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彧也很意外，還沒交手，居然就減少了那么多敵人，真是天助他嗎？

    不過番禺城內(nèi)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到六千將士，跟兩萬安國水師比起來，還是有著相當大差距的，所以正面作戰(zhàn)是不可能的，只能耗著。

    番禺百姓剛開始并不知道是要打仗，以為關(guān)閉城門是為了對付颶風(fēng)，直到颶風(fēng)停了，城門依舊緊閉，城外的人進不來，城內(nèi)的人出不去，他們才察覺到不正常來。

    等到安國水師一來，消息慢慢傳播開來，原來是要打仗了，城外來了兩萬敵人。

    一時間城內(nèi)人心惶惶，大家開始恐慌起來，好端端的怎么打起仗來了。不過大家更關(guān)心的是，關(guān)了城門，沒地方買菜了，這日子可咋過啊。

    安國水師抵達番禺城外第二日，珠江水位終于開始退了。水退下去，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尷尬的畫面，不少船只擱淺在了河岸上。

    第104章 屠戮

    城墻上的番禺軍看到這一畫面, 笑得打跌。

    蕭繇簡直沒笑岔氣，回頭好一頓編排，連順口溜都編出來了, 在城頭上大肆嘲諷安國水師。

    安國水師被羞辱得無地自容, 他們不熟悉珠江河道, 當時為了上岸, 當然是越靠邊越安全，誰知道一夕之間，水位退了，這船就停在岸上了呢。

    蕭彧聽說此事，也憋不住哈哈笑得形象全無。這恐怕是安國水師打過的最憋屈的一仗了吧。

    安國水師的處境越尷尬，他們就想早日結(jié)束這種境況。

    隔天他們就開始向城內(nèi)守軍叫陣了，讓城內(nèi)叛軍出來一戰(zhàn), 別做縮頭烏龜。

    蕭繇作為罵架叫陣的高手，才不會理會對方的挑釁，只有他讓別人憋屈的份，所以他罵得更歡了。

    安國水師見城內(nèi)守軍不受挑釁, 便準備攻城。他們?nèi)シ峭獾拇遄永镒チ瞬簧佼數(shù)匕傩者^來，逼迫他們?yōu)樽约涸煸铺? 造完云梯之后，就開始攻城。

    第一次攻城, 蕭繇與閔翀死守南北城門。由于戰(zhàn)前準備充分, 安國水師付出了慘重代價, 并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反而損失不少。

    但很快, 他們就改變了策略, 將造云梯的百姓又抓了回來, 逼迫他們架云梯帶頭爬城墻。

    百姓在前頭爬，安國水師就在后面跟著。這樣一來，城頭守衛(wèi)的軍隊就變得猶豫不決起來，因為他們分辨不出來哪些是百姓哪些是敵人。

    殺吧，但前面都是手無寸鐵不斷求饒的無辜百姓，不殺吧，混在百姓中間的又都是窮兇極惡的敵人。稍一猶豫，就給了敵人可乘之機。不少守城將士就這樣中了敵人的圈套，白白丟失了性命。

    第二次攻城，差一點就被安國水師攻入城內(nèi)，番禺將士也折損了不少。

    不少無辜百姓也在這次戰(zhàn)爭中失去了性命。

    蕭彧差點被安國水師這種喪心病狂的舉措氣得吐血，他們竟然把廣州百姓當成了敵人和對付自己的工具。

    他們這樣跟毫無人性的外族侵略者有何區(qū)別？安國竟會有這樣的軍隊！

    蕭繇這個暴脾氣，如何能忍，他對著城下的安國水師破口大罵：難怪你們會遭天譴！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畜生、屠夫、劊子手，已經(jīng)不配叫人，跟你們那狗皇帝如出一轍，喪盡天良，不用等我們來收，自有上天收了你們！

