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吉海喘息了幾下,說:海生哥沒死,沒傷到要害,就是失血過多,身體特別虛弱,大夫讓他最好在醫(yī)館里躺兩天。 蕭彧說:那太好了。林大娘,海生沒事,你就放寬心吧,他治病的錢全都由我來負擔。你家的牛我也一定會賠的。 林母雙手合十:謝天謝地,沒事就好。我們能去看看海生嗎? 蕭彧說:可以,先吃飯吧,吃完飯,我陪你們?nèi)コ抢锟春I?。就在我家吃吧,正好我們也要吃飯了?/br> 吃完飯后,蕭彧和林父一起進了城。馬上就五月了,崖州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盛夏,午后的太陽曬得人眼前發(fā)黑,頭頂發(fā)燙。 吉海不舍得讓蕭彧去曬太陽,提出他陪海生爹去,但蕭彧也很想知道海生的具體情況,海生都在為自己賣命了,自己冒大太陽去看看他難道還不應(yīng)該嗎。 吉海無奈,只好摘了一片芭蕉葉給蕭彧,讓他頂在頭上遮擋烈日。 裴凜之見到蕭彧的時候,顯然非常意外:郎君,你怎么來了? 蕭彧說:我不放心海生,過來看看。 林海生身上有幾處傷,所幸都沒有傷及要害,就是失血過多。他此刻正躺在裴凜之曾經(jīng)躺過的那張病床上,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已經(jīng)睡著了。 林父看到兒子這個樣子便抹起了眼淚,蕭彧只好又勸慰了一番,還去找大夫求證了,確定沒有生命危險,讓林父放寬心。 林父決定留下來照顧兒子,蕭彧讓醫(yī)館掌柜多照拂一下林父,這才和裴凜之、吉海離開。 出了醫(yī)館,裴凜之說:郎君,我想現(xiàn)在去找薛釗。 我同你一起去吧。蕭彧說。 三人去了刺史府,吉海在外面照看馬兒,蕭彧和裴凜之直接進了刺史府。薛釗只見過蕭彧一面,為了避嫌,蕭彧也從未主動來找過薛釗,畢竟一個廢太子常和一個掌握兵權(quán)的地方長官往來,是容易招人猜忌的。 盡管對方已經(jīng)是廢太子了,但怎么也是天子的兒子,薛釗對蕭彧還是挺客氣的: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 蕭彧開門見山地說:薛大人,我來報案的。 報案?你是說報官?那應(yīng)該去找縣令姚大人。薛釗說。 蕭彧說:我們村中的村民在龍虎山附近遭遇山賊搶劫,丟了一頭牛,還差點丟了性命,他此刻正在醫(yī)館里躺著,昏迷不醒。這龍虎山的山賊是歸薛大人管,還是歸姚大人管? 薛釗訕笑起來:那自然歸我管。 裴凜之抱著胳膊:那薛大人打算何時剿匪? 薛釗面露難色:二位請坐,非是我不想剿滅那山賊,實在是那山賊太狡猾難抓。我這做上司的,也要體恤將士的生命不是。 蕭彧皺眉:那意思是百姓的命就不值得體恤了?你要知道,你能過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那是因為百姓在供養(yǎng)你們,包括那些將士。 薛釗一時語塞,繼續(xù)訕笑:郎君有所不知,那山賊現(xiàn)在不光只有山賊,他們還跟龍虎山的土著聯(lián)手了,狡兔三窟,實在是有心無力。 蕭彧倒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信息:山賊跟土著聯(lián)手?山賊不搶土著的? 薛釗說:山賊打不過土著。