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的地方是秋蟬宮，并且徑直落到了太上皇的跟前。

    彼時太上皇正在涼亭中與自己對弈，看見他來了欣喜一笑，“你是來陪我的么？真好，我已經(jīng)有很久不曾見到你了?！?/br>
    天衢閣主一言不發(fā)的在她的對面坐下，盯著棋枰許久卻并不落子，“紫羅，你的棋藝是我教的，學(xué)了許多年也不過就是勉強(qiáng)能在我手底下走二三十子的水平，即便如此你也還是要與我對弈么？”

    “深宮孤寂。”崇嘉上皇如同小女孩一般笑著，“正因為孤寂無聊，所以只能找些樂子了聊以慰藉。”

    “輸了也不要緊。”

    “不要緊，我又不是沒有輸過?！彼鲱^嬌嗔的輕嗤，垂眸，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已經(jīng)架在了她的脖頸邊。

    天衢閣主坐在一旁飲茶，長劍被他用法力懸浮在崇嘉上皇的頸邊，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輕易的斬下她的頭顱。

    “這把劍，是你用來刺傷小皇帝的吧，我現(xiàn)在用它來殺了你，不知你可否服氣？”

    崇嘉上皇沉默了一會，忽然如同撒潑一般大哭大笑了起來，“罷罷罷，你殺了我便是，反正我對你也沒多少利用的價值了。你們修道之人講究冷情冷心，我看你對我根本就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憐憫！你要是想殺我你動手便是，何苦來嚇我！我這條命本就是你給的，我難道還會還手不成？”

    天衢閣主訕訕的挪動手指，讓劍鋒偏離崇嘉上皇的脖子，免得這老潑婦真撲倒劍上結(jié)果了自己的性命。

    天衢閣中多的是如樂長老一般因為洞察世事而孤冷寡情之人，天衢閣主與他們交流簡便的很，他們話少而精煉且時時刻刻都保持著理智，哪像崇嘉上皇——

    這個女人明明出身皇族，明明自幼便是由天衢閣主親自教導(dǎo)她琴棋書畫，然而她偏偏就是一日比一日乖張，有些時候胡攪蠻纏的像是鄉(xiāng)下不明事理的農(nóng)婦。

    天衢閣主看著這個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女孩——即便她眼角已有了皺紋，鬢邊生出了白發(fā)，但在他眼中依然是個孩子，他以看孩子的目光注視著她，而后無奈的投降，“我怎么會殺你呢，只是，你不該從違背我的意愿行事，我將部分天衢閣的弟子交給你來差遣是為了讓你輔佐我，而不是讓你給我添亂生事?！?/br>
    “閣主是在護(hù)著那孩子么？”

    “紫羅……”

    “我知道閣主是在護(hù)著他。”蒼老面容上的嬌蠻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崇嘉上皇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老了，還是像個女孩一樣皺眉噘嘴，“閣主無非就是想問我，為什么好端端的要殺那個小皇帝。好啊，我告訴閣主便是了，我嫉妒他。”

    她抬手將棋枰推下，棋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散落一地，“閣主昔年狠下心來將我廢黜，之后卻將這么個無知頑童扶上了帝座，待他盡心盡力就如同當(dāng)年待我，這讓我如何能夠不嫉妒？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闭f到這里她神情略變，“紫羅當(dāng)然也知道，不該妨礙閣主大事，紫羅愿向閣主道歉，如果閣主不愿原諒我——那大不了我向閣主發(fā)誓，今后再不傷害他便是了?！?/br>
    第145章 紅裳婢女

    “她在騙你?！?/br>
    當(dāng)天衢閣主從秋蟬宮回到自己位于上洛市井的小庭院時, 平日里寡言少語的紅裳女婢忽然間開口說話了。

    只不過她的臉上還是木然空洞的表情，之前天衢閣主離開的時候她在倒酒，現(xiàn)在他回來了, 她也仍是跪坐在酒案邊，專注的整理著溫酒的器具，剛才那句清冷的陳述好像并非出自于她的口中。

