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凜之說：我認(rèn)為可行，這樣就真是廣納天下英才了。

    于是這事就這么定下來了，蕭彧登基的日期定于十一月初一，地點(diǎn)就在刺史府內(nèi)。住宅依舊還是自家的宅子，只是辦公地點(diǎn)換到了刺史府。

    蕭彧即將登基的消息傳播開來，崖州百姓終于知道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蕭郎君究竟為何許人也，原來竟是當(dāng)朝的太子，如今馬上就要成為他們的皇帝了。

    從來都說崖州是個山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皇帝離他們可近了，就在崖州呢，他們崖州也出了一個皇帝！

    對世世代代的崖州百姓來說，皇帝是誰從來都跟他們無關(guān)，因?yàn)檎l當(dāng)皇帝都一個樣。

    但如今不同了，蕭郎君若是當(dāng)了他們的皇帝，那將是有史以來最受崖州百姓擁護(hù)的皇帝。

    因?yàn)槭捓删切┎还馨傩账阑畹幕实鄄煌?，他是真心?shí)意關(guān)愛百姓，為改善人們的生活做了很多實(shí)事。

    最最關(guān)鍵的是，蕭郎君將會在崖州登基稱帝，那就意味著，他們將有機(jī)會覲見天顏。

    崖州百姓奔走相告，問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初一去崖州城看蕭郎君嗎？

    全崖州百姓都在熱切地盼望著這一天，有不少離得遠(yuǎn)的人還跟親朋好友約好，打算結(jié)伴提前去崖州觀禮。

    最為驕傲的莫過于白沙村的人，早就看出蕭郎君非同凡人，沒想到竟會是太子。

    如今郎君要當(dāng)皇帝，他住了三年之久的白沙村就是龍棲之地啊，有人甚至提議，以后白沙村干脆改叫臥龍村或者潛龍村得了。

    隔壁的升龍灣比白沙村的人更驕傲，蕭郎君能夠當(dāng)皇帝，那絕對是他們升龍灣的功勞。他們這叫升龍灣，蕭郎君來過之后就變成真龍了。

    白沙村的人一聽，升龍灣的人這也太無恥了吧，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啊，當(dāng)初郎君去，還差點(diǎn)沒被升龍灣那幫有眼無珠的家伙打死呢。

    為這事，白沙村和升龍灣差點(diǎn)又鬧翻了，不過這事到底還是沒鬧起來，白沙村上面有人，升龍灣的人也不敢造次。

    臨登基前，蕭彧又回了一趟白沙村。

    這很大可能會是他最后一次回白沙村，登基之后，蕭彧便將移駕番禺，將治理重心轉(zhuǎn)移到大陸上去。

    蕭彧這次回來，受到了村民們熱情似火的接待。附近幾個村子的人全都趕來了。

    他也沒提前打招呼，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得知消息的，而且來得異常迅速。

    院子里、田埂上，甚至還有人爬到了樹上，就是為了一睹蕭彧的真容。

    那些熟悉的人當(dāng)然是為了再多看蕭彧幾眼，以后蕭郎君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想再見他一面可就難了。

    蕭彧在家待了一天，視察了一遍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家業(yè)。

    又一一看過那些熟悉的老人、孩子、家仆、村民和工人們。

    一直到要離開，人們還圍在院子里，久久不愿意離開。

    孟洪說：郎君，你給大家伙說幾句話吧。

    蕭彧站在老宅的走廊上，看著院子里黑壓壓的人群和一張張殷切期盼的臉，微笑著說：看著大家，我又想起了當(dāng)初在這里給大家上課的情景，以后恐怕沒機(jī)會給大家上課講故事了。所有的故事都需要大家自己去讀，去編，去寫。希望有一天，我能夠親眼見到親耳聽見大家的故事。我相信，那將會是最動聽最美好的故事。以后，我可能不能?；匕咨炒辶耍谖倚闹?，白沙村永遠(yuǎn)是我的家。你們，就是我的家人和朋友。謝謝大家來看我，幫助我，支持我，我會永遠(yuǎn)銘記于心。希望大家以后都能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出更加富足快樂的生活。謝謝大家！

    蕭彧說完，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場下不少人哽咽了，有人大聲高呼：蕭郎君！郎君萬歲！

