蹭別人的臉啊。

    我就是小狗，江啟寒看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我是你的小狗。

    他的眼睛里有光，像是經(jīng)年之前的潔白的月光，穿梭過時光的風(fēng)雪而來。

    好rou麻呀。

    靳安年嘴上嫌棄，心里卻念了一遍。

    我的小狗。

    江啟寒被哄好了，趁他去洗澡，靳安年出去了一趟。

    他是去找秦舒怡的，正好秦舒怡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她站得筆直，看著窗外出神，明明身材嬌小，卻像一把出鞘的劍。

    靳安年其實(shí)有點(diǎn)怵她，但并沒有想要退縮。

    秦舒怡回頭看到靳安年，似乎是因?yàn)橄氲搅藙倓偹约赫f的話，有點(diǎn)抱歉地沖他笑了一下，安年，剛剛不好意思。

    那話說得靳安年確實(shí)有點(diǎn)不舒服，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所以并沒有生秦舒怡的氣。

    他搖了搖頭，阿姨，我沒事的。

    秦舒怡也沒想到靳安年會這么貼心，她愣了一下，然后一直揚(yáng)著的頭稍稍低了下去，嘆了口氣。

    小寒他，肯定很后悔回來。

    阿姨，其實(shí)我就是來找你說這件事情的，靳安年說，江啟寒他也很痛苦，很糾結(jié)。

    我當(dāng)然知道，可是當(dāng)年的事情，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兩個兒子，選誰，都舍不得，秦舒怡又嘆了口氣，我也想好好彌補(bǔ)小寒，讓他可以原諒我們

    其實(shí)我覺得，如果一直想著要怎么去彌補(bǔ)他，怎么讓他原諒你們，反而是一直在提醒他，那樣你們就一直在從前的錯事里面，走不出來。

    你怎么會這么想？秦舒怡有點(diǎn)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是因?yàn)樾『恢痹诨谶^，才原諒他，跟他在一起的嗎？

    我不是因?yàn)樵徦?，才答?yīng)在一起，靳安年淺淺笑了一下，我是因?yàn)橄矚g他，才跟他在一起。

    秦舒怡略有所思地看著他，很久之后，才說，我不該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安年，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靳安年笑著搖了搖頭。

    上樓之前，秦舒怡拿了兩個紅包給他，紅包特別厚，靳安年拿著有點(diǎn)不好意思，江啟寒洗完澡出來，靳安年也剛回來，手里拿著厚厚的兩個紅包，江啟寒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你去找她了？

    靳安年也不隱瞞，嗯。

    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就，順其自然唄，靳安年拍了拍手里的紅包，好多呀，我?guī)湍惚９芰耍?/br>
    行啊。

    靳安年開的玩笑，沒想到江啟寒答應(yīng)了，我說著玩的。

    我認(rèn)真的，江啟寒頭發(fā)還有點(diǎn)濕，靳安年走過去，拿著毛巾墊著腳幫他擦頭發(fā)，江啟寒順從的彎下腰，好讓靳安年不那么吃力，完美的容顏略帶笑意，老婆，我們家的財政大權(quán)遲早要交到你手里的，我太笨了，管不住錢，明天我就把卡都給你。

    靳安年很容易就想到了江啟寒瘋狂給他買東西的那段時間，他著實(shí)不太會管錢。

    靳安年哼哼了兩聲，是你自投羅網(wǎng)，到時候可不要后悔。

    絕對不后悔！

    靳安年笑，他環(huán)顧四周，往年過年的時候他來江家，睡的都是客臥，這還是他頭回來江啟寒的房間，看什么都新鮮。

    但他不會告訴江啟寒的，因?yàn)樗?，只要他一說，江啟寒就會陷入自責(zé)。

    從這點(diǎn)來看，他跟秦舒怡果然是母子。

    年年，我一定快馬加鞭把戲拍完，然后去找你。

    嗯，靳安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好好工作，我好好上學(xué)，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我們就可以再見面啦。

    很快嗎，江啟寒嘆了口氣，一定會很難熬。

    靳安年給他順毛，看他沮喪，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嘴唇，江啟寒食髓知味，立刻抱著靳安年倒在床上，靳安年推了他兩下，你頭發(fā)還沒干呢！

    江啟寒傻笑著坐起身來，靳安年幫他擦了會兒頭發(fā)，然后就去拿手機(jī)群發(fā)祝福了，莫曉陽給他發(fā)了個小視頻，他回了父母那兒，跟著朋友在外面放煙花，視頻里莫曉陽扯著嗓子喊新年快樂，背景是一朵又一朵絢麗的煙火，整個畫面都很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