    天衢閣主盯著自己的婢女瞧了很久，直到她又一次輕啟紅唇, 以略帶譏誚的口吻, 面無表情的說道：“她不是單純的小女孩，也不是善妒的小女子，她是皇帝, 是流著圣武帝血脈的皇帝。她將自己偽裝成刁蠻任性的模樣, 是為了能夠放松你的警惕。她要做的, 是摧毀你的圖謀?！?/br>
    “她摧毀不了的?！碧灬殚w主在紅裳婢女身邊坐下，拿起她手中的酒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但她以為她可以?！?/br>
    天衢閣主沉默不言。

    他既然不曾阻止, 紅裳侍女便滔滔不絕的講了下去，“她與現(xiàn)任小皇帝的關(guān)系其實并沒有那么糟糕——別忘了, 那小皇帝是她自己主動挑選的。你當(dāng)年為她擇了夫婿, 讓她生下了孩兒，你打算將她的孩子扶持上帝位, 可是她寧肯悄悄掐死那個孩子，也不愿意遂了你的心愿。”

    “她沒有掐死自己的孩子。”天衢閣主打斷了紅裳女婢的話語, 主動地為崇嘉上皇辯解道：“虎毒不食子，她再狠絕也不至于真的殺死自己的骨rou。她是悄悄的將那個孩子送出宮了，為了防止我知道這件事，她命令心腹逃得越遠(yuǎn)越好, 最后遠(yuǎn)到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她的孩兒去了哪里。之后她又命人從南方偏遠(yuǎn)小國買來了一個容貌略似于她的小男孩，謊稱這是她的侄子，可以被立為皇儲，這便是咱們?nèi)缃褡锨宓罾锬俏昏铗埐获Z的小天子。”

    天衢閣主以云淡風(fēng)輕的口吻說出了這驚天的秘密，圣武帝的后裔一手主導(dǎo)，混淆了高貴的皇室血脈。

    “她想要毀滅然渟皇族。”天衢閣主頗為唏噓的仰頭，注視著夜幕之上的星子。七千年前繁星注視著人世悲歡離合，七千年后星辰浩瀚如昔。

    七千年來，帝座上的人永遠(yuǎn)都姓然渟，即便碰上叛亂，有亂臣賊子篡奪了帝座，也從來就沒有長久過。然渟一族的后裔就仿佛是上天注定的王者一般，永遠(yuǎn)都能贏得權(quán)力之爭的最終勝利，并且永遠(yuǎn)也不會被邪穢所傷。

    不，不是“仿佛”，這一族的確就是天定的王。荒神在庇佑著他們，只要神明不滅，人皇的血脈便能世世代代位居萬人之上。

    可是現(xiàn)在帝座上的那個人卻換成了與然渟家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鄉(xiāng)野小子，如無意外他未來將娶妻、生子，他的兒女、孫輩則將繼承他的皇位，他們雖有“然渟”之姓，卻并不是真正的“然渟”，神佑從這一代開始，將無法發(fā)揮效力。

    “她不是要毀滅然渟皇族?！奔t裳侍女輕描淡寫的說道：“她是要毀滅這個王朝一切立足的基石?！?/br>
    如果有人見過年輕時的崇嘉上皇，如果有人仔細(xì)的站在紅裳女婢面前仔細(xì)的比對她與上皇的眉眼，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冶麗嫵媚的姑娘，單從相貌上來看簡直就是二十年前的太上皇。

    崇嘉上皇并沒有生育過女兒，紅裳女婢也與她不存在半點血緣，事實上她只是一只假人，天衢閣主攝取了部分崇嘉上皇的意識，融進(jìn)了他為崇嘉上皇所畫的畫像之中，化作了這紅裳的婢女。她有著上皇的容貌與同樣的思維方式，所以說上皇在想什么，她全部都能猜到，她相當(dāng)于是這世上另一個然渟紫羅，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缺少了然渟紫羅獨立的意志，因此她是百分百忠于天衢閣主的，如同藤蔓依附大樹。

