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聲音，小星這才清醒一些，許是生病的緣故，他整個(gè)人顯得脆弱極了，聞言，眼淚不由一顆顆砸了下來。

    “jiejie，抱歉，是我害了裴景，都是我害了他，你打我吧……”

    他哭得活像個(gè)孩子，顯然自責(zé)極了，曉曉有些心軟，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別哭了，你好好養(yǎng)病?！?/br>
    曉曉喂他喝了藥，喝完藥，他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曉曉這才起身，回了自己屋，她打算歇下時(shí)，丫鬟卻過來通報(bào)，說顧姑娘想要見她一面。

    曉曉愣了一下，“哪個(gè)顧姑娘？”

    她問完，心中不由浮現(xiàn)出顧蓁兩字，誰料竟真是顧蓁要見她。

    曉曉心中莫名緊了緊，“她有說什么事嗎？”

    丫鬟搖頭。

    曉曉有片刻的踟躕，她不知道顧蓁為何要來尋她，她終究還是點(diǎn)了頭，“讓她進(jìn)來吧?！?/br>
    第76章 吃味

    寒冬已至, 不知何時(shí)，天上飄起了飛雪，點(diǎn)點(diǎn)雪花, 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給夜色增添了一抹雪白。

    曉曉望了一眼空中飄舞的雪花, 尋了兩把油傘，遞給了過來通報(bào)的丫鬟, 道：“去接她一下吧，讓她去前廳就行，我去前廳見她?！?/br>
    丫鬟應(yīng)了下來。

    曉曉撐著油傘往外走時(shí), 綠珠拿起了一件大氅, “姑娘多穿點(diǎn)?！?/br>
    這大氅是狐毛制成的, 十分厚實(shí), 曉曉自打落水后, 就有些畏寒，她道了聲謝，乖乖披上了大氅。

    綠珠陪她一起去的前廳, 她們到時(shí), 顧蓁也剛剛到，兩人目光相觸時(shí)，皆是微微一怔。

    曉曉不自覺多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女子, 身著厚重披風(fēng)，一頭烏發(fā)用發(fā)帶高高束了起來, 她螓首蛾眉，身姿挺立，瞧著就像個(gè)英姿颯爽的少年郎，與曉曉想象中的一點(diǎn)都不一樣。

    曉曉試探著喊了一聲, “顧姑娘？”

    顧蓁眸中滿是驚艷，聽到曉曉的聲音，她才回神。

    她含笑點(diǎn)頭，隨著曉曉進(jìn)了內(nèi)室，“來的路上，我還在想，什么樣的女子，能夠令他另眼相待，沒想到比想象中的還要漂亮，皇后娘娘若是尚在，定然很喜歡你?！?/br>
    她口中的皇后娘娘，是裴修寒的生母。

    曉曉摸了摸鼻尖，笑容略顯靦腆，她招呼著顧蓁入了座。

    進(jìn)屋后，顧蓁不自覺搓了搓通紅的手，她沒料到今日會(huì)下雪，過來時(shí)沒坐馬車，雖然僅淋了一會(huì)兒雪，依然覺得手腳冰涼。

    曉曉將手中的手爐遞給了顧蓁，笑道：“外面天冷，顧姑娘先暖暖身子吧?！?/br>
    顧蓁微微一怔，含笑接住了手爐，“多謝?！?/br>
    曉曉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客氣。她粉黛未施，頭上也僅插著一支羊脂白玉簪，明明打扮得極為素凈，燭火下，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卻說不出的綺麗。

    顧蓁不自覺多看了一眼。

    綠珠拎起一旁的白玉壺，為兩人倒了杯熱水。

    顧蓁這才注意到綠珠，綠珠面容清秀，年齡雖不大，瞧著卻很是沉穩(wěn)，手上還帶著薄繭。

    顧蓁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凡，見她寸步不離地跟著曉曉，顧蓁有片刻的晃神。

    她搖了搖頭，笑道：“不必倒，我過來時(shí)，剛喝了一杯水，就不喝了。”

    手中握著暖爐，她僵硬的身體才逐漸暖和了起來。

    顧蓁這才笑道：“白日事情有些多，沒能走開，拖到現(xiàn)在，才登門拜訪，冒昧而來，希望沒能打擾張姑娘休息?！?/br>
    顧蓁目光坦然，笑容明媚，瞧著是個(gè)很好相處的人。

