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阿平學會了叫爹,但卻沒被鼓勵叫,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他好多天都沒再開口說話,還在努力學習新發(fā)音。 他學會的第二個詞語是貓,大概是這個詞張嘴就能叫出來,看見幸運,就追上去叫貓。 大家聽見他會說話了,都異常興奮,經(jīng)常抱著他去找幸運:找貓貓去。 以至于后來幸運看見了人就躲,干脆跑出去了,實在是被人煩得不行了。 阿平剛學會叫貓,結(jié)果貓又不見了,這實在不利于孩子練習說話啊。 這日蕭彧帶著阿平在上課,課堂結(jié)束之后,孩子們起身鞠躬:老師再見!紛紛拿著書包離開課堂。 吉海過來幫蕭彧收東西:郎君,現(xiàn)在回家嗎? 嗯,回。蕭彧彎腰抱起阿平,阿平,走啦,咱們回家啦。 阿平突然蹦出一個字:郎。 蕭彧一愣,這是在叫自己:你說什么?再叫一遍。 郎!阿平又叫了一聲。 吉海笑了:郎君,他在叫你呢。他只會叫一個字。 蕭彧十分感慨:誒。乖寶,再叫一聲來聽。 阿平又叫:郎。 蕭彧又清脆地答應了:誒。 雖然叫得不完整,但已經(jīng)足以令人興奮了。 蕭彧原以為,阿平第三個會說的詞應該是飯,沒想到自己還是被放在了吃飯前面,真是沒白疼他。 自從阿平學會了叫郎后,就特別喜歡說這個詞,因為只要他開口叫,蕭彧聽到了必定會應他一聲。 也是從這個詞之后,他學會了更多的話,比如飯飯,哥哥,jiejie,詞匯量慢慢豐富起來。 蕭彧如今最大的樂趣就是教阿平說話,每學會一個新詞,一個新句子,都特別有成就感。 薛釗定于七月上旬出發(fā)返京,臨行前,蕭彧感謝他的照拂,讓裴凜之送了些珍珠、油紙傘和一些燒制精美的瓷器給他。 當日蕭彧還在上課,意外發(fā)現(xiàn)裴凜之站在門外。他心里一驚,凜之很少來學塾找自己,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新刺史這就到了? 蕭彧給孩子們出了題目,讓他們做題,自己走到門口。 裴凜之快步走過來,面色凝重,湊到蕭彧耳邊小聲說:陛下駕崩了,上月十六日的事。 蕭彧倏地睜大了眼睛:什么?皇帝竟然死了? 裴凜之又重復了一遍:陛下駕崩了,蕭祎已經(jīng)登基了。這是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郎君節(jié)哀。 蕭彧對皇帝沒太多的感情,但他一死,就意味著安國的局勢可能會發(fā)生動蕩,自己目前這種安穩(wěn)的處境也可能不復存在。 他正值春秋,除了癔癥,也沒聽說過其他的病,怎么突然說沒就沒了?;实勰昙o并不大,才三十七歲,未免太過年輕了些。 裴凜之皺眉:這就不太清楚了。新帝還發(fā)了一份圣旨過來,說你是長子,要求你即刻隨刺史回京,為陛下守靈盡孝。 蕭彧冷漠地說:這就沒必要了,先皇要求我今生不能踏出崖州半步,我還是聽先皇的吧。 這個時候回京,只怕沒到京城就命喪黃泉了吧,蕭祎估計正在策劃趁此機會將幾個異母兄弟一網(wǎng)打盡呢。 裴凜之也非常贊同:郎君說得對,咱們還是老實在崖州待著。 蕭彧說:你去回稟來使,就說我正病得厲害,經(jīng)不起舟車勞頓,無力回去盡孝。只能在崖州北向而拜,守孝三年,為先皇祈福。 裴凜之聽說他要守孝三年,頓時皺眉:郎君大可不必守孝三年,一年足矣。 蕭彧知道他心疼自己,便說:那就一年吧。反正圣旨都抗了,不孝之名已經(jīng)背上,三年和一年也沒啥差別。 蕭彧抬頭望著明媚的藍天白云,這安國的天,怕是要變了。 第54章 返航 皇帝駕崩的消息傳至崖州, 百姓并無任何哀慟之情,只是多了一個茶余飯后的談資。 國喪期間,舉國上下服喪, 百姓縞素三月,禁婚嫁喜慶、宴飲娛樂。 這給生活帶來了些許不便, 近期有婚嫁計劃的, 少不得還要背地里罵上一頓。 對百姓來說, 無論哪個天家,都對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沒多少改善。 該納的糧還是得納, 該服的勞役兵役還是得服, 差別只在于納稅多寡和服役長短而已。 別說百姓, 就連蕭彧這個兒子都覺得有多傷心,帝王家只有責任和利益,沒多少感情。 他記憶中,皇帝與原主也沒什么天倫之樂。更何況他還逼死了原主的生母,殺了母舅全家, 只讓他覺得這個皇帝冷血無情。 對他的死, 他只是覺得意外,還多了些不安, 畢竟皇帝老子若還在, 明面上還沒人敢動自己。 