那幫土著不通教化,與官府為敵,從來都不肯納糧納稅。 蕭彧一聽,便知道了個大概,土著世代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想必并不知道他們生活的土地已經(jīng)是大安國的土地,或者說,并不承認自己的土地上還有一個主人,他們自給自足,哪肯乖乖將自己辛勤種出的糧食交給別人。對他們來說,官府無異于強盜。 蕭彧皺起眉頭:這就有點棘手了,可這山賊一日不除,崖州就一日不得太平。有了解土著情況的人嗎? 薛釗說:有的。府衙中有一名捕快,對土著情況了如指掌,我命人叫他前來與郎君解說。他當即叫仆人去喚那名叫楊英的捕快前來。 薛釗說:郎君和小公爺都請坐吧,喝茶,喝茶,這茶是越州來的,崖州可不易得到。 蕭彧也不客氣,端起來一看,又有點喝不下去了,因為是末茶,就是將茶葉磨成碎末沖泡的,連茶葉一并喝下去的,跟后來的沖泡方式不同。蕭彧勉強喝了一口,味道苦澀,便放下了。 等了大約一刻多鐘,那名本地捕快終于來了,蕭彧便直接問起了龍虎山土著的情況。 楊英倒是知無不言,土著自稱賽人,散居在崖州各處,靠近海邊平原處的,很早就接受了朝廷的統(tǒng)治,慢慢通了教化,與漢人相差不大,居于深山的賽人信息閉塞,民風(fēng)也更為彪悍,不太服管教。 龍虎山中的賽人離州城并不遠,并非完全不通教化,原本是納糧的,后來上任族長死后,他的兒子繼位后,就拒絕再向官府納糧,有幾次稅曹去收稅,都被打了出來,后來就沒人敢去了。 蕭彧問:官府就奈何不得? 薛釗搖頭:他們居住在深山中,地形險要,還善制毒,中了他們的毒箭,幾天不能動彈。他們自給自足,能在山里生活一輩子都不用出來。 蕭彧苦笑,倒是不用出來,但永遠也別想進步了,只能永遠做原始人。 蕭彧說:他們既能自給自足,為何又會同山賊沆瀣一氣? 楊英說:我聽說,去歲那山賊頭子娶了居默族中女子,所以這兩家成一家了。 原來是聯(lián)姻了。蕭彧沉吟片刻,這么看來,賽人并不打家劫舍,何不想辦法從這邊突破,切斷與山賊的聯(lián)系,再將山賊圍困在寨中,圍得他們水盡糧絕,我看我們也不會有多少傷亡。 第33章 渡氣 薛釗看著蕭彧:郎君這法子聽上去可行, 只是怎么去突破,如何突破呢? 蕭彧攤攤手:這就得看薛大人的了,我只是提個建議。 薛釗沉吟不語。 蕭彧問楊英:那賽人從不跟山下人交易? 楊英說:也不是, 他們也得下山來換鹽和一些物品。只是不知道誰是居默族中的,除非去龍虎山蹲守,但龍虎山現(xiàn)在被山賊占著, 人少了也不敢去, 人多了又會打草驚蛇。 蕭彧說:那就找藝高人膽大的去。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氣氛顯得有點沉悶而尷尬, 楊英主動告退了。 薛釗說:郎君說的這個人,我這邊還真不太好找。 一直沉默不語的裴凜之說:讓我試試吧。 蕭彧看著他:凜之。 裴凜之朝他點了點頭。 薛釗抱拳:小公爺深明大義, 下官佩服。 裴凜之說:我們就先走了,回頭有了進展, 再來與薛大人商議出兵之事。 出了刺史府,蕭彧充滿歉意地看著裴凜之:又要讓你涉險了。 裴凜之看著他:我不替郎君分憂, 還能有誰?這山賊不除, 咱們那瓷窯就沒法一直辦下去。那周遭百姓也要長期處于被劫掠的境地。 蕭彧笑起來:凜之最懂我。 裴凜之看著他的笑容, 放柔了聲音:回吧, 郎君一夜未睡,該回去歇息了。 蕭彧打了個哈欠:我還好, 你不也一樣沒睡。 