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孟思歸端著錦盒的手都有些發(fā)抖,他只在葉師父的藥鋪里見過人參須子,沒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快千年的人參,這支人參價值連城,不知道閔大人花了多少東西換到的。 孟思歸將參身切了片,分別拈了一片放在向陽和師父嘴里含著,再取了一截略粗的參須去熬湯藥。 這老山參藥力果然強勁,向陽含了參片之后,呼吸也漸漸強勁了些,原本沒有什么動靜的胸脯起伏也大了起來。眾人都燃起了希望,看來這老山參的藥效是真的有用。 蕭彧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參真的能夠救命,他所在的時代,別說百年人參,就連野山參都是極其難得一見的,也多虧了是這個年代,還有能救命的老山參。 不過向陽若是生活在自己那個年代,想必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現(xiàn)代雖然沒有人參,卻有輸血和各種強心針救命。 賴峰和關山朝蕭彧跪下拜謝:謝陛下愿意用這么昂貴的藥材救十三弟。 蕭彧說:他是為了我們大家才變成這樣,一點藥材,何足掛齒,快快起來,只要向陽能夠好起來,別說一支百年人參,就是千年萬年參,只要我能拿得出來,我都愿意。 第107章 蘇醒 確定向陽有了生的希望, 蕭彧揪著的心才放下來些,開始詢問起戰(zhàn)爭情況。 閔翀說:安國水師被殺了近半,剩下的基本被俘。還有一小部分人逃跑了, 我著人去追了。具體數(shù)目還在統(tǒng)計中, 等鎮(zhèn)北王回來就知道了。 蕭彧問:我們的傷亡情況呢?這才是他最擔心的。 閔翀嘆了口氣:我們的傷亡情況也非常慘重, 死傷有好幾千, 確切數(shù)目還有待統(tǒng)計,我會在最短時間內(nèi)呈報給陛下。 蕭彧只覺得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嚨,呼吸都快透不過來了,他垂下頭,強抑住即將崩潰的情緒,一個向陽就令他們?nèi)绱穗y以承受,那些失去父親、兒子、丈夫、兄弟的人們呢?這讓他們?nèi)绾稳コ惺埽?/br> 閔翀看著地板上出現(xiàn)兩灘水漬, 放柔了聲音勸:陛下,戰(zhàn)爭就是這樣的。安國水師毫無人性,已經(jīng)不配為人,我們的將士為維護人間的正義而死, 死得其所。 過了好一會兒,蕭彧才抬起頭來, 他的眼圈已經(jīng)紅了:我們的將士都是無愧于天地的男兒,他們都是真正的英雄!關山, 與我說說宋平的情況。 關山說:是, 陛下。我們抵達宋平之后, 裴將軍差不多同時也到了,這比原計劃要快上幾天。裴將軍認為交州的布防太不合理, 仿佛就是山亨在故意誘敵深入, 所以他加快了行軍速度。我們會合之后, 裴將軍指揮我們佯裝攻城,如果山亨拒不出城迎戰(zhàn),那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我們就馬上撤離回援番禺。山亨早就將交州軍主力調(diào)到了城外,果然是試圖趁我們攻城的時候再從背后襲擊我們。裴將軍主動誘敵,我和李將軍再從交州軍的背后包抄他們。 閔翀說: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多虧交州軍真如裴將軍所料的那樣,吃空餉的不少,實際兵力也就只有一萬二千人左右。我們大獲全勝,并活捉了山亨。但是裴將軍被敵方的箭矢所傷,他顧不上養(yǎng)傷,留下李將軍駐守交州,率我們?nèi)找辜娉腾s回番禺救援。沒想到真如將軍所料,山亨和蕭祎早就串通一氣了。幸而我們及時趕回來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關山說起來還后怕。 蕭彧說:是我指揮不當,如果我再多堅持一兩天,損失也就不會這樣慘重了。 閔翀說:這不能怪陛下,要怪就只能怪蕭祎的人太過無恥兇殘,他們竟用普通百姓的性命來脅迫我們。那狗皇帝,滅絕人性到如此地步,怎么還有資格做皇帝!恭喜陛下,不僅消滅了安國水師主力,也奪取了交州。 蕭彧苦笑,雖然出現(xiàn)了極大的變數(shù),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但還是達成了最初的目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至少沒有白白犧牲。 他想到躺在那兒昏迷不醒的裴凜之和向陽,想起將士們和番禺百姓的鮮血,還是高興不起來,他希望天下太平的一刻早日到來,再也沒有戰(zhàn)爭與殺戮。 