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直到感覺身下一股濕熱,他猛地驚醒,才發(fā)現(xiàn)阿平在床上畫地圖,一泡尿洇濕了半張席,自己的衣服也被尿浸濕了。 我的娘喂,小祖宗,你是你爹派來懲罰我的吧!我也沒欠他的啊。蕭彧趕緊將自己的衣服脫了,扔在地上,這才去抱阿平,小崽子睡得美滋滋的,還冒著鼻涕泡,尿片和身上的衣服也都濕透了,蕭彧欲哭無淚,你是不是尿精投胎啊,明明那么小,怎么這么能尿??! 他正在脫阿平的衣服,裴凜之便推開了他的房門:郎君,怎么了?他一推門,便看見光著上身的蕭彧彎腰在床前忙活。 蕭彧看見裴凜之,哭喪著臉控訴:凜之,你這個臭小子欺負(fù)我,把我的床全尿濕了,我的衣服也濕了。 裴凜之聽見這話,便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郎君忘記起來給他把尿? 蕭彧癟著嘴:睡忘了。怎么辦?我要再洗個澡,這小子也被尿泡過了,也得洗洗。 裴凜之看著少年單薄勻稱的身體,有一股難言的誘惑,他喉頭滑動一下,將視線移開,說:我這就去給郎君打水洗澡。 這會兒還有水嗎?蕭彧想著大半夜還得燒水,就覺得無比煩惱。 應(yīng)當(dāng)有的,燒水也不麻煩,等等就好。裴凜之走過去,將薄被拿起來披在蕭彧肩上,先裹上,給阿平也裹上,別著涼了。 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開始熱了,蕭彧并不怕受涼,但到底是海邊,又是半夜,有點(diǎn)涼的,何況阿平小,抵抗力弱,便抱著阿平,用被子將兩個人裹上,心想這被子也不能再蓋了,得洗。 阿平尿了那么大一泡,絲毫不受影響,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蕭彧懷里,嘴巴還吧唧著,仿佛吃了什么好東西。 裴凜之很快便返回:水好了,夜里用完水后,他們往鍋里添水了,還有余溫,正好給郎君和阿平洗。 裴凜之為他們掌燈照亮,蕭彧抱著阿平去了浴室,裴凜之點(diǎn)亮浴室中的蠟燭,退出去:郎君洗好叫我。我就在門外。 蕭彧先舀水給自己和阿平?jīng)_洗了一番,這才跨進(jìn)浴桶里,但是抱著個孩子洗澡真不容易,何況還是個睡著了的嬰兒。只能先給阿平洗干凈,叫裴凜之進(jìn)來把他抱走,才能自己洗。 裴凜之找到那件已經(jīng)晾干的云錦給阿平裹上,抱著娃在外面等蕭彧。 蕭彧洗完之后,非常尷尬地發(fā)現(xiàn),他沒帶換洗衣裳進(jìn)來。他猶豫了片刻,才小聲地說:凜之,你還在嗎? 裴凜之說:郎君,我在。 蕭彧干咳一聲:幫我拿一下?lián)Q洗衣裳,我忘記帶來了。 裴凜之含笑說:郎君等我一下。他回去將阿平放在自己榻上,給蕭彧找到干凈衣裳送過去。 蕭彧尷尬地穿好衣服,重新回到房間,這才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的床被尿濕了,沒法睡了。 裴凜之站在他身后:郎君還不睡? 蕭彧扭頭看著他,苦笑:怎么睡?我的床都被那臭小子尿濕了。 當(dāng)然是跟我一起睡。裴凜之理所當(dāng)然地說。 蕭彧頓時窘迫起來,雖然跟裴凜之同榻而眠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鮮事,但在明白他的心意之后,就顯得無比尷尬了。 蕭彧靈機(jī)一動:要么我去對面那個房間睡吧。他指的是裴凜之原來那個房間。 裴凜之安靜地看了他一會,不疾不徐地說:郎君,那邊的床需要清掃才能睡。而且阿平夜里需要把尿,你能起得來? 蕭彧遲疑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說:我覺得應(yīng)該能。 