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剛換了小鏟，小鏟上還有水泥，于是她的小鏟杵在周芙面前，“我看你是不是餓了？”

    周芙：“??？”

    “吃點兒？”許知恩的兒化音是間歇性的，說起來不太標準，但又很認真，“這泥不錯。”

    周芙：“……”

    周芙立馬求饒，“知恩姐，我錯了，我就是口嗨一下嘛?！彼⌒囊硪淼負荛_小鏟，“站這么高，你要是為了揍我摔下去，那我就是工作室的罪人啊，我以死都不能謝罪的，你要多保重。”

    許知恩輕哼了聲，扭過頭繼續(xù)工作，不過余光往后瞟了眼，那里已經(jīng)沒了人。

    不知為何，陸征走了這個認知讓她有點失落。

    就這么走了？

    也不打個招呼？

    等腦海里閃過這種念頭的時候，她又嘆了口氣。

    真是什么都敢想，要打招呼了多尷尬啊。

    不過他之后都沒聯(lián)系過她，難道覺得她給留的錢傷自尊了？

    許知恩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工作，周芙則和她搭話，“知恩姐，你剛才看那個男生有點帥哎?！?/br>
    “啊？”許知恩皺了下眉，“哪個？”

    “就被告白的那個男生啊?！敝苘秸痼@，“你不會吧？沒看清人家長相？那你看那么久?！?/br>
    許知恩用余光瞪她，“說了那是在看戲?！?/br>
    周芙敷衍地：“哦哦?！?/br>
    “話說回來，那男生是真的好看?！敝苘秸J真地說：“氣質(zhì)好，說話也慢條斯理的，就連拒絕人都溫柔?！?/br>
    許知恩沒搭話，不過她想，這男孩兒確實溫柔。

    “知恩姐，我們中午吃什么？”周芙又換了話題。

    “不知道?！痹S知恩說：“一會兒點外賣吧?！?/br>
    “齊星辰說中午可以帶我們?nèi)コ允程??！敝苘秸f：“我總感覺他對你有點意思?！?/br>
    許知恩皺眉，“什么？”

    “他喜歡你唄。”周芙笑道：“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勁兒?！?/br>
    許知恩：“……”

    之后許知恩沒再理她，專心工作。等到十二點多，齊星辰姍姍來遲，不過是一路小跑來的，額頭上都出了汗，“許老師，可以吃飯了。”

    “沒有我嗎？”周芙一邊從上邊下來一邊吐槽，“怎么就喊知恩姐？”

    “啊這?！饼R星辰稍有些尷尬，站在原地不知該怎么解釋，周芙也懶得為難他，“算了，知恩姐懶得下來，我們點外賣了，你自己吃吧?！?/br>
    齊星辰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我來遲了?！?/br>
    “沒事沒事?！?nbsp;周芙說：“走吧，帶我去奶茶店，我去幫知恩姐買奶茶。”

    周芙和齊星辰并肩走遠，許知恩這才靜下心來繼續(xù)做事。

    不過手上在做事，腦子里卻還在想陸征，原來他還是個學(xué)生啊，經(jīng)貿(mào)大學(xué)的高材生，學(xué)習應(yīng)該不錯，在學(xué)校里還蠻受女生歡迎的，不過以他的年紀，應(yīng)該讀研究生了吧？或者是大四？

    許知恩猜不到。

    正思考著，忽然有人喊：“知恩姐嗎？”

    許知恩手上動作一頓，低下頭看，是個白白凈凈的大男孩兒，背一藍色雙肩包，細碎的劉海兒垂在額頭，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是很清俊的長相。

    許知恩從腦海里搜索了一圈也不記得自己還見過這個人，于是她斟酌著問：“我們……”