    然而安國水師似乎抓住了番禺軍的軟肋，他們?nèi)シ浇拇迩f抓了數(shù)百百姓過來。

    雖然戰(zhàn)爭一來，番禺周遭的百姓就有不少人開始逃離，但也有一些不太敏感的人留了下來。這次被抓的百姓中，就有不少婦孺兒童。

    安國水師命令百姓在城外跪下，放出話來：番禺城內(nèi)的叛將聽著：如果明日還不開城門出來受死，我們便將這所有的百姓殺光！

    蕭彧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他竟然會遇到這樣殘暴的對手！

    大殿內(nèi)，蕭彧和一群大臣一起商議對策，明日該如何應(yīng)對。

    蕭繇說：明日絕不能開城門，那群喪心病狂的畜生，目的就是為了激怒我們，我們一旦出去，正好中了他們的下懷。我們才六千人，他們?nèi)藬?shù)超過了兩萬，我們毫無勝算。人為刀俎我為魚rou，明擺著就是去送死。

    閔翀說：我也認為不能出去，這正是他們的詭計。

    蕭彧長嘆：百姓何其無辜！蕭祎已經(jīng)不把他們當成自己的百姓了。我們?nèi)绾文苎郾牨牽粗傩諡槲覀冑r上性命！

    王啟說：臣也認為城門萬萬不能開！陛下可曾想過，他們既然能對城外的百姓下手，又怎會不對城內(nèi)的百姓下手呢，番禺十萬百姓性命都交付于陛下之手。請陛下三思！

    余下眾人皆反對開城迎敵，他們的家小全都在城內(nèi)，一旦開城門，誰也逃不掉被屠戮的命運。這兩日他們已經(jīng)徹底明白，想要再投靠蕭祎已經(jīng)不可能了，他們唯一的希望，便只有眼前的蕭彧了。

    蕭彧沉默以對，他早就知道王權(quán)之路鋪滿了累累白骨，但這種血淋淋的場面如此清晰展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靈魂還是止不住戰(zhàn)栗發(fā)抖，太可怕也太可恨了！

    蕭祎已經(jīng)不算個正常人，他是魔鬼。

    許久之后，蕭彧開口了：自古以少勝多的戰(zhàn)爭也未嘗沒有，眾愛卿可有破敵妙法？

    唯二帶過兵的只有閔翀和蕭繇，閔翀搖頭：倘若是在海上，我尚且可以冒險一試，陸上我不行。

    蕭繇則只是搖了搖頭。

    蕭彧繼續(xù)說：擒賊先擒王，拿下敵寇主將的首級，能退兵嗎？

    這倒是個法子。只是誰能勝任？王啟問。

    在殿上從不開口的向陽突然站了出來，單膝跪在地上：陛下，臣愿往刺殺安國主將！

    蕭彧趕緊下午去就向陽攙扶了起來：向愛卿快快請起！皇弟，安國水師主將是誰？

    蕭繇說：叫趙闖。第一次聽說此人。

    蕭彧聞言皺眉：跟趙侖有何關(guān)系？也是趙太后的族親嗎？

    蕭繇搖頭：我以前都沒聽說過朝中有姓趙的武將，趙太后也無親兄弟，想必是他們母子得勢后提拔的趙氏族人。

    蕭彧猜測這趙闖多半跟趙侖有親屬關(guān)系，是來給自己的兄弟報仇了。

    但趙闖是個什么人，有什么本事，誰也不知道，所以這刺殺任務(wù)異常冒險。

    更何況要突破兩萬兵馬找到主帥將其格殺，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蕭彧說：須得制定一個周密的計劃才行。他不能讓向陽去冒險，城外的百姓命很重要，向陽的命也同樣重要，不能白白去送死。

    商議結(jié)束之后，閔翀和蕭繇留了下來。

    閔翀說：陛下，若真要實行刺殺任務(wù)，臣有一計配合向護衛(wèi)。

    蕭彧忙說：趕緊說說看。

    閔翀說：敵軍有兩萬余眾，想要進入其中找到主帥并將其刺殺，這無異于登天，多半是沒找到目標就被發(fā)現(xiàn)了。

    蕭彧點頭：的確如此。

    閔翀說：所以向護衛(wèi)一個人是無法完成任務(wù)的。我們需要派一群人去，可以選出一隊人假裝營救那些被抓的人質(zhì)。吸引敵軍一部分注意力，然后再派人繞到江面去焚燒安國水師的船只，假裝我們的援手到了，造成大規(guī)模的混亂，這樣才有機會。就是可惜了那些船。

