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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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概已經在日頭下跪了整個上午,又被從西南押送回京,經歷連日車馬勞頓,此刻跪的時間太久,氣力就頗有些不支,頭顱搖晃著幾乎要栽下去。 慕子翎面無表情,神色漠然地站在陰影下,一一辨認著這些宗師親緣。 不知為什么,他一身白衣,站在陰影下的時候,就看上去就有一種莫名的冰冷之感。 即便已經淪落到如此境地,只見那些被反綁著雙手的云燕遺族們竟還神志不清地念叨著什么,似乎在向他們侍奉的神請求,懇求神賜予他們一線生機。 慕子翎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慕蒙從早上到現在,約莫已經跪了三四個時辰。 朦朧晃動的視線中,倏然有一抹赤紅的影子游到面前。慕蒙略微一驚,睜開眼來,眼珠轉動著朝上看去 然而入眼的,卻是一個白色的身影。 蒙長老,好久不見。 慕子翎左手纏蛇,微笑著站在慕蒙面前,雖眉眼淡漠,神色似笑非笑,一開口卻滿是嘲弄之意。 慕蒙的模樣異常狼狽,因為長久的曝曬,使得他的唇都干裂了開來。 慕子翎 他艱難開口,卻醞釀數秒,猛地朝慕子翎咬牙啐了一口:你這云燕的叛徒! 叛徒。 慕子翎淡淡一笑,咀嚼著這個詞,而后卻十分不以為意道:叛徒是要背棄了自己從前的信仰與立場,才稱得上是叛徒。但云燕于我,從未能稱得上是這些,又怎么能說我是叛徒呢? 倘若不是你 慕蒙瞪著他,嘶聲怒道:倘若不是你背叛云燕,梁成的軍隊根本拿我們沒有辦法??! 在半年前,云燕王室遺族復國生變,又依據他們熟悉的西南一帶地勢地貌,蓄養(yǎng)了大量毒蝎毒蟒,梁成的軍隊根本拿他們沒有辦法。 秦繹派出數支精良軍隊,卻都折損慘烈,常常一夜之間突然死去上千人。 正棘手之際,是慕子翎孤身領著四千士兵單刀直入,殺進西南叢林,一月不到擒殺了所有叛亂遺族。 是啊,論毒物,誰的毒物能比得上慕子翎養(yǎng)的蛇王阿朱; 論巫蠱,誰的巫蠱之術比得上慕子翎召來的無間鬼兵! 他從前,可就是靠這些一朝宮變,殺了先王與胞兄,血洗整個烏蓮宮的! 你怎么下得去手? 慕蒙痛問道:那是你的同袍,你的國人你就這么拋下生你育你的故國,與梁成人為伍!? 你這背祖叛宗之人啊,你將永遠不得神的垂憐,將永生永世生于煉獄,死于無間??! 須發(fā)花白的巫師盯著慕子翎,惡狠狠地發(fā)出各種詛咒的話語。 然而慕子翎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仿佛一種全然事不關己的態(tài)度,等到慕蒙罵累了,他才微微笑著伸出手,比在慕蒙面前,然后猛地狠狠一握 霎時間,慕蒙臉色瞬時蒼白,一片青紫迅速爬上臉龐 倘若有通巫蠱之人在場,便能看見就在慕子翎收攏手指那一瞬間,一個笑嘻嘻的腫脹小鬼出現在了慕蒙肩頭,可怖地掐住了他的咽喉! 身為一個通靈者,被另一個通靈者這樣全方位壓制,甚至召來降頭小鬼控住命脈,簡直就是身為一個巫師的奇恥大辱! 是啊,我是叛國。 慕子翎笑望著慕蒙,冷冰冰道:但那是因為我的故國,它并不愛我! 呼吸的桎梏越來越來緊,能吸入的氧氣幾乎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計。 慕子翎淡淡地望著慕蒙,風輕云淡道:要我愛一個國家,首先它得待我好。云燕數十年以來令我求不得,怨苦痛,又憑什么要求我愛它? 別說叛國,就是和梁成里應外合踏破云燕,我也覺得該?。?/br> 你 慕蒙臉色逐漸變黑,又漸漸從黑變得死白。 那是個什么樣爛透的國家? 慕子翎道:迂腐、陳朽、固步自封、崇尚血脈與宗族我要是神,神要是真的存在,必定忍不住第一個滅了云燕! 慕蒙掙扎的幅度已經微弱了下去,從遠處看來,他與慕子翎甚至沒有接觸,但是他的生命正在慕子翎的手中飛快流失。 你有什么可詛咒我的又有什么詛咒還會讓我懼怕?這世上最痛的酷刑與最折磨人的絕境,我都已經嘗過了。 慕子翎輕笑著湊近慕蒙,望著他那垂死的臉:你們這些連百鬼纏身都熬不過的廢物。 