    很多人都跟著一起高呼：郎君萬歲！

    蕭彧有些哽咽，雙手合十：感謝大家的厚愛。你們才是真正的萬歲，歷史的締造者和延續(xù)者，永遠(yuǎn)都不要輕視自己的力量。謝謝大家！我要走了，以后會有機(jī)會再見的！

    蕭彧坐上馬車離開的時候，不少村民在路邊跪了下來。

    蕭彧讓馬車停下來，親自下來，扶起了帶頭下跪的里正，他說：老丈，這可萬萬使不得，趕緊起來。我希望在新的朝廷統(tǒng)治下，百官見了我，不必下跪，百姓見了官，也不必下跪，大家都站著。不管是我，還是百官，都是你們供養(yǎng)起來的，你們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怎么還能讓父母給我們下跪呢？對不對？

    裴凜之聽到蕭彧的話，倒是覺得很平常，因?yàn)槔删艿慕逃褪侨绱恕?/br>
    閔翀則抬了一下眉，第一次聽見這么古怪的言論。

    不過百官不跪皇帝，他還是很支持的，因?yàn)樗⒉幌虢o蕭彧下跪，哪怕是對他心悅誠服，但也不愿意對他頂禮膜拜。

    百姓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著新帝即將登基的事，在崖州的讀書人心中，卻是另一番滋味。

    從去年起，他們就已經(jīng)知道朝廷要改選官制度，將原來的九品中正制改成考試選拔制。

    不少人還響應(yīng)官府的號召，去學(xué)塾當(dāng)夫子，因?yàn)檫@樣有加分優(yōu)勢。

    但現(xiàn)在新帝登基告示一出來，很多讀書人都尷尬起來，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效忠的皇帝是建業(yè)城內(nèi)那個皇帝，沒想到竟會是被貶謫至崖州的廢太子蕭彧，現(xiàn)在他要自立為帝了。

    嚴(yán)格說起來，這就有點(diǎn)違背讀書人一直以來就受到的忠君愛國思想。

    不少人開始犯愁，到底要不要去參加考試呢？

    這無疑是個出人頭地的好機(jī)會，寒窗苦讀的才華終于有了發(fā)揮的機(jī)會。

    但蕭彧這個皇帝能做多久呢？若是最后失敗了，他們這些通過考試選拔上去的官是不是就要被問責(zé)？

    不去吧，又太過浪費(fèi)機(jī)會，實(shí)在是令人糾結(jié)莫名。

    告示貼出去之后，報名參加考試的并不算多。

    蕭彧覺得這也正常，讀書人素來瞻前顧后，想得太多，觀望一下非常正常。等過上一兩年，政策穩(wěn)定了，人們自然會踴躍報名參加考試。

    第91章 稱帝

    十一月初一, 天氣晴朗。

    整個崖州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人們衣著整齊，有的甚至還穿上了為過年準(zhǔn)備的新衣新帽, 涌向了崖州街頭，簡直比過節(jié)還隆重。

    不少人一輩子都沒來過崖州城，聽說皇帝登基，提前大老遠(yuǎn)就跑來了, 想要一睹天顏，是不是傳說中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關(guān)山和劉校尉負(fù)責(zé)城防, 這個任務(wù)極其繁重，既不能妨礙百姓瞻仰圣容，又要維持城內(nèi)的秩序, 保證蕭彧的安全。

    裴凜之在蕭彧身邊安排了不少護(hù)衛(wèi)，包括賴峰、向陽、吉海以及軍中挑選的一些精兵, 為的就是防止北邊派來的刺客藏匿在人群中，隨時準(zhǔn)備暗殺。

    裴凜之堅持讓蕭彧在崖州登基，也是考慮到安全方面的原因，如果是在廣州, 人生地不熟，要搞這么大場面的盛會, 極其容易給敵人創(chuàng)造機(jī)會。

    在崖州, 至少安全還是可控的, 即便是有刺客, 數(shù)量也會很少。

    蕭彧這一天是寅時中就起來了, 青悠、霜落、魚兒和小春一早就開始給他梳洗打扮。梳頭, 更衣, 從里到外都換上全新的, 里紅外黑，最外層的黑色紅邊的袞服上繡著金龍和福壽紋飾。

    這天子袞服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趕制出來的，想必也是繡工們的嘔心瀝血之作。蕭彧穿在身上，只覺得沉甸甸的。