    “我是沈渡?！睂Ψ较乳_口做自我介紹，“以前在青宜，王阿姨還給我家送過青團，我還用過你的舊課本呢?！?/br>
    許知恩從記憶里抽絲剝繭，幾秒后終于把人和名字對上了號，“是小學(xué)霸啊?！?/br>
    沈渡是她們那一片，不，是整個青宜的學(xué)霸，高考693分，市理科狀元，然后考到了北城來，不過后來他們家舉家搬遷了。兩家雖然隔著三條街，但許知恩跟他家不熟，因為她年紀稍長些，平常又喜歡跟比自己年紀大的人一塊玩兒，所以對沈渡的認知也就是個鄰居家的小學(xué)霸。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倒也是意外之喜。

    他們很多年沒見，沈渡竟然能認出她來，她還穿著哆啦a夢的工作服呢！

    見到老熟人，許知恩手頭的工作自然要放放，她喊沈渡扶著折疊梯，一步步穩(wěn)當?shù)叵聛?，一邊脫工作服一邊問：“你在這邊上學(xué)？”

    “嗯?！鄙蚨烧f：“保研了，現(xiàn)在研一。”

    “挺好啊?！痹S知恩一副知心大jiejie的模樣，“你爸媽呢？”

    沈渡錯愕了兩秒，然后低斂下眉眼說：“都在北城，還不錯?！?/br>
    “我記得你有個meimei，她幾年級了？”

    “高二?！鄙蚨烧f：“也在北城讀書。中午了，知恩姐，你不吃飯嗎？”

    “吃啊?！痹S知恩笑笑，“我同事去幫我買奶茶了，我們還點了外賣，本來打算就地吃的，現(xiàn)在遇見你，正好一起找個地方吃，這陽光太毒，看起來中午不能干了?！?/br>
    “可以啊，去我們學(xué)校食堂?！鄙蚨蔁崆榈匮?，“我請客?！?/br>
    “jiejie請?！痹S知恩拍了下他的肩膀，“從你上大學(xué)以后我們就沒見過了吧，想不到你現(xiàn)在變好看了，還外向了一點?！?/br>
    她記得沈渡以前不管什么時候都伏案讀書，她去他們家時，他一個人坐在房間的窗前，不管外面吵成什么樣，他都能安靜讀下去書，那會兒大家都說他就是個讀書的料，果不其然，在巴掌大個小縣城讀出個理科狀元。

    那會兒瘦瘦小小的一只，跟誰都話少，偶爾一些比他年紀大的女孩兒逗他一下，總能看到他臉紅。

    這會兒還會主動跟她打招呼，甚至邀請他吃飯，眼里都閃動著見到老熟人的欣喜。

    她和沈渡沒聊多久，周芙就拎著兩杯奶茶過來了，看她和男生站在一起，朝她瘋狂眨眼，然后八卦兮兮地問：“這位是？”

    “我老鄉(xiāng)?！痹S知恩介紹道：“我們那兒的狀元，乖巧的小學(xué)霸沈渡?！?/br>
    周芙立馬伸出手，“你好，我是周芙，你可以喊我泡芙?！?/br>
    “你好?！鄙蚨赏錾斓氖侄荚诙?，周芙湊在許知恩身邊低聲說：“你這個鄰家弟弟好害羞啊?！?/br>
    許知恩拍了她一下，讓她別這么口無遮攔。

    三人一起去食堂。

    經(jīng)貿(mào)大學(xué)的食堂很好，每一層都是不同類型的飯菜，沈渡直接請她們?nèi)コ晕鍢亲灾?，在付賬時許知恩還是搶著付了錢，沒讓他刷飯卡。

    沈渡站在原地拿著飯卡不知所措，許知恩把他飯卡塞到書包里，“行啦，姐好歹是工作了的人，請你吃個飯還是可以的?！?/br>
    “那一會兒……”沈渡正思索著要請她做點什么來還回去這頓飯，結(jié)果許知恩說：“一會兒我還要工作，你得上課吧？好好學(xué)習?！?/br>
    沈渡的話都被噎了回去。