慕子翎微微揚起手,小鬼松開桎梏,阿朱卻在他的腕間蓄勢待發(fā),預備將即將氣絕的巫師雙目眼珠吞進腹內。 但就在慕子翎退開數尺,避免被鮮血濺上白袍的時候,驀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后怒道: 慕子翎! 慕子翎的背影驀然一僵。 只見在他身后,數尺之外,一眾武將文臣垂眼恭敬地跟著為首的一人。 那人穿著暗龍紋的玄黑勁裝,外頭披鎧掛甲,引領百官,尊貴華美,身形挺拔正是剛去校場點完兵的秦繹。 秦繹緩緩從臺階上走下來,沉重堅硬的鎧甲隨著的動作碰撞出輕微的聲音。 百官在原地靜立,遠遠地噤若寒蟬地看著兩人。 慕子翎唇微微抿緊,雙眼閉了數秒,未等秦繹靠近,然后再次睜開,仍固執(zhí)地對阿朱道: 殺。 阿朱飛撲出去,然而秦繹的動作快得更是驚人。 只見他以扳指為暗器,挾力而發(fā),又準又狠,慕子翎只得出手攔截,轉瞬間阿朱又纏繞回了他的腕間。 放肆! 秦繹走下臺階,擋在慕蒙身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慕子翎:光天化日,在王宮公然殺人,你當孤的話是耳旁風??? 慕子翎一聲不吭,只冷冰冰地看著地面。 誰讓你出來的? 秦繹冷笑道:孤的旨令不管用,下次得直接折了你兩條腿才能叫你聽話是么? 慕子翎微微偏著頭,不肯看秦繹。 在這偌大的外庭,秦繹身后站著文武百官,周圍是看熱鬧的云燕戰(zhàn)俘,只有慕子翎是孤零零一個人,讓他看上去格外孤獨。 仿佛一匹孤立無援的小狼。 半晌,慕子翎彎唇,輕笑了一聲,望著秦繹道: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手也長在我身上,我看誰該死,就讓他去死。 秦繹臉色驟變,沒想到慕子翎竟敢對他說出這樣的大逆不道的話來。當即寒聲喝道:羽林軍,給我押下去,杖責兩百! 我看誰敢! 然而慕子翎袍角飛揚,霎時周身陰風四起,數張慘白的臉嘶吼著在他身后緩緩浮現。 蛇王阿朱爬到了慕子翎的肩上,直立起來,以詭異的豎瞳打量著周圍禁軍。 慕子翎在戰(zhàn)場上,是以一種何等的陰邪手段殺虐屠城的,秦繹一直沒有親眼見過。 哪怕世人再如何傳慕子翎詭譎殘忍,他卻幾乎從未在秦繹面前展露過分毫。 大概是某種偶然的巧合,秦繹每次見到他時,連衣袍,都永遠是雪白干凈的。 慕子翎與秦繹,仿佛達到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微妙平衡,只要秦繹不將他逼上絕路,他就替秦繹殺人。 現下這等劍拔弩張的氛圍,實在是十分少見。 哈,慕子翎 正值兩人對峙之時,剛才瀕死的慕蒙驀然低笑著嘶啞出聲。他被秦繹擋在身后,憐憫地看著慕子翎,低啞道:我當你投敵叛國,是在梁成換得了什么高官厚祿原來不過,也是被這樣當成嫌惡、多余的人。 你的命就當如此。 慕蒙躺在地上,咳嗽著,卻斷斷續(xù)續(xù)道:你想要的永遠不會得到,你珍愛的都必將失去,你是注定無友無親,走到哪里,都不會被人善待! 這句話簡直正中慕子翎死xue,阿朱與慕子翎心念相通,當即嘶叫一聲,吐著信子朝慕蒙撲過去! 慕蒙不躲不閃,仿佛無懼死亡威脅,只異常詭異地定定盯著慕子翎。 當蛇信近在眼邊的時候,他驀然微笑著開口,無聲地對慕子翎說了一句話。 你以為 慕子翎看著他的唇語,閉合又張開的雙唇仿佛被拉成了慢鏡頭,等慕蒙話畢,慕子翎反應過來他在說的什么的時候,霎時間整個臉色竟都變了。 他不顧一切推開秦繹,要去扼慕蒙的咽喉。 然而終究來不及,慕蒙被阿朱咬中眼珠,蛇王的毒立刻霸道地占據了他整個頭顱,只見這年邁巫師抽搐數下,迅速斷了氣。 慕子翎! 秦繹簡直不可思議,倘若說上一回慕子翎在歸朝當日殺人,還有一半責任在侍衛(wèi)沒能阻攔住他;這次慕子翎在他面前殺慕蒙,簡直就是恣意妄為無法無天了! 今天是破他為慕懷安積功德的禁殺令,明天指不定還能做出什么其他驚天駭地之事! 秦繹怒氣至頂,頓時一腳踹在慕子翎膝彎,親自反剪了他的雙手牢牢禁錮在地上。 慕子翎身形踉蹌,被踢得半跪在地。 他分明想要反抗,一股強烈的心悸與劇痛驀然挾住了他的心,然而方才慕蒙死時,慕子翎耳邊似有百鬼齊鳴,心神振蕩不已,眼前花白一片。