    蕭彧贊許地點頭：此招聲東擊西甚是精妙！就由騰云去安排吧。

    閔翀點頭：這是自然，燒船一事只能我們水師兄弟去做。

    賴峰則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敵將死了之后，船也燒了，安國水師已經(jīng)無路可退，會不會更瘋狂？

    蕭彧抿緊唇，眼中流露出堅毅的神色：敵軍主將一死，他們必定軍心大亂，所以今晚必須趁亂一決勝負！

    這些安國水師如此喪心病狂，他們?nèi)羰菨⑻?，那么遭殃的便會是廣州的百姓，廣州將會變成人間地獄。

    蕭彧對蕭繇說：皇弟，你拿我的手諭，去城內(nèi)各大族家中征調(diào)私兵。順便請上王大人一起去。

    蕭繇猶豫了片刻：這些世家都自私自利，未必愿意配合。

    蕭彧嚴肅地說：那就告訴他們，今日不同意，明日他們的下場就會和城外的百姓一樣。蕭祎是不會再把他們當臣民的，一旦城破，就是屠城之日。

    城內(nèi)那些世家大族若是之前還對蕭祎抱有幻想，此時見到安國水師如此喪心病狂，恐怕最后一絲幻想也都消失了。此時他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退，只能選擇跟自己共進退。

    他估摸著城內(nèi)那些世家大族，家中豢養(yǎng)的私兵加起來怎么也得有上千吧，他們的戰(zhàn)力就能增加一些。

    還要去動員一下城中的青壯，必要的時候，也要拿起武器來保護他們的家人。

    王啟得知蕭彧的計劃，嘆氣：唉！陛下實在是太過冒險，兩國交戰(zhàn)，豈有不死傷百姓的。

    蕭繇說：我家皇兄便是這樣的人，百姓在他心中的份量太重了。

    王啟搖搖頭，他也說不上蕭彧這樣的人當皇帝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他已經(jīng)知道了，有蕭祎這樣的皇帝，絕對會是天下的災(zāi)難。

    所有人都各自去忙了，蕭彧跪坐在地板上，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心想：如果凜之在，他會不會贊同自己這樣冒險？不過若是他在，這場戰(zhàn)爭的勝率應(yīng)該能大不少吧。

    換好夜行服的向陽過來了，他跪在蕭彧面前，沒有像往常那樣垂眸，而是直視著蕭彧的臉：陛下。

    蕭彧對他十分愧疚：十三，謝謝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向陽說：我還是喜歡陛下給我起的名字。你說過，我會活在陽光下。謝謝陛下這些年的庇護。如果我這次沒能回來，陛下會、會一直記得我嗎？

    蕭彧聽出他的聲音都哽咽了，他也十分動容：當然，我會永遠記得你。向陽，我希望你能活著，一定要活下來。他將手搭在向陽肩上。

    向陽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謝謝陛下，我會努力活下來的。想要看更多像我一樣活在黑暗中的人活在陽光下，我相信陛下一定能夠做到的。大哥，照顧好陛下。

    賴峰說：我會的。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萬不可大意！

    向陽點頭：嗯。陛下，我走了。

    蕭彧說：不吃了飯再走？

    向陽說：不了，我去同閔大人的人先會合。

    蕭彧說：那我等你明日回來吃朝飯。

    向陽鼻子有點發(fā)酸：好！

    第105章 城破

    這一夜, 對番禺城的許多人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蕭彧一直站在院子里，望著城南方向。颶風(fēng)已經(jīng)完全過去了, 星漢燦爛, 熏風(fēng)南來, 流螢點點, 是一個極其美好的夏夜。