裴凜之走到馬邊,從吉海手里接過韁繩, 翻身上了馬,再彎腰伸手將蕭彧拉上了馬背, 讓他坐在自己身后, 對吉海說:吉海走回去吧。 是, 師父!吉海連忙回答。 郎君坐穩(wěn)了。裴凜之一夾馬腹, 驅(qū)馬往城外跑去。 蕭彧摟著裴凜之的腰,回頭看見吉海撒開腳丫子在后面追,心里有些歉意:我今日讓吉海跑了兩個來回了,不能帶他一起騎馬? 裴凜之說:馬兒承受不住,就當多cao練了。他不敢有怨言。 蕭彧當然知道吉海不會有怨言,只是心里覺得過意不去,吉海年紀也不大,這么熱的天,自己喊一聲,就跑來跑去的,半分猶豫也沒有:你這徒弟挺不錯,以后對他好點。 裴凜之在前面答:嗯。 現(xiàn)在基本方案已經(jīng)確定,至于具體怎么接近賽人,還得想點辦法?;厝サ穆飞希拸驮谧聊?,怎么才能跟賽人接觸上,就算裴凜之跟蹤上對方,也得想個法子接近并且要取得信任才行。 賽人下山會換些什么呢?那必定是他們沒有的,比如針頭線腦,鍋碗瓢盆,菜刀剪刀之類的。蕭彧靈光一閃,有了,叫裴凜之扮個貨郎好了。 一到家,蕭彧就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點子給裴凜之說了,裴凜之聽完,覺得十分窘迫:讓我當貨郎? 對啊,貨郎走街串巷,出現(xiàn)在他們那兒才不會引起人懷疑,更容易接近他們。蕭彧想到這個,就覺得特別好玩,要不是我不會武功,我都想自己去了。 裴凜之嘴角抽了一下:那還是我去吧。 翌日,閔翀和吉山騎著馬去找牛拉車。蕭彧就拉著裴凜之進了城,看了一圈,干脆就在街上買了一個貨郎的行頭,既然要假冒,就要做到位,畢竟一個說官話的貨郎怎么可能有一副全新的行頭呢。 蕭彧又根據(jù)賽人的需要,再添置了一些東西,比如膏藥、菜刀、剪刀、斧頭之類的,又從家里拿了些紙,如此便湊齊了,手里再拿個撥浪鼓一搖,就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小貨郎。 蕭彧將撥浪鼓塞進裴凜之手里:凜之,走一圈,吆喝幾聲,針頭線腦梳頭油嘞 裴凜之從三歲后就再也沒有玩過撥浪鼓,如今馬上二十歲了,居然又拿上了撥浪鼓,還要叫賣,實在是臊得慌,他紅了臉,張開嘴,完全叫不出來。 蕭彧笑得直不起腰,周圍的孩子都跟著笑,想看英明神武的裴郎君怎么賣貨。 蕭彧說:我就知道你干不來,還是我去吧。 裴凜之這下急紅了臉:你不能去。 可你也叫不出口啊。而且貨郎需要伶牙俐齒,油嘴滑舌,你這形象和氣質(zhì)還真有點不太符合。蕭彧捏著下巴說。 裴凜之不服氣:郎君難道就符合了? 蕭彧說:我改一下妝容,會比你像多了。就與人交際方面,蕭彧自認要比裴凜之強。 裴凜之又說:那安全問題呢,遇到山賊你怎么辦?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蕭彧眼珠子一轉(zhuǎn),又冒出一個點子來:有了,你跟我去,我是貨郎,你是我哥,不過得裝一下傻子。不然的話你這么大個子怎么會跟著我呢。 裴凜之聽說讓自己跟著,便點頭:好。 等閔翀和吉山拉著大車回來的時候,蕭彧已經(jīng)搖身變成小貨郎了。林海生家的牛是真丟了,找不到了,蕭彧賠了他家一頭牛,這瓷器還沒開始燒呢,就已經(jīng)賠上一頭牛了,成本可真夠高的,一頭牛得兩吊錢呢。 海生在回春堂診治了兩天,便被接了回來調(diào)養(yǎng)。這次拉回來四大車粘土,應(yīng)該能用上好一陣了。在山賊被剿滅之前,蕭彧是不打算讓人去挖粘土了,用命去換,就算是金坷垃他都不愿意。 