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口溫熱的血自胸口涌上咽喉,嘴中滿是腥甜。 慕子翎蹙眉忍了忍,秦繹卻以為他又要生變,在慕子翎后心又狠狠給了一下 這下慕子翎終于忍不住,突然顫抖著一連嘔出數口鮮血,一身白衣染紅一片。 秦繹一怔,可還沒來得及查看慕子翎傷勢,慕子翎驀然搖晃一下,毫無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在眼前所有光亮消失前,慕子翎耳邊模糊地回響著慕蒙剛才臨死時,對他以唇語說的最后一句話 你以為懷安殿下,真的死了嗎? 第5章 春花謝時 04 周身一片漆黑,慕子翎猶如被湖水挾裹著,陷于一場夢境。 那是八年前,他九歲。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大街小巷,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絡繹不絕。 一個少年站在巷口,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目光在吆喝的攤販上一一掃過,有點好奇,又有點怯意地打量著這陌生的環(huán)境。 一個小販見他容色殊麗,氣質特別,雖穿著一身素色的白衣,卻一看就是上好的錦緞,想來是哪家達官顯貴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偷偷溜出來玩的。便笑著主動搭話道: 小公子,糖葫蘆要嗎?五文錢一個,便宜! 慕子翎一頓,果然轉頭望了過來,神色卻是戒備的,充滿了對外界的不信任感。 他望著那小販半晌,不吭聲,眼珠又黑又靜。 雖是個小孩,臉上的那種神情卻一點也不像一個孩童應有的。 小販一怔,訕訕的,心里不知怎么就有點犯怵,一時竟不敢再與慕子翎搭話,轉過了頭去。 然而片刻后,慕子翎在巷口站了一會兒,又緩緩朝那小販走了過去。 小販不敢與他對視,心中直犯嘀咕。 可慕子翎看著他手中木桿半晌,驀然輕輕道:這是什么? 小販一愣,不可置信地朝他看過去,懵然道:糖、糖葫蘆啊。 慕子翎不說話,看著那層透明的糖層,因為個子小,還微微仰起了頭。 他的頭發(fā)是烏黑的,在身后松松用一根紅繩綁住。襯著如雪的白衣,在這美人如云的江州,竟還是顯得容色絕艷,半分沒被比下去。 這個,甜嗎? 慕子翎問小販,甚至連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都還是望著那層糖衣,沒舍得挪開。 甜。 小販磕磕巴巴道:可甜了,酸、酸酸甜甜的。 慕子翎不自禁捏著身側衣角,看了一會兒,卻又收回目光。 小販看著垂下頭的慕子翎,問道:公子,要買一根嗎?我給您包上,您可以先拿著,回家吃。 慕子翎臉上說不出是什么神色,只笑了一下,低聲道:我沒有錢。 小販干笑了聲,十分尷尬。 怎么會呢 他道:公子,您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哥兒啊,這、這就單說您這身衣服,也是我做一年生意都買不起的。 慕子翎原本垂著眼,輕輕搖了搖頭,但聽到小販說到衣服時,又驀然抬起頭,問道: 衣服?那我能用別的東西與你換么,衣服不行,但我可以將我的玉給你。 小販愣愣的,一聲可以啊還沒說出口,就見慕子翎從腰間摸出塊白玉,溫潤透亮,正面還雕著精致至極的圖案。 我拿這個和你換。 慕子翎道。 小販都呆了,沒想到這個孩子身上會帶著如此值錢的東西,縱使他不識玉,可也能從光澤和紋理看出來這玉必定價值連城! 我的天啊 小販喃喃:這玉別說換一根糖葫蘆,就是買我的性命也是買得起的 這一桿子的糖葫蘆都給你! 小販慌忙將木桿遞給慕子翎,又從身上摸出所有銀兩:這些錢也都找給你,只要你不反悔,交易一成,概不退貨! 慕子翎卻淡淡笑了一下,將小販遞給他的木桿推開。 他踮起腳,將他剛才看中的那支糖葫蘆拔了下來,想了想,又從偏下方的位置拿了一支小的:不必,我來不及吃完的,這兩支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