戰(zhàn)爭剛結(jié)束,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比如撫恤將士、處置俘虜、安撫百姓等,還有一些十分不合情理的事需要去追查,比如昨晚北門是如何從里面打開的,看著就像是城中埋伏了內(nèi)鬼。 雖然繁雜,但都得一條條捋清楚。 蕭彧一邊忙于處理政務,一邊心系著家里躺著的人事不省的兩位,希望他們能夠早日蘇醒過來。 孟思歸熬了參湯,給裴凜之和向陽都灌了一些。 裴凜之依舊昏迷不醒,喝完湯藥似乎也不見效果,這很令蕭彧擔心。 孟思歸給他把脈,對蕭彧說:陛下不必擔心,我?guī)煾该}象穩(wěn)定,他昏迷不醒,大概是因為實在太累了,沒休息好。 蕭彧聽他這么一說,才放下心來。 向陽服藥的效果非常顯著,喝下參湯后,他的脈搏明顯強了一些。孟思歸認為,堅持喂下去,能活下來的幾率非常大。 蕭彧說:那就堅持用吧,整根人參都拿去用。要是還不夠,去問問閔大人,看他還收了什么寶貝。 剛進院子的閔翀突然打了個噴嚏:誰在惦記我呢? 孟思歸笑著說:說曹cao曹cao就到了。閔大人,陛下說了,以后還需要百年人參直接跟你要。 閔翀瞪大眼睛:你們不是開玩笑吧。我哪有那么多百年人參?。?/br> 蕭彧笑著說:沒有八百年,七百年六百年五百年一百年的都可以啊。 閔翀看著蕭彧,他的情緒似乎好了一些,居然還跟自己開起了玩笑:陛下,你當百年人參跟波斯蘿卜一樣呢,這棵八百年的人參能夠找到,那是千年難遇的機緣,也是向陽命不該絕。但再想找百年人參就不容易了。 孟思歸說:沒有百年人參,幾十年的都行。 閔翀說:幾十年的還好找,陛下那兒就有好幾棵。陛下,這是我剛收到的鎮(zhèn)北王統(tǒng)計出來的數(shù)目,你過目一下。 蕭彧接過閔翀呈上來的折子,上面只有具體的傷亡數(shù)字,沒有將士們的名字,因為人數(shù)太多,謄抄名字需要很多時間。 加上交州之戰(zhàn),一共陣亡了三千八百九十六名將士,受傷人數(shù)為六千四百七十七人,因傷病不能繼續(xù)留在軍中服役的也有近百人。 蕭彧看著折子良久,這冷冰冰的數(shù)字背后,都是鮮活的人命和數(shù)千個家庭:傷者竭盡全力救治。亡者與退役者都需要好好撫恤一下。 閔翀點頭:正是來跟陛下商議撫恤一事的。陛下,這撫恤的數(shù)目該發(fā)多少? 蕭彧抬眼看著他:沒錢了?每一個退役將士的補貼,戰(zhàn)場上為國捐軀的撫恤金都是早就規(guī)定好的,閔翀這么問他,只能是庫房里的錢不夠。 閔翀豎起大拇指:陛下聰明絕頂! 蕭彧苦笑:短缺多少? 閔翀說:還差個幾萬兩吧。關鍵是陛下正當用錢的時候,庫房中不可能完全不留點錢。 蕭彧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閔翀從海外帶回來的東西換成的銀兩少說也有幾十萬兩,一場戰(zhàn)爭就能完全消耗殆盡,果然養(yǎng)兵真是最花錢的,以后還有無數(shù)場戰(zhàn)爭呢。 那怎么辦?給死去的將士發(fā)放一部分銀錢,再分發(fā)一些田地?蕭彧說。 閔翀點頭: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國庫還是需要錢啊,以后跟北邊開戰(zhàn),還需要更多的錢。得想個賺錢的辦法。 蕭彧心想,一個國家的收入來源,當然是稅賦,土地只能征收糧食,那么錢呢,該從何處來?從商業(yè)中來。光靠出海掙的那點錢顯然不夠用,一是因為只有一支船隊,二是消耗的時間成本長,風險也大。只有從國家范圍內(nèi)征收商業(yè)稅,這樣才能有足夠的錢。 蕭彧說:開通商埠和市集,鼓勵貿(mào)易,不管是海外的,還是北邊來的,都歡迎。估算每家店鋪的營業(yè)額,超出一定范疇的征稅。商人賺錢來得快,從他們這兒征收最合適。 閔翀眼睛一亮:這個法子好,我去安排。 蕭彧點頭:去吧。我也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管理商貿(mào)以及稅收。 好,回頭再來同陛下商議。閔翀正準備要走,蕭繇從外面進來了,將手里的頭盔往桌上一扔:直娘賊!這姓陳的一家我看應當滿門抄斬! 蕭彧連忙問:怎么了? 蕭繇說:你知道北門是怎么回事吧? 蕭彧說:怎么回事?陳家有問題? 哼,問題大了去了。原本我們就沒打算將北門當成戰(zhàn)場,只派了幾十個將士去守城門。結(jié)果姓陳的一家子怕南門被攻破,耽誤他們逃命,在北門還沒被攻破的情況下,就讓自家的私兵悄悄打開了城門,無數(shù)無辜的百姓就這么平白丟了性命。你說這姓陳的是不是該死!蕭繇說到這里快氣死了,陳家還瞞報了私兵數(shù)量! 蕭彧說:陳家的人回城了嗎? 有幾個已經(jīng)回來了,但好像都不是能當家做主的人。蕭繇答。 蕭彧說:設定一個期限,陳家如若沒有回來,我們就抄他們的家!沒收所有的家當。