裴凜之忽然笑了,露出亮白整齊的牙,蕭彧看得心兒突然怦怦跳起來,趕緊垂下眼簾,裴凜之將手抬起來,輕輕摩挲一下蕭彧的發(fā)頂:若是沒起來,郎君下回再往哪里搬? 蕭彧臉發(fā)紅:我肯定能起來。語氣很堅定,但底氣明顯不足,除非有鬧鐘,他才能確保能起床,然而這里并沒有。 裴凜之說:若是阿平以后要跟郎君睡,那我便跟你們睡一張床,夜里我來給給阿平把尿。郎君也就不用擔(dān)心起不來夜。 蕭彧整個人都傻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沒、沒這個必要吧。 裴凜之篤定地點(diǎn)頭:很有必要。除非給阿平找個他能接受的乳母。 蕭彧喉頭滑動了一下,有些緊張地說:那我明天再去試試。 裴凜之湊到蕭彧跟前:那也得明天,今晚肯定是不行了,睡吧,郎君。 蕭彧紅了臉往后退一步,知道今晚是躲不過了,便上了裴凜之的矮榻,還好有阿平在中間,能免去不少尷尬。 蕭彧以為自己會尷尬得睡不著,顯然是想太多,他睡得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快。因?yàn)樵缇土?xí)慣了裴凜之的味道和呼吸,這種安心感令他的身體比主觀意志要順從得多。 裴凜之倒是因過于激動而失眠了,他側(cè)過身,用胳膊枕著腦袋,在暈黃的燈光下貪婪地用視線描摹著蕭彧的面部輪廓,克制住想去摸摸他確認(rèn)這不是做夢的沖動。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再次與殿下同榻而眠,這還得多虧這個從天而降的小世子。雖然他有點(diǎn)惱火越王這種不負(fù)責(zé)任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算是歪打正著幫了自己的忙??粗@件事的份上,他決意對這小世子好一點(diǎn)。 蕭彧是被吵醒的,有人在啃他的臉,弄得他的臉濕乎乎的,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結(jié)果摸到一個柔軟的小臉蛋,倏地睜開眼,便看見一個rou乎乎的小家伙在啃自己的臉。 蕭彧一驚,頓時想了自己剛剛晉升奶爹一職,此時天色已經(jīng)亮了,裴凜之不在房內(nèi),榻上只有他和阿平,他坐了起來,抱起阿平:小搗蛋,你醒了,尿了沒有?我給你把尿。 他抱著阿平起來,到外面去把尿,結(jié)果吹了半天口哨,也才尿出來一點(diǎn)點(diǎn),很明顯,早就被人把過尿了,而那個人,只能是裴凜之。 蕭彧笑起來,自己又給睡忘了,多虧了裴凜之,不然小搗蛋又要尿床了。 他將阿平放在矮榻上,自己去洗漱。洗完回來想順便給阿平擦一把臉,卻發(fā)現(xiàn)阿平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了矮榻,正滿地爬,見到蕭彧,興奮地朝他爬來,并沖著他嚷嚷,說著誰也不懂的小人國語言。 蕭彧趕緊過去將人抱起來:小祖宗,你是怎么下來的,沒摔著吧?雖然矮榻不高,那也有一尺半的高度,他真想象不出來他是怎么下來的。 他將人抱回榻上,又給他擦洗了臉和手:在床上老實(shí)待著,別再下來了。轉(zhuǎn)身去搓帕子,剛出門,又下意識地回頭,便看見剛才還仰面朝天的小家伙正努力地翻過身,然后膝蓋手并用,飛快挪到了榻邊,伸直了小短腿使勁往下夠。 蕭彧看得目瞪口呆,這個適應(yīng)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強(qiáng),他趕緊轉(zhuǎn)身去接:你可真能耐啊,當(dāng)心摔著!