    曉曉不自覺就放松了下來，笑道：“我一向睡得晚，正愁沒人與我說話呢，顧姑娘來得正是時(shí)候?！?/br>
    顧蓁臉上掛著清淺的笑，她雖是男子打扮，五官卻很是秀麗，笑起來時(shí)，臉上有個(gè)梨渦，瞧著很是年輕，完全不像二十多歲的樣子。

    她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對(duì)翡翠玉鐲，鄭重道：“我今日來，是替家母走的這一趟，你想必知道，她與皇后娘娘曾是手帕交，這玉鐲是她成親時(shí)，皇后娘娘贈(zèng)予她的，臨終前，母親將玉鐲留給了我，想讓我日后轉(zhuǎn)贈(zèng)給燕王妃，年后我要跟著輕塵大師出去云游，沒法參加你們的親事，干脆今日過來了，離成親沒剩多久了，張姑娘且收下吧?！?/br>
    曉曉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shí)拒絕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br>
    顧蓁卻將玉鐲，塞到了她手中，笑道：“王爺若在，也得喊我母親一聲伯母，長(zhǎng)者賜不可辭，這本就是皇后娘娘的東西，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你手中，也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張姑娘千萬別拒絕，我若是帶著東西回去，我娘說不準(zhǔn)半夜就會(huì)過來找我?！?/br>
    她說著眨了眨眼，笑容很是灑脫。

    她母親已經(jīng)去世兩年了，這事一直壓在顧蓁心頭，見裴修寒總算要成親了，她心情都跟著輕松了不少。

    以后她也能徹底放下了，不可否認(rèn)，她拖到今日才來，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樣的姑娘，令他甘心求娶。

    顧蓁沒有久坐，她清楚，她的身份多少有些尷尬，將玉鐲交給曉曉后，她就站了起來。

    曉曉道：“雪下得正大，顧姑娘再坐會(huì)兒吧，等雪停了再走?！?/br>
    顧蓁搖了搖頭，“我明日一早就得離京，還得回去收拾行李，就不久留了?！?/br>
    曉曉起身送了送她，兩人尚未走出前廳，曉曉就瞧見了裴修寒的身影，他沒有撐傘，大步朝這里走了過來。

    外面雪很大，寒風(fēng)夾雜著雪粒，飛飛揚(yáng)揚(yáng)落了下來，裴修寒肩頭上也落了不少雪，他的步子很大，黑緞地靴子也濕了一些。

    瞧見他后，曉曉和顧蓁都不由停了腳步。

    察覺到他的急迫后，曉曉不由微微一怔，他才剛讓楊昊傳了口信回來，說最近幾日都不會(huì)回來，誰料這會(huì)兒竟是著急地回了府。

    曉曉下意識(shí)看了顧蓁一眼。

    顧蓁正愣愣望著他，烏黑的眼眸里，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復(fù)雜和悵然，這屢情緒消失的很快，轉(zhuǎn)瞬間，她的面容就恢復(fù)了平靜，瞧著無悲無喜，跟曉曉相處時(shí)的輕松之意都不自覺斂了起來。

    裴修寒個(gè)子很高，腿也很長(zhǎng)，幾步就走到曉曉跟前，他不自覺看了曉曉一眼，隨后才看向顧蓁，“有事？”

    顧蓁刻意選了個(gè)他不在府的時(shí)候，出現(xiàn)在曉曉面前，也表現(xiàn)得很是灑脫，一副她從未在乎過他的模樣。

    直到這一刻，瞧見他，她卻被打回了原型，她一下子，好像又變成了那個(gè)苦戀他的小姑娘，苦苦追著他的腳步。

    皇后娘娘心疼她，才說要讓她當(dāng)兒媳，他卻始終淡淡的，從未多看她一眼，哪怕，她險(xiǎn)些成為他的未婚妻，他也不為所動(dòng)。

    這句“有事？”讓顧蓁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狼狽，好像沒事，她就不該登門一樣。

    當(dāng)年，父親之所以與三皇子結(jié)盟，說到底也有心疼她的緣故，雙方即將定下親事時(shí)，他卻來了一句只拿她當(dāng)meimei。

    她當(dāng)時(shí)太過年輕，只覺得臉面重于一切，才會(huì)哭著跑開。父親一向疼她，所以才遷怒于裴修寒。

    正是父親錯(cuò)誤的選擇，才害死了他的父皇和母后，也讓母親后半生都活在痛苦中。

    顧蓁從未奢望過，他能夠原諒他們，也沒想過來打擾他，若非母親，覺得玉鐲是皇后的東西，理應(yīng)轉(zhuǎn)交給燕王妃，她也不會(huì)過來。

    顧蓁沉默著沒有吭聲，這一瞬間，她再次體會(huì)到了何為狼狽。

    曉曉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異常，見裴哥哥幽深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顧蓁身上，曉曉心中無端有些發(fā)緊。