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陳家這樣的,已經(jīng)跟叛徒?jīng)]什么兩樣了。如果當時他們不主動開門,沒準還能堅持到裴凜之回援,那得要少死多少人啊。 閔翀興奮地搓搓手:抄家?抄家這事我最愛干,陳家可是家大業(yè)大,肯定能抄出不少好東西來,正好拿來充盈國庫。 蕭彧說: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盡管非常疲憊,蕭彧還是讓自己忙起來,他怕一旦閑下來,就對著人事不省的裴凜之和向陽胡思亂想。 某天清晨,蕭彧剛睜開眼,便聽見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小彧 第108章 書信 蕭彧睡意全無, 一骨碌爬起來:凜之,凜之你醒了? 此時天色尚未大亮,室內(nèi)光線不甚明亮, 但他卻在裴凜之眼中看見了這世界上最耀眼的星辰, 他激動地伸手去摸裴凜之的臉:你真的醒了? 裴凜之費勁地抬起手, 覆蓋住了臉上的手, 沙啞著嗓音:你沒事吧? 蕭彧搖頭,眼淚都被甩出來了:我沒事,我好著呢。你為什么不好好照顧自己,把我嚇死了。 不哭。裴凜之試圖伸手去擦拭他的眼淚,無奈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太難了,他渾身軟得像泡發(fā)的面條,腹部如有一把火鉗在傷口中攪動, 疼得他難以集中注意力,只能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蕭彧看他呼吸急促起來,自己的手心也開始潮濕起來,裴凜之在冒虛汗:是不是傷口疼?我去找思歸來給你止疼。 裴凜之咬著牙, 青筋暴綻出來:不疼。 蕭彧哪能看他受這樣的罪,他從榻上下來, 光著腳跑到門外,看著正在院子里練功的吉海和思歸:思歸, 快來, 你師父醒了。 師兄弟倆都不練功了, 趕緊跑進屋:師父,師父你醒了? 蕭彧說:思歸, 你師父疼得難受, 能不能給他止疼? 思歸說:等一下。他轉(zhuǎn)身從桌上取來銀針, 開始給裴凜之扎針止疼。 過了好一會兒,裴凜之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扎針的效果終于出來了。 吉海已經(jīng)打來了水,搓了帕子給裴凜之擦汗。 蕭彧見狀,將帕子拿了過去,親自給裴凜之擦汗:思歸,你師父多久能好? 孟思歸說:師父的傷口痊愈起來還需要些時間。我以后多陪著師父,他疼了,我就給他扎針。 蕭彧看著裴凜之,說:凜之你別忍著,疼你就叫出來。 裴凜之虛弱地笑了笑,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不疼。 阿平從外面進來,甜膩膩地叫:師父,師父! 自從裴凜之回來,阿平就被賴峰帶去了,雖然小家伙很想跟蕭彧和裴凜之一起睡,但蕭彧怕他睡夢中不小心碰倒裴凜之的傷口,沒敢?guī)?/br> 裴凜之聽到他的聲音:阿平。 阿平一路小跑著過來,趴在榻邊,看著裴凜之,乖巧地說:師父你醒了? 蕭彧伸手摸著阿平的腦袋,笑著說:你回來前,阿平跟我說,你很快就會回來了。沒想到真被他說中了,真是個小福星。 裴凜之看著阿平:阿平最懂我。懂他對蕭彧的心。 阿平被夸得可高興了:師父疼嗎? 裴凜之搖頭:不疼。 阿平說:師父疼了,就讓郎君給吹吹。每次我摔疼了,郎君給我吹吹就不疼了。 裴凜點頭:好。然后看著蕭彧微笑。 蕭彧面上有點熱,笑著說:要是真的有用,我替你師父吹吹。 裴凜之認真地說:有的。 蕭彧心說,這不瞎說嗎,純粹是心理作用。 裴凜之醒了,蕭彧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一些。裴凜之蘇醒過來,就能主動吃藥進食,這對身體康復助力大增。 不過蕭彧就尷尬了,裴凜之回來之后,一直是他親手照顧的,包括擦身、便溺。 裴凜之昏迷時,蕭彧做這些事,還只有他自己窘迫,如今裴凜之清醒了,蕭彧再幫他做這些,就是兩個人尷尬了。 所以當蕭彧主動問裴凜之:你想方便嗎? 裴凜之紅著臉不說話,蕭彧從榻下拿出虎子,裴凜之急忙說:陛下,別,讓思歸來吧。 蕭彧看著他:你確定要叫思歸來? 裴凜之訥訥地說:怎么能讓陛下為我做這種事! 蕭彧不由分說,掀開他的下裳,將虎子塞進去,對準壺口:這有什么,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guī)湍闩摹?/br> 裴凜之脖子根都紅了,他怎么能為自己做這種事,他可是九五之尊??!這樣太冒犯陛下了。 蕭彧斜睨他:你這時候才想起來冒犯我了?你賴我床上不走的時候怎么沒覺得冒犯我? 裴凜之一時語塞,他覺得今日的蕭彧與往日不同,但具體哪里不同他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