    裴凜之從外面進(jìn)來：郎君，不，陛下可已穿戴整齊？

    蕭彧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裴凜之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裴凜之看著他的袞服，只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郎君實(shí)在是太適合這么正式的裝束了，好看的直勾人心魂。

    蕭彧朝他招招手，裴凜之湊過來一點(diǎn)：陛下有何吩咐？

    蕭彧將手擋在嘴邊：這樣是不是特傻？就像唱戲似的。

    裴凜之勾起嘴角，在蕭彧耳邊說：不是，特別好看，好看極了！

    蕭彧眨巴眼睛：真的？可惜沒鏡子，根本就看不出自己穿的什么樣子。

    裴凜之說：真的。我給陛下戴上冠冕吧。

    蕭彧看著桌旁放著是十二旒冕，上面的珠子全都以大小一致的羊脂玉珠綴連而成，不用試就知道肯定沉甸甸的，便搖頭：還是晚點(diǎn)吧，等出門前再戴。我怕不太方便。

    也好，郎陛下忙了一個早上，先用早膳吧，用完就差不多準(zhǔn)備出發(fā)了。裴凜之顯然還有點(diǎn)沒能適應(yīng)改口，他叫了這么久的郎君，如今要改成陛下，他心里不是不失落的。

    如果叫郎君，那還是他的郎君，叫成陛下，那就是天下人的陛下了，也意味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但這些，都是他一手促成的，盡管有遺憾，但他并不后悔。

    今日府中的人都十分嚴(yán)肅，大家都穿上了新衣服。穿上新衣服的眾人顯然都有些拘謹(jǐn)，仿佛連抬臂邁腿都不能適應(yīng)了。

    蕭彧一進(jìn)飯廳，所有人都正襟危坐，連話也不說了，大氣也不敢喘了。蕭彧看著大家一副小心謹(jǐn)慎的樣子，不由得笑了：怎么了？不會過了今天，以后大家就要棄我遠(yuǎn)去了吧？

    蕭繇嘿嘿笑：皇兄，你知道上古時期，天子都稱自己為孤與寡人的，做了天子，就是孤家寡人了，你要做好思想準(zhǔn)備。

    蕭彧說：要真是這樣，那這皇帝還當(dāng)?shù)糜惺裁匆馑肌４蠹叶挤潘梢稽c(diǎn)，不必拘束，雖然皇帝說話確實(shí)一言九鼎，但我絕對不會做一言堂的皇帝，在皇帝之上，還有律法。就算是皇帝，他做的任何事情，都需要符合律法要求，否則一個張口就能生殺予奪的皇帝，誰不害怕？要是碰到英明賢能的還好，要是碰到那種昏庸無能的皇帝，那將會是天下百姓的災(zāi)難。

    蕭繇眨巴眼：皇兄所言極是。那么皇兄的意思，是要遵循秦制，以法家治國？

    蕭彧搖頭：也不是只用法家學(xué)說。你們看那西部與北部的胡人政權(quán)，不知道更迭了多少回，許多族群和文化都湮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中，唯有我們漢人的文化一直延續(xù)至今。為何？因?yàn)槲覀儩h人是實(shí)用主義，古今中外的，什么好用，什么有用，我們就用什么，不必拘囿于某一學(xué)說。

    裴凜之眼中流露出贊賞之色，郎君的見解總能讓人耳目一新，又倍感嘆服：陛下說得甚是在理。我們漢文化之所以源遠(yuǎn)流長，經(jīng)久不衰，正是因?yàn)橐恢倍荚趯W(xué)習(xí)中，而非固步自封。

    穿著漂亮禮服的阿平跌跌撞撞從外面進(jìn)來，他習(xí)慣性地朝蕭彧的主席跑去，跑到一半，又停下來，仰起小腦袋看著穿著新衣服的蕭彧，眼中露出欣喜之色：郎君，好漂亮！

    蕭彧看著小阿平：乖寶，快過來，吃飯了。阿平今天也穿新衣服了啊，真好看。

    阿平走到蕭彧身邊，伸手去摸他下裳上繡的福字紋，裴凜之說：阿平，陛下的衣服現(xiàn)在不能摸。

    阿平將手收回來，仰起頭看著他們，蕭彧說：沒關(guān)系，摸吧。

    裴凜之對阿平說：陛下的衣服要等祭完天回來再摸。

    阿平被兩個大人弄得快分裂了，賴峰忙過來：阿平，來我這里，我們一起吃飯。

    蕭彧無奈地看著裴凜之，說：你是不是也要去別處吃飯？

    裴凜之本來是這么打算的，以后蕭彧就是皇帝了，自己不能再和他平起平坐了，但聽到他失落的語氣，不禁有些猶豫，他看了看席下其他人，正默默無語地看著自己。裴凜之說：沒有，我跟郎君還是同席吃飯。說著在老位子上坐下了。