所以當務(wù)之急是解決山賊問題。為了盡快適應(yīng)新身份,蕭彧每天都在村子里叫賣鍛煉業(yè)務(wù):針頭、線腦、梳頭油嘞米糕、風(fēng)車、撥浪鼓全都是女人和孩子喜歡的東西,一叫喚,女人和孩子就圍上來了,在村子里別提多受歡迎了,還真賣出去不少東西。 米糕和風(fēng)車是蕭彧自己做的。米糕慘了點蜂蜜,有點兒甜,很受老人孩子歡迎。風(fēng)車是用紙做的,這個都沒人見過,因為之前紙張稀缺,沒人想過用紙來開發(fā)玩具,相當受孩子歡迎,現(xiàn)在村里的孩子人手一個紙風(fēng)車,跑起來呼啦啦地轉(zhuǎn),伴隨著清脆的笑聲,聽著人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蕭彧練業(yè)務(wù)期間,裴凜之還抽空去龍虎山探了路,確定好目標,不在山里浪費太多時間,因為花費的時間越長,危險性越大。 他們的計劃是蕭彧搖撥浪鼓,裴凜之負責(zé)挑貨擔,但裴凜之覺得這樣還不太安全,如果碰上大股山賊,他擔心自己救不下蕭彧,想要帶馬去。 蕭彧反對:本來我們兩個一起出現(xiàn)就很奇怪了,還帶一匹馬,就更惹人注目了,況且馬走山路也跑不起來,反倒成為累贅。咱們又不跟山賊起正面沖突,真碰上了,就見機行事,甚至都可以混入山賊內(nèi)部。 裴凜之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家膽大包天的殿下,真是不知道他哪來那么大的膽子,完全沒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蕭彧安慰他: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其實他還很期待這次冒險,哪個男人不喜歡刺激的東西呢。 在一個天氣晴好的早晨,蕭彧穿上麻布短打衣裳和草鞋,帶著斗笠出發(fā)了,他一手拿著一個撥浪鼓,一手舉著一只嘩啦啦轉(zhuǎn)動的紙風(fēng)車,撥浪鼓一搖,回頭朝穿著相同短打,戴著斗笠的裴凜之莞爾一笑:走了,傻哥,賣貨去。從現(xiàn)在開始,裴凜之就成了蕭彧的傻哥。 裴凜之挑上擔子,跟在他身后,幸運見他們要出門,跟上來,在蕭彧腿邊蹭啊蹭,蕭彧彎腰摸摸它的小腦袋:幸運,今天不帶你玩,回去,晚上我就回來了。 家里的孩子并不清楚他們怎么突然要去當貨郎,只是覺得特別新鮮好玩,只有吉海察覺到這事的不尋常,依依不舍地將他們送到村口:郎君,師父,你們什么時候回來? 蕭彧說:晚上應(yīng)該能回來。 那你們中午在哪里吃飯? 我們帶了干糧,也能買點吃的,不用擔心我們。我不在家,你們也要好好學(xué)習(xí),回去吧。蕭彧說。 兩人出了村口,蕭彧將撥浪鼓一搖,開始吆喝起來:針頭、線腦、梳頭油嘞米糕、風(fēng)車、撥浪鼓嘞 裴凜之說:郎君你休息一下,等到了村子再叫。 我這不是練練嗓子,找點感覺嗎。傻哥,你現(xiàn)在不能隨便開口說話了,說話也應(yīng)該這樣:好,知道了。蕭彧大著舌頭說。 說完他和裴凜之都大笑了起來。 兩人朝著龍虎山的方向走去,每到一個村子,就開始吆喝,沒想到生意還挺火爆,一文錢兩個的紙風(fēng)車特別暢銷,過了兩個村子,紙風(fēng)車就已經(jīng)賣完了,兩人又停下來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