    雪越下越大，幾片雪花鉆入油傘中，刮到了臉上，曉曉只覺得涼意浸到了心底，她莫名覺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隙ㄊ且?yàn)樗拇嬖冢抛屗麄儧]法暢所欲言吧？

    曉曉將油傘塞到了裴修寒手中，勉強(qiáng)擠出個(gè)笑，“你們先聊?！?/br>
    見她要沖入大雪中，裴修寒眉頭微揚(yáng)，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少女手指冰涼入骨，裴修寒一手撐傘，一手包住了她的小手，手中的傘也全撐在了她身上，他的肩頭再次落上了積雪。

    拉住曉曉后，他才又看向顧蓁。

    顧蓁自然瞧見了他的舉止，哪怕清楚，他肯娶她，肯定是動(dòng)了心思，真正瞧見他對(duì)曉曉的在乎時(shí)，她依然覺得刺眼。

    她隨著母親，已經(jīng)在寺中清修了多年，本以為過往皆是云煙，她早就放下了，這一刻，她才明白，輕塵大師為何說她紅塵未了。

    她近乎狼狽地開口道：“沒事，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二位了?！?/br>
    她說完，就匆匆離開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她。

    曉曉不由一愣。

    顧蓁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裴修寒沒再管她，將曉曉往跟前拉了拉，“手怎么這么冰？手爐呢？”

    曉曉將手爐塞給了顧蓁，雪一直沒停，剛剛出來時(shí)，她便讓顧蓁帶上了手爐。

    她抿了抿唇，才道：“我不冷，哥哥，你若是有話跟她講，可以去追她，我自己回去就行?！?/br>
    縱然表現(xiàn)得很大度，她的聲音卻透著一股，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失落。

    裴修寒心中微動(dòng)，垂眸看了小丫頭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她情緒有些不對(duì)勁。

    少女眼神黯然，粉嫩的唇緊緊抿了起來，笑容也有些勉強(qiáng)。

    他下意識(shí)摸了摸她的額頭，見沒有起熱，才松口氣，“她欺負(fù)你了？”

    曉曉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干嘛這么問，她連忙搖頭，“沒有的，顧姑娘很溫和。”

    見她都要走遠(yuǎn)了，裴哥哥依然沒有去追她的意思，曉曉偷偷瞄了他一眼，“哥哥不追她嗎？”

    第77章 懵懂

    裴修寒伸手將她護(hù)在了懷里, 帶著她往素月軒走去，“我追她作甚？”

    他語氣很淡，似乎在他心中, 顧蓁只是個(gè)微不足道的存在。

    曉曉心跳不由快了一分，她沒敢看他, 伸手幫他彈去肩上的積雪，隨后小聲問了一句, “哥哥不是因?yàn)樗?，才回來的嗎？?/br>
    裴修寒有些意外她怎么這么問，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廊下的燭火在風(fēng)雪中明滅不定, 少女烏黑的眼眸中, 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裴修寒護(hù)著她, 走到了長(zhǎng)廊下, 他合起油傘后，才轉(zhuǎn)身問道：“我為何要因?yàn)樗s回來？”

    有關(guān)他的傳聞，一向很多, 裴修寒甚少理會(huì), 下屬稟告到他跟前的也都是些大事。

    猜到她許是誤會(huì)了，裴修寒低聲解釋道：“顧蓁的父親曾勾結(jié)三皇子意圖逼宮，她父兄皆死在我和皇兄手中, 我怕她對(duì)你不利，才趕了回來?！?/br>
    裴修寒當(dāng)年之所以會(huì)放過顧蓁和她母親, 一是由于她們不知情，二是由于母后的懿旨。

    曉曉聞言，眼眸都亮了幾分，唇邊也不由泛起了笑, 怎么都沒料到，他是擔(dān)心她，才匆匆趕了回來，是不是意味著，在他心中，她比顧蓁更重要一些？

    曉曉不由笑彎了眉眼。

    走出長(zhǎng)廊后，雪花下得更大了，寒風(fēng)夾雜著雪粒不停地往人臉上刮，裴修寒撐開油傘，將小丫頭護(hù)到了懷中，帶著她往素月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