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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李鳶時想獨自出去走走,她一開門,便聽見細細的琴聲傳來。 她在門口駐足,聽了一會兒。 琴音悠揚,曲子是《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意在借鴻鵠之志,抒逸士之心胸。[1] 調(diào)子中憂傷的情緒,仿佛彈奏之人此刻的心境一般。 文人墨客,大多寄情于琴,難道彈琴之人是懷才不遇? 循著琴聲,李鳶時提著粉紅裙擺,順著青石板路往竹林深處走去。 在別院住了有一段日子,這竹林李鳶時倒是頭一次來。 這地方拐角處有一叢竹子,轉(zhuǎn)彎過后便見一個亭子。 彈琴的人是沈曄! 沈曄一身藍衣獨自在亭子里,小香爐煙云升騰,裊裊升起。他席地而坐,纖長的手指撥弄琴弦,一舉一動真真是個矜貴公子模樣。 這亭子? 李鳶時有幾分眼熟,她仔細想了一下,良久才想起這亭子跟她前幾日夢中所見一模一樣。 那時夢里,沈曄一襲白衣在亭中獨坐賞景,道不出的矜貴清冷。 今日雖換了件衣服,但男子身上的矜冷氣質(zhì)沒變。 沈曄仿佛同樣也看到了她一樣,朝她這邊低眉點頭。 踏著琴音,李鳶時走了過去,在亭子邊坐下。 那地方,是夢中少年坐的位置。 琴弦悠悠,琴聲緩緩,如山澗溪流,潺潺淌淌,綿綿細細。 一曲完畢,林中余音緩緩。 李鳶時手中捻了一片竹葉,清亮的眸子望著沈曄。 她笑道:“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2]?!?/br> “青天白日,自是沒有月光,不過沈公子倒似那一彎明月,就是不知這彎清朗明月所照何處,所照何人。” 玩著手腕上的鐲子,女子低低笑了一聲,如鶯啼一般。 她借用王維大詩人一詩,夸他是明月般的男子。 清風(fēng)朗明月,初聞不識君。 話本里都是這樣寫的,既將人狠狠夸了一番,又含蓄地問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手指捻了一個琴弦,沈曄輕輕撥弄一下,琴音緩長。 “再高朗的明月,也有被云層遮住的時候,縱使是想要給路人添明,也是有心無力?!?/br> 就像此刻的他一樣。 “哦?” 李鳶時不似之前那般看兩眼沈曄便害羞不已,她對上他如墨般的黑眸,“看來沈公子有煩心事。” 陽光靜謐無聲,絲絲縷縷撒在竹林間,正值開春,禁寂了一冬的鳥兒啼聲不斷。 沈曄撫平琴弦,輕笑一聲,似乎是對她的反駁。 “鳶時姑娘從何處看出沈某有煩心事?沈某不過是順著姑娘的話往下說。” 李鳶時道:“雖跟沈公子僅幾面之緣,但鳶時感覺沈公子是個有才華的人,不知沈公子可有入仕之意?” 衣袖在琴臺拂過,沈曄恣意輕狂。 “亂花漸欲迷人眼,朝中的浮沉,又怎敵沈某在這鄉(xiāng)間之樂?!?/br> 沈曄這人,說話文縐縐的,李鳶時打定他是私塾中的翹楚,難不成是因為科考落榜了?自暴自棄到了鄉(xiāng)野生活? 鳶時自小讀了不少書,也知曉那些個文人墨士若是科考一朝不中,便頹頹喪喪、一蹶不振,沈曄如今的狀態(tài)倒跟那些失意文人有幾分相似。 若真是這般,那好辦! “沈公子乃京城人士,之前當(dāng)真說沒聽過廣平王小女的名號?!?/br> 李鳶時不相信沈曄真不知道她,便再一次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話音清朗,李鳶時一步一步朝沈曄撫琴而坐那地方走去。 每一步都是驕傲自信。 沈曄淡聲道:“沒見過?!?/br> “我乃廣平王小女李鳶時。” 鳶時在他身邊立定,驕傲地仰著頭,宛如在河邊浮水的天鵝一般。 她是廣平王最疼愛的小女兒,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人像沈曄這般冷眼待她。 “沈公子,一次科考落第不算什么,我可以給你請全京城最好的夫子,能讓你從順順利利進入朝堂,光宗耀祖。” 鼻腔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小的輕哼,雖小,但鳶時還是聽見了。 沈曄眸光中滑過一絲怒色,道:“誰同你說我是落第?李姑娘的好意沈某心領(lǐng)了,這情,沈某不敢領(lǐng)。” 話音剛落,李鳶時發(fā)現(xiàn)沈曄看她的眼神驟然變了,不似之前的拘禮溫和,反而因為她剛才說的話而動怒了。 文人墨客,大多喜歡抒情于琴。 沈曄為何要彈奏《平沙落雁》? 明擺著是仕途不順,懷才不遇。 難不成是科考落第了?面子過不去,因而不敢承認? 李鳶時正想著,誰知沈曄突然收了琴。 鳶時距離他不過一步之遙,很明顯地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微微怒氣。 此時男子已經(jīng)起身,大有離開的跡象。 李鳶時有些慌了,怕他就這么離開,她蔥白小指從衣袖中伸出,扯了扯沈曄衣角。 沈曄低頭看她一眼,小姑娘道歉:“對不起,前個日子你在夜里喝酒,我二哥哥之前不高興的時候也喜歡一個人喝悶酒,我想你定是因為仕途不順才這般的?!?/br> 李睦? 沈曄好久沒聽人提過他。 抱著琴的手一動不動,沈曄低聲說著,聲音溫柔,“我沒生氣,也不是因為仕途不順喝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