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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三娘對她是別有用心。 皎皎絕望地扯了扯唇角,淚水奪眶而出。誰會想到一個一直盡心盡力照顧自己的人處心積慮地想賣了她呢?就像她從來沒想到,平日里極為寵愛自己的阿爹有朝一日會將她賣入青樓。 尸體又被丟了過來,一具一具,遮住了僅存的一絲光亮。 她木然地眨了兩下眼睛,似是喘不過氣。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如同置身于無光長夜,永遠看不見太陽。皎皎自幼怕黑,小時候是阿娘陪著睡,后來到了花想樓便徹夜點著燈睡。 她全身僵直發(fā)麻,甚至感覺空氣都似乎逐漸變得稀薄。淚水洶涌如決堤洪水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地捂著唇失聲痛哭。 阿娘,皎皎怕…… 突然,皎皎兀地覺得上方一亮,黑暗褪盡,天光大明。 獵獵火光帶著濃煙,刺的她有些睜不開眼。皎皎下意識抬手遮光,只見來人騎白色駿馬、著銀色鎧甲,披著金燦光華立在她面前,蒼白修長的手握著長|槍,挑著她上頭的那具尸體隨手掀翻到一旁。 清雋矜貴,卻又有滿身煞氣。 待他看清楚尸堆中少女的容貌之時,幽深鳳眸驟然一縮。 男人握著兵器的手緩緩收緊,須臾,又漸漸放松:眉眼極像卻不是她,她眉心沒有紅痣…… 皎皎怔怔地仰望著那個一身銀白貌如謫仙的男人。 他從火光血海之中而來,卻像是不染半點塵埃。 她看著男人俯視著自己,那雙極其漂亮的鳳目眼尾微微上挑,似是有些震驚,片刻后卻又歸于平靜。 皎皎抿著唇,一雙杏眸含著水汽,嬌怯怯的像受驚的小鹿純凈動人,可偏偏眉心生了一點紅痣,為她平添了妖嬈魅惑之色。 她像是沒了窩的小貓兒似的,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紗衣薄如蟬翼,隱約可見那不堪一握的纖腰以及風流勾人的蝴蝶骨。 四周半晌沒有聲音,她大著膽子微微抬頭。 只見那宛如仙君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擦了把面上的血,扯起的笑意勾魂攝魄。 他微微傾身,朝她伸出那只染了鮮血的手,聲音如山海般沉穩(wěn): “小可憐,我?guī)慊丶液貌缓???/br> 第2章 回家 回家? 皎皎呆愣愣地看著那只修長的大手,長睫輕輕顫了顫。她仰頭,望著那個披著燦爛火光如仙人般的男人,嘴唇嗡動了兩下,聲音像小貓兒似的:“家?” 許久未曾說出口的字眼陌生艱澀,皎皎抿了抿唇,積壓在心頭之上的彷徨委屈一股腦兒地迸發(fā)出來。 她紅著眼睛看向他,淚珠子要落不落地積在眼窩,映著火光,一點一點地閃動:“可是我已經沒有家了呀……” 宋命鳳目閃爍,依舊伸著手,沒有一點不耐:“那你以后便有家了。” 皎皎心神一顫,耳邊回響起三娘曾對她說過的話,“以后這就是你的家?!薄?/br> 眸中悲傷愈深,她像是只被同伴丟棄流浪已久的小獸。 渴望與人同行,卻又懼怕再被人丟下。 皎皎猶豫了一瞬,聲音糯糯軟軟,帶著絲可憐巴巴的哭腔:“我可以相信你嗎?” 尸山火海中,她就靜靜地坐在那兒,眼睛紅紅,抱著自己的胳膊,小心謹慎地看著他。 宋命鳳目微瞇,好似看見了記憶中那個笑瞇瞇的小女孩。 那雙眼睛,天生就應該是用來笑的。 他點頭:“可以。” 皎皎仰望著那雙山海般深沉的眸子,只覺得周身黑暗剎那間退去。仿佛明日東升,驅散了濃霧黑夜,天地大亮。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忽然瞥見自己指尖染著點點污泥血跡。皎皎遲疑,瑟縮了一下。 她不敢繼續(xù),生怕弄污了他。 他這樣皓月般的人,就應該懸在天空之上受眾人跪拜敬仰。 卻不料,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冰冷觸感,環(huán)握住她手腕。皎皎微愣,還沒回過神來就覺得自己身體一輕,下一刻便已穩(wěn)穩(wěn)坐在了馬上。 就在他的身前,貼著他的鎧甲,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香氣。 “弄臟你了?!蹦腥寺曇粼陬^頂緩緩響起。 皎皎聞言,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腕,兩道帶著血跡的指痕清晰可見。 心臟沒來由地猛跳了幾下,像是揣著只兔子,“咚咚”地跳動著。手腕上的兩道指痕在灼灼發(fā)燙。 “沒關系?!彼胫鴳摶匦┦裁?,可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這句話。 話音一落,皎皎就有些后悔:聽起來就蠢蠢的…… 她覷著他的臉色,自他把她帶上馬,就再沒看過她一眼。 是后悔了嗎? 皎皎想了想,用較干凈的左手輕輕扯了扯男人垂在身側的披風:“如果你后悔了一定要跟我說,我會自己走,不要再賣掉我了,好嗎?” 她看著他,抓著他披風的手不自覺收緊,又馬上放開。 再? 微揚的眉毛僵硬一瞬,宋命看著那雙紅通通水汪汪、似兔眼般的杏眸,想起了自己前幾年撿回去的那只流浪貓。 小小的一團,極為粘人,像是怕再被丟棄似的,只要見著他就會朝他攤開肚皮,奶聲奶氣地喵喵叫。 “既撿了你,就不會賣了你?!彼蚊_口,神思有一瞬的恍惚。 男人聲音清冽沉穩(wěn),讓人覺得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