    **

    阿箬暫時沒能從典籍中找出前世的秘密，但她想，她大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些許端倪，只是那真相有如隱藏在大霧后的明月，若想見上一面還得等云霧散開的那天。

    眼下比起前世的事情，更緊要的是皇帝阿梧的性命。阿箬親眼看著他被太上皇用劍在胸口刺了一記，當(dāng)時未死，可是若得不到及時的醫(yī)治他未必能活。天衢閣的長老們只負(fù)責(zé)將紫清殿團(tuán)團(tuán)圍住，卻沒聽說有誰擔(dān)心小皇帝會死，主動走進(jìn)殿內(nèi)為他療傷。

    阿箬試著想要進(jìn)紫清殿，結(jié)果自然是失敗了，天衢閣的結(jié)界擋在了紫清殿外，銀發(fā)聆璇都毫無辦法。

    群妖們聚集在一起，說他們合力去破解結(jié)界，或許能夠成功——前提是天衢閣主不出來阻撓他們。

    “他的法力很強(qiáng)么？”阿箬好奇的問過。

    得到的答案是，“深不可測。”

    她雖然曾與幻境中用驅(qū)神舞打敗過天衢閣主一次，但幻境中那個虛假的天衢閣主，據(jù)說實力還不及原身的一半。

    所以阿箬最終還是站在了天衢閣的門前——群妖們說，他們會在暗中施法，伺機(jī)毀掉紫清殿外的結(jié)界，阿箬要做的，就是來到天衢閣，找機(jī)會吸引住天衢閣主的注意力。

    天衢閣是宗派之名，也是上洛城南一座龐大閣樓的名字。這座閣樓高九丈，通體漆成朱色，金粉涂描諸天星辰于閣樓壁上。閣樓四周常年有云霧繚繞，上洛百姓無人敢輕易靠近這一帶，公卿貴胄的車馬飛馳到了附近，也得小心翼翼的繞道。

    天衢閣主不主在這座九丈高閣之內(nèi)，但是天衢閣有不少的弟子身在其中。除了這座高閣，上洛城中還分布有不少天衢閣修建的閣樓，按照二十八星宿在天上的次序排列，分別住著不同的長老，這座最大不以二十八星宿命名，而是被稱之為“天極”。

    妖精們告訴阿箬，天極閣與二十八星宿閣不同，沒有長老坐鎮(zhèn)，是為天衢閣主準(zhǔn)備的居所，然而天衢閣主喜歡隱居于鬧市，因此空置下來的天極閣反倒是最容易被攻克的。

    當(dāng)然，這也并不是說要讓阿箬去攻打天極閣，她的作用是在天極閣內(nèi)制造混亂。

    她以太祝的身份進(jìn)入天極閣，由于她現(xiàn)在怎么說也是朝中高官，天衢閣的弟子倒也是對她畢恭畢敬，將她迎入殿內(nèi)奉茶，問他因何事而造訪。阿箬回答說：“我近來朝受妖邪侵?jǐn)_，很是恐懼，故來貴地，求助于閣主大人?！?/br>
    前來迎接阿箬的弟子回答：“我家閣主并不在天極閣中。不過太祝若是有危難，可以去找各長老求助，長老們必然愿為太祝解難。”

    阿箬搖頭，“不成不成，那追殺我的妖精法力高強(qiáng)，我怕你們長老不是他們的對手。”

    弟子訕笑，“長老們各有神通，區(qū)區(qū)小妖不難對付，倒是閣主潛心修煉，我等也難以見他老人家一面。”