    這飯吃得不算尷尬。

    畢竟沈渡本來就話少，許知恩一向也習慣了在飯桌上不說話，只有周芙一人愛唱獨角戲，沈渡都會嗯幾句。

    這餐飯吃完，許知恩還和沈渡加了微信，沈渡說看她站在梯子上干活兒，那姿態(tài)和小時候許叔叔去他家里幫忙蓋新房的樣子很像，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聽他提起父親，許知恩又笑笑，“就是因為我爸，我才覺得這工作很有意義?！?/br>
    “我也覺得。”沈渡朝她豎大拇指，“知恩姐，你真厲害?！?/br>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許知恩說有空去拜訪他父母，沈渡恍惚了幾秒后才勉強笑著應(yīng)下，然后沈渡回宿舍，許知恩和周芙去了學(xué)校這邊給安排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有兩張簡單的床，床板很硬，鋪著一個床墊，睡上去還硌背，但周芙不知從哪找來了褥子，鋪在上邊勉強能躺。

    許知恩有一點小潔癖，所以她在來之前都帶了一次性的床單和枕頭，這會兒躺在上邊閉目養(yǎng)神，但安靜了不到五分鐘，周芙翻了個身便道：“知恩姐，你知道嗎？”

    許知恩想都沒想：“我不知道?！?/br>
    “你知道嗎”這幾個字幾乎是周芙在說八卦時的專用句式，但她要說的八卦，許知恩怎么可能知道？

    況且，許知恩就算沒有知道的欲望，她也會講的。

    所以許知恩每次都建議她直接講，但她總喜歡制造一點兒懸念。

    “你那個鄰家小弟弟在學(xué)校里是個風云人物哎。”周芙激動地說：“他不是你們青宜的。”

    “什么鬼。”許知恩嗤笑，“我從小看他長大的，我爸以前還幫他家蓋過新房子，就他家那房頂，我爸修過三回，你跟我說他不是青宜的？他爸叫沈育青，家里行三，大家都喊他沈三兒，他媽做的年糕是出了名的粘牙，吃一口讓你半小時說不上話。要不是我比他大，估計得讓我倆定個娃娃親，你跟我說不是青宜的？開什么玩笑呢?！?/br>
    她語速不快，不疾不徐地說完，然后翻過身背對著周芙，“沒事兒少聽八卦，都假的。”

    “不是?！敝苘郊绷耍拔也皇悄莻€意思。”

    “那是？”

    “他好像不是沈家親生的?！敝苘秸f：“據(jù)說他是北城一個富豪的兒子，而富豪的兒子大學(xué)還和他一個班，因為富豪的兒子受了傷要輸血，但血型很特殊，這才牽扯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最后發(fā)現(xiàn)是這兩人錯換了人生。也就是說，這弟弟不是青宜的，那個富豪的兒子才是。”

    周芙說完以后還坐起來，“我說清楚了嗎？”

    許知恩：“……”

    很清楚。

    但她不知道這事兒是怎么做到讓只來了兩天的周芙知道的？

    她都不知道！

    “好狗血啊?！敝苘秸f：“我以為只有電視劇里能看見這種情節(jié)，沒想到現(xiàn)實里都有?！?/br>
    “這也正常吧?！痹S知恩倒沒什么反應(yīng)，她只是覺得沈家父母應(yīng)該很難過，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理科狀元竟然不是自己家孩子，“之前新聞上不是還經(jīng)常報道錯換人生二十多年的事兒嘛?！?/br>
    “所以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敝苘絿K了聲又躺下，“知恩姐，你應(yīng)該跟他定個娃娃親，現(xiàn)在就是豪門兒媳了?！?/br>
    許知恩：“……”

    “知恩姐?！敝苘揭娝换貞?yīng)，試探著問：“睡著了嗎？”

    許知恩沒回答。

    周芙自顧自地說：“你長得這么漂亮，嫁豪門還是綽綽有余?！?/br>
    許知恩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少看點言情小說?！?/br>
    真當豪門好嫁呢？

    她倒是找了個有錢人，那又怎么樣？

    滿腦子的算計，血都是冷的。

    傅景深的那些富二代朋友們她也見過幾個，就沒見哪個男的把顧家作為首要目標的，常掛在嘴邊的也不過四個字——玩玩而已。

    誰陪他們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