話未落音,阿平便一個屁墩兒坐在了地上,蕭彧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阿平,你沒事吧?蕭彧都快嚇出心疾了,趕緊將人抱了起來。 阿平屁事沒有,滿臉淡定從容,仿佛不知道自己剛才經(jīng)歷了什么風(fēng)險。他抱住了蕭彧的脖子,在他臉上繼續(xù)啃,啃得蕭彧剛剛洗干凈的臉上又沾滿了口水。 蕭彧又好笑又無奈:你這膽兒可真夠肥的,誰叫你這么下床的啊,萬一重心不穩(wěn),就會摔個四腳朝天,磕到頭了別跟我哭。 阿平伸著手,指著外面,顯然是想出去玩,蕭彧便扔下沒搓的帕子,轉(zhuǎn)身出門。 剛走了幾步,又想起來什么,折回來,將阿平放在背簍里,然后將背簍背了起來,這樣就省力氣多了,畢竟長時間抱一個十幾斤重的大胖小子,可真不是件輕省活兒。 有了背簍,就能解放出兩只手來,想做點(diǎn)啥都容易。 婦人們正在廚房里做朝食,見他們過來,問起昨晚的經(jīng)歷,得知阿平尿濕了他的床,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吳家娘子說:郎君自己還在長身體呢,夜里肯定醒不來,還是得我們女人帶,男子哪能帶孩子呢。 蕭彧雖然不贊同她這個觀點(diǎn),但也承認(rèn)自己照顧不好阿平,便說:昨日徐大娘沒法帶,今日換個人吧。 吳家娘子主動說:要不交給我吧,我來幫你帶。 蕭彧笑著說:那敢情好,我只擔(dān)心你活兒多,又要照顧阿平,會太辛苦。 不礙事,我從前帶幾個孩子,又要下地又要做家事,都能應(yīng)付得過來。吳家娘子信心滿滿。 蕭彧想了想:那白天我?guī)е砩夏阍囋嚳茨懿荒軒У昧恕?/br> 吳家娘子說:要帶孩子,白天就得帶著,否則到了晚上,他定要找熟悉的人,我肯定哄不住。 蕭彧說:那現(xiàn)在就交給你?要不還是午后吧,你先忙。上午我可以帶著他上課,不耽誤你干活。 吳家娘子上午正好有事忙,便說:那等午后我再來帶。 阿平要單開小灶,蕭彧便在小廚房里給他熬了白米粥,清蒸了一條魚,喂給阿平。 小家伙對吃的來者不拒,而且食量很大,僅這一點(diǎn),不知讓多少家長羨慕。 上課的時候,蕭彧便將阿平帶到課堂里,大孩子們上課,阿平便坐在他的背簍里吃蜜餞。阿平是個典型的吃貨,有了吃的便專心致志,不哭不鬧,只是偶爾高興了會發(fā)出咿呀之聲,給課堂平添幾分喜感。 好在沒有完全搗亂上課秩序,在蕭彧的提心吊膽中,還是順利堅持了下來。 下了課,孩子們便都圍過來,捏著阿平的小胖臉和小胖手,喜歡得不行,還有的將自己心愛的玩具都送給了他,簡直就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阿平的性格也極好,愛笑,膽子大,白日里誰抱都行,跟誰玩都可以。蕭彧覺得,讓吳家娘子多帶兩日,應(yīng)當(dāng)能帶得了阿平。 午后,吳家娘子過來接阿平,碰上蕭彧同阿平正在午睡。 裴凜之在廳里做箭矢,見了吳家娘子,問明來意,便說:聽聞大郎媳婦懷上了,恭喜啊。他晨間cao練時,聽見那些年輕人在調(diào)侃吳家大郎動作快,這么快就要當(dāng)?shù)恕?/br> 吳家娘子笑逐顏開:多謝裴郎君關(guān)懷。 裴凜之說:我同郎君商量了一下,你家里養(yǎng)了蠶,大郎媳婦又身子重,需要人照顧,你家中事多,還是不麻煩你照看阿平了,我們另外尋人。 吳家娘子有些意外,但還是點(diǎn)頭:謝謝二位郎君體恤。那我就先回去了,家中蠶大了,吃得多,雙兒一個人忙不過來。雙兒是吳家大郎的媳婦,她是家中唯一沒來蕭家做事的人,不過養(yǎng)蠶實(shí)則也是間接在幫蕭彧做事。 昨晚阿平鬧騰得狠了,蕭彧午覺睡了一個時辰才醒,睡醒了人還是懵的。等他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原本一起睡午覺的阿平不見了。 