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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站在那,眼睜睜地看著阿爹阿娘走遠,看著阿爹抱起那女童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街邊叫賣聲吵嚷熱鬧,她卻仿佛覺得周遭好似什么都不存在,自己就是一個孤零零的游靈。 “你的阿爹阿娘?”身后傳來清冷男聲,她木然回頭,輕輕“嗯”了一聲。 “我六歲時兄長生了場大病,阿爹就把我賣進青樓了。”皎皎轉(zhuǎn)過身,仰頭看著他止不住地掉眼淚,“督主大人,您說為什么明明是我阿爹親手將我送入青樓,他卻還嫌棄我?” “我什么都沒做錯啊……” 宋命看向那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個畫面,畫面中的宮裝婦人抱起身旁的男童焦急道:“兒,你在這等等阿娘,阿娘把殿下安置好就回來?!?/br> 可是,他再沒見她回來。原來,他們都是被放棄的那個。 “督主大人您怎么了?”皎皎隔著淚光,隱約看見他眼底的孤獨悲戚,好像回憶起了什么傷心事。 軟和似奶貓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宋命垂眸凝視著站在自己跟前的小姑娘,腮上還掛著淚,濕漉漉的眼睛滿是關(guān)切。 “督主大人,我們回家吧,皎皎不哭了?!彼⌒囊硪淼亻_口,只想讓他忘了不快。 可話雖如此,皎皎的眼淚卻始終停不下來。 宋命默默看著抽噎不停的少女,莫名覺得有些滑稽,又有點可愛。 “回家?!?/br> 皎皎抹著淚,乖順地跟在宋命身后。她情不自禁地回頭望望:原來阿爹和阿娘生了個meimei…… 她黯然轉(zhuǎn)頭,提著裙子上了馬車。世界復(fù)又安靜下來。 男人同來時一樣,閉眸靠在車壁上。皎皎努力忍著淚,憋得小臉通紅。她偷偷盯著宋命,不知不覺地依賴他:所幸遇到了督主大人。 “是因為他不配做你的阿爹?!?/br> 皎皎愣了愣,臉頰淚珠都頓了一下。 一言不發(fā)的男人忽然開口,掀開眸子定定地看著她道:“你沒有錯處,是他不配?!?/br> 你沒有錯處……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剎那間擊中了皎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再也控制不住,嗚的一聲哭出來。 “別哭了?!彼蚊行╊^疼,他從沒見過有人會這么能哭,仿若是水做的一般。 “嗯!”皎皎哽咽應(yīng)著,抬手捂著唇,卻仍有破碎嗚咽溢出。 馬車飛馳所過之處,驚起一片塵土,留下幾聲微弱哭聲。 * “督主,到了?!?/br> 皎皎哭得眼睛紅腫,鼻尖兒眼尾染了抹醉紅,看起來像只可憐巴巴的兔子:“督主大人,對不起?!?/br> 宋命抬眸看她,徑直掀了簾子下車。 她抿抿唇,捧著那盒子舍不得吃的點心也跟著下去。腳踝上的鈴鐺聲清脆作響,雖仍戴著鐐銬,皎皎此刻卻是輕松了許多。 從現(xiàn)在起,她便是個堂堂正正的人了。 “督主,元夫人來了,在里面等您呢。”陳伯迎了出來,躬身行禮道。 元夫人? 皎皎抬頭,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閃過的一團黑霧:督主大人好像不是很愿意見到元夫人。 “把她送回去。”宋命淡聲。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穿著華貴綢緞的美夫人急急走了出來,但卻停在了宋命幾步之外,滿臉的小心翼翼:“回來了?” “嗯?!彼蚊瓜卵鄄€,抬步邁了進去。 元氏正欲追上去,忽然瞥見了門邊凄楚動人的少女。如玉肌膚染著桃紅,晶亮眸子淚光點點,媚態(tài)極妍,身姿風流,好一個惹眼的美人兒。 她心下了然,沒做聲徑直去找宋命。 皎皎跟在陳伯身邊,靜靜回頭看了看那個白玉般干凈的人,想起了一些大胤朝人盡皆知的事情。 宋命是當今圣上乳母元氏的兒子,亦是圣上的奶哥哥。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十年前發(fā)生過一起宮變,圣上當年還只是太子,元氏為了護圣上周全,將自己的親生子與圣上掉包,帶著信物與圣上出逃。 后來,“太子”被叛軍所俘,內(nèi)jian宮人指認他不是真正的太子。叛軍頭領(lǐng)多年謀劃毀于一旦,便將滿腔怒氣發(fā)泄在了宋命身上。 聽說,他就是那個時候被廢的…… 皎皎皺著眉,她難以想象一個年僅十余歲的少年在被母舍棄、備受叛軍折磨時是怎么熬過來的。 想著,她心里就只有心疼。 她低著頭,心沉甸甸地墜著:我經(jīng)歷的那些較之督主大人的過往,其中傷痛不值一提。督主大人已經(jīng)成為了為民為國的好官,而我卻還在哭鼻子…… 以后可不能再哭了! * “阿鯉,阿娘給你帶了許多愛吃的,阿娘還給你做了幾身……” “我已長大,母親喚我乳名不合適?!彼蚊嫔蠜]什么表情,瀲滟鳳目冷然無波。 “無論你多大,在阿娘面前永遠都是小孩子?!痹闲χ叩剿埃窒霌嵋粨崴拿骖a。 宋命垂眸后退一步躲開,踱步至椅子邊坐下,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 元氏苦澀笑笑,收回頓在空中的手也緩緩坐下。 室內(nèi)鴉雀無聲一片死寂,元氏想到了方才在門口看見的女子笑著找話題:“阿鯉,你想找的人找到了?可真是個美人兒?!?/br> “不是她?!彼蚊畔虑嘤癫璞Z氣十分疏離,“我還有公務(wù)要處理,母親逛逛園子稍等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