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輕浮
可現(xiàn)在,她正散發(fā)著和她們不一樣的魅力。 她不能同那些女人相較,可謝云輝逐漸發(fā)現(xiàn)她的好。她的言談舉止間,透著還未被世俗玷污的純真。他轉(zhuǎn)動著大拇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大大方方地欣賞著這位夫人正慢慢顯露出來的風(fēng)情。 徐修文應(yīng)當(dāng)沒有領(lǐng)略過她的風(fēng)情,他想。不過就算他發(fā)現(xiàn)了,也不見得能欣賞這種風(fēng)情。徐修文喜歡的是受過教育,有見地,能與他聊學(xué)問的女子。而他的夫人不能與他互相唱和,便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可惜了,謝云輝遺憾地想,這不是他的妻,若是他的妻,他一定會好好教她的。 若她好好的學(xué),那么他未嘗不能享受到閨房之間的樂趣。 她不曉得自己已經(jīng)被一個風(fēng)月老手盯上,還在那天真地、毫無防備地在一個男人面前露出她燦爛的笑容。 有人講了個笑話,逗得麻將桌上的人大笑,她也被逗樂,笑著轉(zhuǎn)頭,正想和他說話,意外地撞上了他打量她的眼睛。她的心臟又胡亂地跳起來。 見自己被撞破,他也不收回視線,大膽地同她對視,看著她兩頰似被火燒,越來越紅。 她仰著脖子,在昏黃的燈光下,眼睛像被他捉住,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挪開。 “夫人,”她望著他,看他溫和地笑著,向自己發(fā)出了邀請,“要去跳舞么?” 跳舞? 她自卑地低下頭,囁喏道:“我不會?!?/br> 原來在家里,她未曾覺得自己這樣那樣不好。可今朝發(fā)現(xiàn),她真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xué)。 “我教你。”短短叁個字,他故意摘去了夫人的稱謂。這是他的小把戲,別人不曾發(fā)現(xiàn)其中有什么深意,她也沒有。 她遲疑著,轉(zhuǎn)向看他。他的眼眸似帶有神秘的力量,她被牢牢地吸引。他在她的面前攤開手掌,邀請她放上去。她的手不自覺地就伸了出去,白嫩的柔荑放在他的手心。他的手還是那樣的燙,像是guntang的開水。她害怕地一縮,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寬大的手掌心卷了起來,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她象征性地掙扎著,想從中抽出自己的手。他沒有用多少力氣,可她怎么都抽不出來。 “不要怕?!彼崧晫λf,依然沒有加上“夫人”。 這里是謝公館,男男女女各有各的玩樂,沒人會注意他牽著一個女人的手。 公館中的舞池正開著舞會,留聲機正放著西洋樂,音符從留聲機的大喇叭里歡樂地跑出來,盤旋在公館的天花板上空。 他很紳士地牽著她,走到舞池的邊緣。她看著舞池中的人,躊躇不前。 他看得出來,她還在害怕。 “謝先生,”她囁喏,“我不會跳舞……修文在家里教過我,我……我老是踩到他的腳?!彼才虏鹊剿哪_呢。 “不必?fù)?dān)心,我會帶著你?!彼軠厝岬卣f。徐修文教不會,說明他不會教,他自負(fù)地想。 她正猶豫的時候,有個女人看到了謝云輝,走過來,向他們打招呼,見到她,誤會道:“Lawrence,新交的女朋友嗎?” 他剛想說話,她已經(jīng)反應(yīng)激烈地說道:“不是的!我我,我不是……我不是他的……我……” 她一個有夫之婦,怎么會和他是那種關(guān)系呢?那可是要浸豬籠的大罪呀! 他心一沉,方才悄然升起的熱情,被她的舉動澆個冷卻,他冷淡地松開了握著她的手。 “她是徐修文的夫人?!彼蛑莻€黃色洋裝的女人介紹著,雖然還是笑著的,但不復(fù)先前的熱情。 “這樣啊?!秉S色洋裝的女人笑起來,“那要和我去跳舞么?” 她愣住,想著謝云輝方才說要教她跳舞……她仰望他,含著期待,想著他總不會把她丟下吧? 可他讓她失望了。 “我的榮幸。”他微微欠身,竟去牽了那女人的手,兩個人飄進(jìn)了舞池。 她渾身僵硬,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竟這樣丟下了自己? 她看著他們,像舞池中其他的男女那樣摟抱在一起,真是不知廉恥!她想,渾然未覺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 真是世風(fēng)日下,她還想,如今男男女女竟可以這樣摟抱在一起傷風(fēng)敗俗! 她氣得指甲都嵌進(jìn)rou里,可絲毫不覺疼痛。 謝云輝與那個女子優(yōu)雅地跳舞,兩人輕聲說著什么,他似乎說了什么話,那女子在他注視下羞紅了臉,低下頭,笑了起來。 她一直看著他們,眼睛沒有向別的地方去。她其實應(yīng)該關(guān)心徐修文在什么地方,今晚來這里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徐修文??蛇@會兒,她像是忘了自己還有個丈夫,只一心鎖緊舞池里的那個身影,盯著他和黃色洋裝女人說話。 她像是生出了一種新的本領(lǐng)。 這種本領(lǐng)她對徐修文是不會有的。徐修文喜歡別的女人,她后知后覺,連徐修文嫌棄她,她也只會反省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不夠討丈夫的喜歡。她會在意徐修文的女朋友,也是因為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她在意的是自己離了婚就無處可去。 可現(xiàn)如今,她看著舞池中的那個男人,僅憑著他和別的女人說話,就敏銳地捕捉到他們兩個擁有不一般的關(guān)系。 這是一種全新的本領(lǐng),她還沒明白過來。 輕浮……她惱恨地握緊手。 太輕浮…… 怎么會有這樣輕浮的男人!她氣憤地想。 她在吃醋,卻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吃醋。 修文怎么會把她交給這樣輕浮的男人!她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她氣得滿面通紅,不想在那里待下去。她待著做什么?看那個輕浮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調(diào)情嗎? 可謝云輝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有什么資格去管謝云輝同別的女人的事? 她只顧著生氣,全然沒有時間去深入思考自己的火氣從何而來。她匆匆轉(zhuǎn)過身,想離開這個地方。 可她該去哪兒呢?去找徐修文嗎? 她在公館中胡亂地走著,想去找自己的丈夫,可她想起,只怕徐修文忙著和他的女朋友聊天,哪里會有心思管她? 她想起徐修文那張一看見她就厭煩的臉,唉……她是想討他的歡心,不是想讓他更加討厭她的。 那么,能怎么辦呢?她只好忍住想去找徐修文求助的心,毫無目標(biāo)地在公館里走著。公館太大,路太多太長,她像走在一座迷宮中。路上目光所及直處,入目皆是琳瑯繁華,耳邊是靡靡之音,人人只顧著玩樂,醉生夢死間,誰理今朝明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