他趕緊跳下矮榻,連木屐都沒穿就光腳出來了,下一秒便聽見阿平激動的歡笑聲。 定睛一看,裴凜之正坐在天井中的石凳上,一條腿交疊在另一條腿上,而阿平正趴在他那條翹起的腿上,隨著裴凜之抖動著腿上下晃動著,一邊晃動一邊大笑,顯然十分喜愛這項(xiàng)活動。 蕭彧從未見過裴凜之這么慈愛的一面,原來他也會寵孩子。蕭彧面上含笑,走過去,在裴凜之旁邊坐下來。 裴凜之察覺到他來了,便停下來:郎君醒了? 我睡了多久?蕭彧打了個哈欠,看了一下屋檐的陰影,陰影到這兒了,已經(jīng)申時了吧? 見你睡得香,就沒叫醒你。裴凜之牽著小家伙的雙手,將人輕輕放到地上。 阿平見到蕭彧,急切地往他身上撲,顯然已經(jīng)認(rèn)出蕭彧了。 蕭彧張開雙臂,將人抱起來:阿平乖,跟裴叔叔一起玩有意思吧? 阿平在蕭彧腿上坐好,小臉蛋使勁在他懷里蹭,顯然不管跟誰玩得熱絡(luò),最后還是最喜歡蕭彧。 裴凜之看著他,忽然小聲地說:越王與郎君有幾分像,他該不會把你當(dāng)他爹了吧? 蕭彧笑了:是嗎?我怎么沒覺得我跟老三像。 裴凜之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換了一個:方才吳家娘子來過。 哦,應(yīng)該是帶阿平的。蕭彧想起來這事。 裴凜之說:我讓她回去了,大郎媳婦懷孕了,應(yīng)當(dāng)需要人照看。咱們另外選個人。 蕭彧說:那她是沒有時間。那咱們選誰呢? 裴凜之說:讓小春或者魚兒吧。他們白日幫忙照看阿平,晚上我們自己帶,我來給阿平把尿。 蕭彧歪著頭看著裴凜之,不說話。 裴凜之故作鎮(zhèn)定,看著蕭彧:郎君覺得還有誰會更合適? 蕭彧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那暫時就這樣吧。家中那些婦人,不是年歲太大,就是自己正好也帶著幼兒,要不就是身體不好,還真就是徐江娘和吳家娘子合適。 裴凜之嘴角微翹:郎君讓小春還是魚兒帶? 蕭彧說:小春吧,她之前帶過根兒,有經(jīng)驗(yàn)。 根兒是那幫孩子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現(xiàn)在三歲了,已經(jīng)跟著哥哥jiejie們一起上課。因?yàn)椴辉敢飧先藗儯先藗円苫?,又怕小的亂跑,便用繩子綁在小的腰間束縛住,不讓跑遠(yuǎn)了。小的都不喜歡受束縛,便都跑來上課了。 裴凜之說:郎君自己撫養(yǎng),便不能避嫌了,只怕有心人做文章。 蕭彧看著懷里的阿平,小家伙一臉天真無邪地把玩自己的衣帶,真不想將這么可愛的孩子牽扯到權(quán)力的漩渦中去,便嘆息說:這孩子也算跟我投緣,我就不信護(hù)不住一個孩子了。 不是怕郎君護(hù)不住這孩子,而是怕京中的人對郎君忌憚。 蕭彧看著他: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又沒說要收他為兒子,他就跟咱們家所有的孩子一樣,都是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孤兒,他的身份不會公開,這衣服往后是不能穿了,玉也不能帶了,將我以前的衣服改一改給他穿吧。 既然跟別的孩子一樣,那也穿粗布吧。裴凜之說。 那也用我的舊衣服改一下。蕭彧說,穿過的舊麻布衣更為柔軟,適合給孩子穿。 就這樣,阿平成了蕭彧家收養(yǎng)的眾多孩子之一,唯一不同的是,他晚上是跟著蕭彧和裴凜之一起睡的。 數(shù)日后的清晨,蕭彧還沒醒,便聽見吉海在門外喊:郎君,郎君,我們抓了幾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