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夏天，一高的不少學生都會在學校后院的涼亭里吃午餐。

    林霽和明寒來得稍微有些晚，其他人都已經(jīng)差不多走光了。

    明寒把手里提著的便當盒子放在石桌上，蹲在花壇的噴水閥邊洗了個手，甩了甩手加速自然風干，動作間沒注意到林霽也靠近過來，不小心把手上的水珠淋濺到他的額頭上。

    “喲，不好意思。”沉聲道了個歉，然后看見身邊人只是滿不在意地擦了擦，“洗嗎？”

    “恩。”林霽蹲身下去，對著水閥下冰涼的水注搓洗了兩下掌心，汩汩的水流漫到碧綠的草甸下，蜿蜒著浸入土壤。

    洗好之后隨手關閉了水閥，端著仍然潮濕的雙水回到石凳上去坐著，四處觀望了一下，接著落目回明寒身上。

    “你常在這吃午飯？”

    “偶爾，午睡的時候會呆在這做題?！泵骱情_塑料袋子，遞了一盒飯到林霽面前。

    打開一次性餐盒，里面的餐品賣相相當不錯，牛rou、圓蔥還有米飯的香味混雜在一起，讓人食欲大增。

    林霽掰開筷子嘗了兩口，然后肯定式地點頭稱贊了聲“味道不錯”，明寒沒應聲，也安靜地拿起筷子低下頭去。

    高三生吃飯速度應該是全國統(tǒng)一的快，沒一會兩個餐盒就都被清空了。

    林霽用餐巾紙擦了擦面前的石桌，一邊把吸管插進隨餐附贈的紙杯飲料里，一邊抬眼看了看面前收拾餐盒垃圾的人。

    想起今天發(fā)生過的事，他心里充滿了疑惑和好奇，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明寒用余光瞥到了林霽復雜又糾結的表情，停下手上的動作，等著他開口。

    “也沒什么，就是有點奇怪?！绷朱V吸了兩口飲料后，把紙杯放回到石桌上，“你和你弟弟明楚，關系好像不大好？”

    回想上午球賽時兩人的冷淡態(tài)度，如果不是頂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完全看不出來這會是親兄弟啊。

    “沒什么奇怪的，我和明楚不滿周歲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明楚跟著爸生活，而我在爺爺身邊長大。交流相處得少，感情自然也淡些。”

    雖然明寒說話時的聲音和表情和平常無異，林霽作為傾聽者卻是下意識地擰緊了眉毛。

    兩個孩子都那么小，父母就選擇離婚，還讓親兄弟從小分離，無論是什么樣的原因都顯得很不負責任吧。

    “怎么說，大人們的事情也不應該影響到你們兄弟感情?！?/br>
    “其實也不完全怪父母離異?！泵骱畡恿藙哟桨?，“明楚和我之間的那點嫌隙，多半是因為，我從小就嫉妒他?！?/br>
    “你嫉妒明楚？”林霽對于這樣的解釋實在有些驚訝，雖然和明寒相識也算不得久，卻也能了解到他偏冷的性格，平常對于其他人的事大都是漠不關心的。

    他可能會嫉妒自己的弟弟？

    “我們雖然是親兄弟，但在父母眼里卻是截然不同的。”

    明寒說到這里時的語氣才稍微有了些變化，那似乎是自嘲，卻又帶著著隱隱的不甘。

    “我媽當年生雙胞胎男孩，這在老家里算是件比較稀罕的事，老一輩的親戚們高興之余也沒忘找了算命先生來?！?/br>
    如果是走江湖的騙子隨便說幾句吉祥話拿點賞錢也就算了，偏偏那位‘半仙’不愿意成人之美。

    明寒聽爺爺提起過，自己和明楚的出生時間雖然只差了二十分鐘，但是卻跨了一個午夜，而算命人煞有介事地告訴家里人，兩個孩子兇吉相沖。

    “他說明楚是福星降世，不僅命中富貴，還會給周邊的所有人帶來好運。而我卻是克親災星，也注定一生坎坷。”

    “你爸媽該不會連這個都信吧，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還有人迷信這種……”

    林霽剛想用社會科學反駁這種事情，卻突然也把話卡在了喉嚨里?；叵肫鹱约杭依镞B番出事時，舅舅舅媽一家也曾明里暗里地把自己叫做災星，平日里都避之不及。

    明寒只淡淡地哼笑了一聲。

    剛開始當然不信，可是后來的一年之內，爸媽感情逐漸破裂，爸的生意失敗面臨破產(chǎn)，還有諸事不順心，他們慢慢地就開始把這些有意無意傾向于災星說。

    最后，甚至于家里死了一只貓都能間接怪罪于自己的頭上。

    “爸媽離婚后，我和明楚原本都跟著爸，但那段時間無論他做什么生意都是虧損狀態(tài)，所以他越來越厭棄我，我媽又再婚再孕也不肯接過撫養(yǎng)權，最后，我就被送去了爺爺那里?！?/br>
    “明楚七個月看見爸就會笑會喊人，而我快四歲的時候說話都還不利索。那時候太小了只覺得一個傻子活該沒人喜歡?！?/br>
    現(xiàn)在想想，爺爺一向寡言，一個原本就語言發(fā)育遲緩的孩子，再加上幾乎聽不到大人發(fā)聲，能很快學會說話才是怪了。

    這么簡單的道理，可那個時候的自己就是被困死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老話，叫貴人語遲，笨鳥先飛，天才發(fā)育晚?！绷朱V把頭撐在石頭桌面上，眼神真誠地看著眼前提起兒時往事的人。

    “你安慰人的技術很爛?！泵骱瑯诱嬲\地回敬了一個眼神，接著又講下去。

    “長大一些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不比別人蠢笨，從小學開始，我就事事都以明楚為假想敵，一直努力去向他看齊，甚至是超越，迫切地想讓爸媽知道我也值得他們喜歡。這種想證明自己的信念，持續(xù)了很久很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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