    然而阿箬就好像是聽不懂他們的委婉之詞似的，一味胡攪蠻纏，一邊絮絮叨叨的同這弟子說起自己被妖物威脅，有多恐慌多害怕，一邊就好像是被嚇壞了似的，不住往天衢閣內(nèi)闖，鬧著要見天衢閣主。弟子們解釋說天衢閣主隱居于自家庭院，平日里甚少會來此地，阿箬便撒潑讓這些弟子們?nèi)フ堥w主過來，全然是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態(tài)度，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有妖精追蹤自己，她要是離開了天極閣必然會慘遭不測。

    她是太祝，不是上洛的尋常百姓，又有白玉珠庇護(hù)，有望春汐護(hù)衛(wèi)，弟子們就算有心對她動粗，也一時間奈何不了她，只能任由她一層層的攀上高樓，最終抵達(dá)了天極閣的最高處。

    天極閣的最高層在阿箬面前呈現(xiàn)出了一種詭異的景象，踏入這一層便有如踏入虛空之中，不見天、不見地，四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倒與罹都的魔巢頗為相似。

    在黑暗中央是一座類似于球體的儀器，妖精們告訴阿箬，這是天衢閣的至寶，叫“天算”，是用來卜測未來的法寶，雖然比不上曈的眼睛，但也能前后推算八百年。天衢閣中據(jù)說只有天衢閣主能夠使用這法器，這是天衢閣的鎮(zhèn)派之寶。阿箬今日來這里的目的……是炸了它。

    毀掉天算，天衢閣主自然會被驚動趕過來，天衢閣主趕過來，埋伏在紫清殿附近的妖就有機(jī)會破壞結(jié)界，營救阿梧。

    這是一項危險的任務(wù)，天極閣的弟子雖然實力平平——狐妖是這么評價他們的，但畢竟都是有修為的修道之人，阿箬要在他們中間搞破壞還要全身而退，是有難度的。

    但為了阿梧，她必需一試。

    輕觸耳上明珠，又與望春汐對視了一眼，阿箬捏緊了袖中的符咒打算出手，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嘆息，一名白衣的女子翩然落在了阿箬的面前。

    這是樂長老，阿箬見過她，在太陰宮的門前，也在樂和的回憶之中。

    “太祝大人，收起你袖中的東西吧，你要做什么我都清楚。”

    阿箬無奈松手，天衢閣難對付的一點就在于他們可以預(yù)知未來。再詳細(xì)的謀劃到了他們的面前也是白搭，因為他們什么都猜到了。

    第146章 重回罹都

    “樂長老?！卑Ⅲ璞淮链┝擞媱澮膊⒉惑@慌, “好久不見長老了，別來無恙否？”

    樂長老擋在“天算”前，垂目對阿箬說：“這是我天衢閣的至寶, 關(guān)系著萬千黎民的將來，不容你放肆?！?/br>
    “長老早就算準(zhǔn)了我會來這？”

    “我天衢閣門人，最擅長的便是測算推演。”

    “那么——”阿箬忽然問：“你兒子的時候，你算出來了嗎？”

    樂長老怔住, 久久不言。

    “浮柔掌門樂和是你的親生骨rou對吧, 他在不久前死了，他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你有什么想問的嗎？問問……他死得安詳嗎？他死前有沒有提起你？還是說, 這些都不用我來告訴你, 你早已提前從命運的洪流中看到了這一切？”

    樂長老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千百年來她一直是這樣，一塊難以被融化的堅冰，“這是我兒的命數(shù)?！?/br>
    “這么說你早就料到了?！卑Ⅲ枥湫? “你知道你的兒子會死，可你從未想過要拯救他, 甚至在他死之前, 你都不愿去看他最后一眼?！?/br>
    樂長老抿緊嘴唇，誰也不知道這時候她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一般矗立在原地，許久之后才說：“世間萬物, 皆有其命數(shù)。明月有陰晴圓缺，你望月興嘆卻無可奈何；春花轉(zhuǎn)瞬絢麗，你為落紅而哀嘆也于事無補(bǔ)?！彼袷窃跒樽约旱睦溲q解，又仿佛只是在麻木的重復(fù)著自己一貫堅守的信念, “……眾生如水中漂萍，沉浮有命，聚散隨天。”