    蕭彧終于滿意地露出了笑容，他真的不想因?yàn)樽兞藗€稱呼，跟大家的關(guān)系就都變了。

    席下諸人看著裴凜之很干脆地坐下了，心頭不禁一松，這就意味著，陛下真的還是像從前一樣對待他們，他們也不必那么拘謹(jǐn)。

    朝食過后，裴凜之親自為蕭彧戴上十二旒冕。他們登上六馬所拉的金根車，從府邸出發(fā)，進(jìn)入了早已人山人海的南北街。

    天子游行，崖州城是萬人空巷，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南北街道兩旁，有不少年輕人仗著身手好，早早就爬上了路邊的大樹上，等著一睹天子真容。

    車是無蓋的，蕭彧居中而坐，裴凜之、賴峰、向陽與吉海各據(jù)一角。阿平則跟著梁王坐在后面的四馬車上，興致勃勃地瞧著熱鬧。

    蕭彧保持著露八齒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不時抬起手朝路旁的百姓招手。

    人群中的小媳婦大姑娘無不怦然心動，天哪，天子居然長淂真的跟神仙一樣好看，他果然是天人下凡吧。

    路旁的有些百姓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皇上萬歲，萬萬歲！

    有些人甚至都跪下膜拜起來，有人帶頭，下跪的人便越來越多，到后來，竟是跪下了一大片。

    蕭彧看著既是心疼又是無奈，他站起來，抬手示意：鄉(xiāng)親們，都起來吧，以后不管是見我，還是見官，都無需再跪了。這便是我上任第一日立下的新規(guī)矩！崖州的百姓，都起來吧！

    盡管如此，跪下去的人還是沒幾個起來的，蕭彧無奈，看樣子這一條要寫到律法中去了。

    蕭彧游行了一路，終于在北街盡頭臨時搭建的祭臺前停了下來，由孟洪主持祭天活動。蕭彧根據(jù)強(qiáng)前兩日彩排的流程，開始祭天、宣讀詔令。

    經(jīng)過大家的反復(fù)商議，最后還是決定暫時不改國號，因?yàn)楝F(xiàn)在蕭彧打的是前太子的名義，還要招安安國的舊臣。

    一旦他改了國號，那就完全是叛國之罪，對廣大讀書人來說，便是真正的的背叛，對招攬?zhí)煜掠⒉乓矔a(chǎn)生一定的影響。

    祭完天，宣讀完詔令，登基儀式便結(jié)束了。

    蕭彧一行人又去了刺史府，上了第一次朝。在朝堂上論功行賞，為各位功臣冊封爵位。

    封裴凜之為護(hù)國公，特許他與蕭彧的距離還跟從前一樣；梁王的爵位不變，只是將梁王的名號改成了鎮(zhèn)北王，他對北面的疆土念念不忘，希望有一天能夠親自率兵，將西戎搶過的土地再次奪回來。

    除了這兩位封了爵位，其余人等均領(lǐng)了官職。閔翀被擢升為戶部侍郎，統(tǒng)領(lǐng)全國人口與賦稅；姚陶被擢升為崖州刺史，統(tǒng)領(lǐng)崖州事務(wù)。

    賴峰、向陽與吉海都領(lǐng)了御前帶刀侍衛(wèi)一職，倒是關(guān)山，因?yàn)榻?jīng)常跟著裴凜之帶兵打仗，戰(zhàn)功卓越，被封為中郎將，接替了閔翀原來的職務(wù)。

    而且關(guān)山往后就會留守崖州，替崖州刺史姚陶統(tǒng)領(lǐng)三軍。

    封爵加官之后，蕭彧與眾人商議了接下來即將要進(jìn)行的事，當(dāng)然最為重要的，便是移駕廣州，并且在近期內(nèi)便要動身，不能再拖下去了。

    蕭彧對廣州的情況并不太了解，是以心中有點(diǎn)犯怵。

    回到家中，發(fā)現(xiàn)家里人都已經(jīng)開始整理行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