這換了皇帝,自己這個眼中釘遲早要被拔掉的,誰叫他原來當過太子呢,這就是他的原罪。 但樣子還是要做的,著縞素, 不食葷腥, 不飲酒, 不賞樂。 除了不食葷腥,別的都好做到。 一年時間吃素,蕭彧就算不是rou食動物,也能夠想到嘴里要淡出個鳥來。 這也是裴凜之反對他守孝三年的原因,三年不吃葷腥,殿下瘦弱的身體怎么受得了。 京中來使聽聞蕭彧身體不好,特地上門來拜訪,明面上是來慰問,實則是來探虛實。 蕭彧知道他會來,這段時間課也不上了,讓關山替他上,畢竟守孝期間工作都要放下。 還用給蠶絲染色的梔子燒水,給自己泡了個澡,臉都沒放過,他本來就偏瘦,這會兒更顯得臉色蠟黃,形容枯槁,一副大病纏身的樣子。 來使到的時候,蕭彧正神色哀戚地先皇的靈位前打坐念經(jīng),為信佛的先皇祈福。 陪來使用飯的時候,來使吃的是海鮮,蕭彧用的則是糙米粥,外加一碟鹽水青豆,無油無葷,簡樸至極。 蕭彧這表面功夫算是做到無可挑剔。 薛釗本來還要過幾日才離開崖州,這會兒不得不提前動身,因為要趕回去吊唁。 朝廷派的新任刺史暫時未到,崖州刺史之位虛空,不知道派來的人會是誰。 反正不管是誰,來得越遲越好。 他們一走,蕭彧的生活又恢復了常態(tài),課還是接著上。 他覺得守孝那些規(guī)矩完全是無稽之談,不能洗澡梳頭,要是三年不梳頭洗澡,那不如殺了自己為好。 不能工作的規(guī)矩也非常扯淡,士大夫家產(chǎn)豐饒,上有朝廷俸祿,下有田租商鋪收入,都是別人幫他賺錢,他倒是能落得個至孝的好名聲。 這要是普通百姓,別說三年不干活,就是三月不干活,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風,跟著先人一起去了。 合轍這孝,是有錢人的專利,窮苦百姓就不配盡孝。 所以蕭彧守孝,只遵循了不飲酒、不食rou、不賞樂的要求,別的,都一邊兒去吧。 薛釗離開崖州,還有一個壞處,就是沒了北邊的消息來源。 雖然姚陶也會接到朝廷的公告,但畢竟還是低了一級,也沒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蕭彧和裴凜之覺得,有必要去安排一條信息通道了,否則就太被動了。 最合適辦這事的當然是裴凜之,但他是不可能離開蕭彧身側(cè)的。 賴峰三人其實也很合適,不過他們對賴峰幾人并不能完全信任,畢竟他們是越王的人。 蕭彧說:等閔翀回來吧,讓他去安排。商人信息最為靈通,而且人員流動性大,消息來源比較及時。 裴凜之聽到他說起閔翀,不禁皺起眉頭,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法離開殿下的情況下,只有閔翀最為合適。 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到哪里了,是否已經(jīng)返程了,蕭彧望著窗外喃喃地說。 算一下,閔翀已經(jīng)離開四個多月,順利的話,此時差不多該返航了,希望能趕在西南季風結(jié)束之前返回。 裴凜之說:郎君莫要擔憂,有七爺在,他們定能安全返航。 嗯,我也相信他們會平安歸來。蕭彧喃喃地說。 閔翀出海之后,家中的幾個作坊依舊在有條不紊地運作,囤積了不少貨物,都在為他們下次出海做準備。 當然,崖州的生意也還在做,只是比起出海來,這些生意只能算是毛毛雨,僅能維持這個家的正常開支。 蕭彧又說:你多留意一下,看看新刺史什么時候到,如果到了,冶鐵坊就得停工了。 嗯,我已經(jīng)同劉校尉打過招呼了,一有消息,他便會派人來通知我們。 劉校尉是守城校尉,崖州一切往來人員都必須經(jīng)過城門才能進,他的信息自然是第一手的。 蕭彧說:幸好茶園已經(jīng)種起來了,以后沒有了賣鐵收入,賽人也還有謀生方式。 裴凜之說:我倒是覺得冶鐵坊停了不錯,不能再給賽人寨分鐵器了。賽人有了足夠的鐵器,就會是一大隱患。 蕭彧明白裴凜之擔憂的,現(xiàn)在賽人學會了冶鐵之法,還真說不好是福是禍。 他所能做的,便是消弭賽人的敵意,讓他們盡快融入漢文化。 吉海端著餐盤過來:郎君,吃飯了。 自從蕭彧守孝之后,便在這邊廚房開小灶。 有時候是自己做,有時候是魚兒和小春他們做。 一直在院子里玩耍的阿平聽見吃飯,趕緊扔了手里的竹蜻蜓跑來,坐到蕭彧懷中:飯飯,吃。 大家體諒他,專門給蕭彧做了白米飯。蕭彧看著寡淡的炒瓠瓜,頓時就沒了胃口,減肥餐好歹還能吃雞胸rou,自己這是純吃草啊。 你確信要吃?蕭彧夾起一根瓠瓜絲放到阿平嘴里。 