    然而這樣美好的夜，卻暗藏著殺機，今晚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明日的朝陽。

    向陽，你一定要好好的呀。蕭彧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喉嚨脹得發(fā)疼，他在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身居高位的人心腸要硬, 因為總要權(quán)衡利弊，犧牲一部分人，保護另一部分人。

    可那些被犧牲的人，誰不是爹生娘養(yǎng)有血有rou的人呢？

    賴峰輕輕走到他身后：陛下, 你已經(jīng)站了很久了，歇息一下吧。后半夜會很忙。

    蕭彧回頭看著賴峰：賴峰, 向陽他會平安回來嗎？

    賴峰說：陛下不用擔(dān)憂，十三是我們幾個中天資最好的, 他的輕功也是最好的, 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但愿如此。蕭彧折身進屋, 坐在燈下，想繼續(xù)工作, 卻發(fā)現(xiàn)桌上已經(jīng)沒什么可看的東西了, 全都收起來了。

    賴峰說：陛下想看什么？所有的奏折都收起來了, 怕后半夜來不及。

    蕭彧知道他們也隨時準備跑路，雖然計劃是將士出城之后就關(guān)閉城門，但若是將士們都犧牲了，這座只剩下手無寸鐵百姓的城能堅持多久？

    賴峰見他沉默不語，便說：陛下，要不你還去陪阿平睡會兒吧，到時間我叫你起來。

    蕭彧擺擺手，從筆架上摘下一支筆，拿過幾張紙，開始給裴凜之寫信。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最后一次給裴凜之寫信，他要將最近發(fā)生的事都記下來，萬一這成了絕筆，希望他不必自責(zé)，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來過這世上一遭，遇到了很多的人，經(jīng)歷了很多事，并沒有白來。

    賴峰見他寫信，又給他點了一支蠟燭，照得更亮一些。

    蕭彧忽然說：多希望凜之能從天而降啊。他的眼眶已經(jīng)濕潤了，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奢望，凜之還在千里之外的交州，除非他有翅膀。

    賴峰說：裴將軍定然已經(jīng)在趕回來的路上了，陛下不日便能見到他了。

    蕭彧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這封信他寫了足足五頁紙，寫完之后，他用一個信封裝起來，在封口滴上蠟，然后在信封上寫上凜之親啟：這封信你幫我保管。見到凜之后，幫我交給他。

    賴峰不伸手：陛下何不親自交給裴將軍？

    蕭彧說：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

    沒有萬一，卑職一定會保全陛下和阿平的。賴峰篤定地說。

    蕭彧也沒跟他爭辯，他回到房間，和衣躺在床上，阿平已經(jīng)睡著了，也沒脫衣服。蕭彧將那封信折起來，塞進了阿平的衣襟里。

    蕭彧雖然躺著，但并沒有睡著，腦海中一直在回想自己來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不想不覺得，回想起來，竟然發(fā)生了那么多事，真如做夢一般，浮生如夢啊。

    丑時中，蕭彧聽見一聲清脆的鳴鏑聲，那是向陽得手后的信號，也是開城門出戰(zhàn)的信號。

    他一骨碌翻身坐起來：賴峰！

    陛下，賴護衛(wèi)正在前院。我聽到信號了，向護衛(wèi)成功了。是吉海的聲音。

    蕭彧的聲音止不住有些顫抖：向陽不會有事吧？

    吉海說：向護衛(wèi)武功高強，他還能鳴鏑發(fā)射信號，應(yīng)該不會有事。閔大人的人也會接應(yīng)他的。

    賴峰從外面匆匆而來：陛下，將士們已經(jīng)出城了。我們也該準備了。

    吉海拿了一雙布鞋給蕭彧換鞋：陛下不能穿木屐了，不方便。

    賴峰將熟睡的阿平抱起來。

    蕭彧穿好鞋子，跟著賴峰和吉海來到后院，后院里停著兩輛馬車，府中所有人都在這里了。大家都看著蕭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