    “若是你算出了天命將使你萬劫不復(fù)，你也要坦然接受么？”

    樂長老蹙眉，神情微微一動。她聽出了阿箬方才這句話中別樣的含義。

    她緊急掐算，然而當(dāng)她算出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阿箬耳垂上的白玉珠不知何時消失了。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本人身上，倒沒有誰在意她耳邊的那一點微光。銀發(fā)聆璇出現(xiàn)在了樂長老的身后，懸浮于空，足尖輕點在“天算”之上。

    “別動，小心我直接踏碎了你宗門至寶?！便y發(fā)聆璇用戲謔的語氣“好心”的勸道：“天衢門人最擅推演測算，這話是你自己說的，那么就請你算一算，你在面對著我的時候有幾分勝算吧?！?/br>
    樂長老怒而不敢言。

    方才她口口聲聲說，人要順天命行事，天命告訴她，她絕不會是聆璇的對手，哪怕僅是只擁有部分聆璇靈力的白玉眼，她也難以匹敵，現(xiàn)在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放棄一切抵抗，因為抵抗了也不會有任何用處。

    在絕對的實力壓制之下，天衢閣門人就算是能預(yù)知未來又如何？就算是能洞察阿箬那一方全部的計劃那又如何？命中注定該敗，就遲早會敗。

    **

    天極閣內(nèi)的爭端，此刻正清清楚楚的顯現(xiàn)在上洛市井中的某座小庭院內(nèi)的池塘中。

    天衢閣主坐在拱橋上，橋下池塘倒映的不是他自己的影子，而是阿箬和樂長老對峙的身影。天衢閣主悠然的看著她們之間的爭斗，時不時還會笑笑，為她們偶爾精彩的發(fā)言。直到看見銀發(fā)聆璇出手，他也沒有半點焦急的意思。

    池塘倒影中，雙方之間的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信奉“天命不可違”的樂長老及天衢閣弟子，在宗門至寶將要被毀的情況下選擇了同銀發(fā)聆璇抗?fàn)帯?/br>
    “大約是不甘心吧，明知道不可能勝，卻也還是要奮力一搏?！碧灬殚w主扭頭對身旁的紅裳婢女感慨道：“我這些弟子，平日里非要效仿我，一個個裝出一副清心寡欲、不爭不搶的姿態(tài)，實際上卻……”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人總要有七情六欲貪嗔癡恨才像人?！?/br>
    “知道我為什么喜歡飲酒么？”他突然間向侍女問道。

    僅僅只是偶人的紅裳女婢木然的看著他，別說回答，能否理解他的問題都不一定。

    天衢閣主不以為意，溫柔的摸了摸她漆黑如鍛的長發(fā)，“因為只有酒醉，我方能體會到愛恨情仇。我活了太久太久，心早就已經(jīng)死了。眾生是奔流的溪水或江河，獨我，乃是一口干涸的井。你見過聆璇么？對了，你沒見過，我是見過他的，那家伙比我的情況還要糟糕，他甚至都體會不到酒醉的感受。千萬年來他一直在追尋著能讓自己擁有一顆‘心’的方法——越是缺少什么，便越是想要得到什么?！?/br>
    他像是喝多了，胡言亂語的說著顛三倒四的話，對天極閣內(nèi)的爭斗置若罔聞。說著說著他笑了起來，一揚手將樽中酒液悉數(shù)灑入了池塘之中。

    水面上起了大片漣漪，而與此同時，天極閣也忽然震動了起來。

    天衢閣主無需親臨天極閣，他的法力可以穿過空間的阻礙，直接影響到天極閣內(nèi)的眾人。

    “聆璇，放下‘天算’?！碧灬殚w主的聲音響在了眾人的耳邊，“不放開‘天算’，你終有一日會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