阿平嘗了一下,就用舌頭往外頂:又又(rourou)。小家伙是個rou食動物。 蕭彧嚴肅地說:不能吐,好孩子不挑食。凜之,你去端飯來喂他。 自打他吃素后,給阿平喂飯就成了裴凜之的事。 阿平勉強吃了一口蕭彧的菜,覺得不好吃,就溜走了。 吉海已經(jīng)將裴凜之和阿平的飯菜端來了。 裴凜之和阿平的菜是一樣的,清蒸魚和醬燒蝦,也有炒瓠瓜。 蕭彧瞥一眼他們的盤子,說:我只能畫餅充饑了。 裴凜之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說:郎君總這么吃下去也不是辦法。 蕭彧突然說:吉海,告訴魚兒,磨豆子泡著,明日做豆腐。和尚一輩子都不吃葷都能過來,我就不信我熬不過一年時間! 吉海剛走到門口,聽見這話,連忙答應下來:好的,郎君。 裴凜之看著他發(fā)狠的樣子,憋著笑:其實可以偷偷吃,誰知道啊。 蕭彧則說:雖然沒人監(jiān)督,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是要言而有信吧。守這一年孝,算是償還了他的養(yǎng)育之恩,從此以后就兩不相欠了。 裴凜之寵愛地看著他,君子一諾,殿下果然是一言九鼎之人。 不能吃葷,蕭彧便打起了豆腐的主意。他將豆腐做成各種美食,嫩豆腐老豆腐,鹵干子,熏干子,油炸豆腐泡,百葉,千張,腐竹,還做了毛豆腐。 要不是做臭豆腐太麻煩,他還想弄臭豆腐呢。 他這一頓cao作,令裴凜之大開了眼界,殿下是怎么將豆腐玩出這么多花樣來的? 家中人也無不驚奇,原來豆腐竟有如此多的吃法。 連嫌棄蕭彧飯菜的阿平也重新開始蹭他的飯,他就愛吃軟軟嫩嫩的豆腐。 蕭彧得意地挑眉: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裴凜之看著他的小表情,忍俊不禁:郎君高明。這么多吃法,郎君是怎么琢磨出來的? 被想吃□□的。蕭彧想告訴他這是無數(shù)代人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來的吃法,并非自己獨創(chuàng),但御膳房都沒弄過這么多花色,他怎么會憑空變出來這么多花樣,所以只能說是自己想出來的。 蕭彧將豆腐做出了這么多花色,家中人也跟著享口福。他吃齋的日子總算不那么難熬了。 但總吃豆腐也沒滋味,蕭彧又把主意打到了鹵菜上。 崖州長夏漫漫,天氣這么熱,涼拌鹵菜正是爽口開胃的食物。 看了一圈,能拿來做鹵菜的除了豆腐,就只有毛豆和藕,種類太少了點。 蕭彧又開始折騰主食,將白米磨成粉,做米粉和米皮。 醬油家里有,醋是從糧油鋪子買回來的,生姜的辣味稍欠缺了些,蕭彧便用辣蓼來替代。 這是他采摘蓼花做酒曲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有一種蓼草非常辣,既然能用來做酒曲,那么用來當香辛料應該也可以。 裴凜之看到后忍不住笑:郎君真是被逼急了,連草都吃起來了。 蕭彧說: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裴凜之將信將疑,拿過蕭彧手里的筷子,夾起一塊涼皮放到嘴里。 一股子酸辣味直襲味蕾,然后竄到鼻腔里,他被嗆得猛咳起來。 蕭彧拿回筷子吃了一大口:很辣嗎?我覺得還好吧,比生姜辣了點。夏天就該這么吃,過癮! 阿平抱著蕭彧的腿:我吃,我吃。 蕭彧低頭看著他:辣的哦,你怕嗎? 小吃貨搖頭,蕭彧便挑了一小根涼皮送到他嘴邊。 小吃貨一口就吸了進去,然后張嘴嚷嚷:水,水。 蕭彧哈哈笑:我說了辣,你還不信。 裴凜之舀來涼白開喂他,阿平端著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喝完之后打了個飽嗝,看著蕭彧的碗:還要。 蕭彧哭笑不得:不怕辣? 阿平伸手去抓他的手腕,還想吃。 蕭彧只好說:再吃一口就不吃了啊。一會兒我給你調(diào)些不辣的涼皮。 裴凜之和阿平都覺得辣的涼皮,蕭彧吃得津津有味,他還覺得辣味不太過癮,甚至很后悔沒早點嘗試,這個完全可以替代辣椒,以后想做辣的菜就不愁了。 裴凜之覺得殿下身上有一股特別的氣質(zhì),應該怎么形容?旺盛的生命力!什么都勇于嘗試,這種什么都不怕的樂天性格,還有什么能夠難倒他的呢? 過了八月十五,蕭彧和裴凜之一直忐忑等待的新刺史都還沒到,難倒是因為國喪耽誤了?還是赴任途中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