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后我黑化了(校園 1v1)、年代文里的美艷嬌氣包、奮斗在瓦羅蘭、帶球跑渣攻帶著孩子回來了、我有百萬倍攻速、傲世無雙:絕色煉丹師、陽光正好,珍惜當(dāng)下、封神之開局策反姜子牙、穿成龍傲天早夭的meimei、今天你女裝了嗎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慕子翎說:殺哪個將軍,還是拔去哪座城? 誰知秦繹并沒有回答他,而是注視著慕子翎的雙眼,問了一個截然不相關(guān)的問題。 你與我交易的目的是什么? 他說。 早在慕子翎剛被秦繹擄回梁成時,他就與秦繹說好了條件: 他替秦繹殺人,秦繹就給他庇護(hù)之所,留他一命。 但現(xiàn)今,秦繹再思及這句話,越想越覺得有異。 你那時說這是與孤共贏的法子。他道:但即便你需要時間煉化厲鬼,無法一直殺人,諸侯國中愿意為你提供庇護(hù)、請你去做客卿的人想必也大有人在。你為何選擇了梁成? 這是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慕子翎的回答將決定秦繹對他的態(tài)度,決定此人究竟能不能把控住,是去是留。 因此,秦繹緊緊盯住了慕子翎的臉,連他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表情變化都不肯放過。 然而,燈下的慕子翎卻極輕地笑了一下,蒼白的面容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就像一株寂寞、在晦暗的夜色中孤芳自賞的花。 他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幾乎沒怎么考慮,就笑道: 秦繹,我活不了太久的。 這是慕子翎決定走上那條不歸絕路時就明白的道理,那個時候他大概是十四歲。慕子翎說:我聽聞你們梁成的白山茶花很美,想來看看是什么樣子。就來了。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秦繹蹙眉看著他,心中竟一時分不出真假。 是的,慕子翎一直是這樣一個心思不定,喜怒莫測的人。他從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沒有任何東西拘束得了他,自由自在到常人覺得他無常病態(tài)的地步。 但為了一株山茶花留在梁成? 秦繹仍覺得有些荒謬。 你喜歡山茶花么? 良久,秦繹問:明年三月,我讓花奴養(yǎng)一些給你送過來。 慕子翎待在梁成兩年,這兩年山茶卻一直沒有開。 因為慕懷安的死訊傳來時,秦繹下令燒光了所有山茶的種子。這種曾經(jīng)在梁成觸目可見的白色小花,竟一時在梁成絕了跡。 慕子翎微微一笑,秦繹原以為他會高興,卻見他懶洋洋地梳理了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說: 看心情。也許那時候我就不想再看了。 暗室中,燭火燒得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噼啪聲。 你還不走么? 慕子翎問:不要留在我這里。你說的事,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阿朱纏在慕子翎的腕上,緩慢地磨蹭著撒嬌。 剛才沐浴時帶來的一點熱意已經(jīng)消逝了,慕子翎又開始感覺到寒冷。 他伸出食指,在阿朱的蛇頭上摁了一下,阿朱便熟稔地咬破慕子翎的指腹,從那細(xì)長蒼白的手指吸取腥甜溫?zé)岬难?/br> 不要屠城。 想了想,最后,秦繹再一次不放心地叮囑道:這次的赤楓關(guān),攻破就可,不要屠戮至盡。 誰知慕子翎聞言卻微笑起來,他垂著眼看手指間的阿朱,一邊輕笑道:這我可不敢答應(yīng)你。 這個要求過于為難我了。 你就給自己積點德吧。 秦繹簡直對慕子翎屠城的嗜好匪夷所思:殺那么多人命,你就不怕報應(yīng)么? 怕啊。 然而慕子翎說:只不過我的報應(yīng)已經(jīng)領(lǐng)受過了,我想不出有什么比過去更倒霉的報應(yīng)了。 阿朱吮夠了血,懶洋洋地離開慕子翎手腕,爬回了窩。 秦繹以為他會用巾帕擦掉那些仍源源不斷滾落的血珠,誰知慕子翎卻直接將手指吮到了嘴里。 晦暗閃爍的燭火下,面容蒼白冰冷的白衣公子伸出柔軟的舌尖,一點點卷過指頭不斷溢出血珠。 秦繹甚至看到了他淡紅濕潤的舌。 這幅畫面說不出的艷麗詭譎,慕子翎艷得像個殺人吮血的孤魂野鬼。 秦繹心頭傳來一種極其陌生、又難以抑制的別樣感覺。 我要殺夠七百萬人。 慕子翎伸出細(xì)長的手指,比在秦繹面前說。 秦繹的目光不由自主隨著慕子翎的動作而轉(zhuǎn)動,喉結(jié)微微地滾動了一下。 他瞧見鮮血沾在慕子翎的唇上,襯得他薄淡的下唇有一個指頭的印子格外殷紅。 為什么? 秦繹眼睫壓抑地一眨,啞聲問。 因為我要做成一件事,必須得攢足這么多厲鬼陰魂。 慕子翎注視著自己蒼白的指尖,輕笑說:不知道我的壽命有多久,但愿能養(yǎng)得起他們才好。所以我一定要屠城,在我被它們吃干凈之前越快越好。 秦繹想問他要做的那件事是什么,可是他這樣隔著一定距離看著慕子翎,突然覺得這個人顯出一種從所未有的纖細(xì)與稚嫩。 他因為微微低著頭而顯出一截漂亮弧度的脖頸,蹙著眉頭擺弄自己纖細(xì)手指的模樣,令秦繹突然覺得他像個小孩。 或者說慕子翎的身上,有一個地方一直保留著異常天真,近似孩童的一面。 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秦繹聽見他喃喃道:我這一生,都被云燕毀掉了啊如果不能斬斷這份苦痛的源頭,我這一生又有什么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慕子翎:我右手有問題。 秦繹:哦。 第12章 春花謝時 11 數(shù)日后,盛泱的使臣啟程回國。 秦繹從承燁殿擺駕,前去相送 這幾日他一直宿在承燁殿。 那晚慕子翎在他面前舔去鮮血的畫面在秦繹腦中總是揮之不去: 蒼白的臉,殷紅沾血的下唇,漆黑的眼瞳。 那樣病態(tài)絕艷的容顏,引誘得秦繹下腹熱燙發(fā)痛。 抑制不住地想要將慕子翎壓在身下,咬舔他的淚痣,與他纏綿至死方休。 事實上,現(xiàn)在秦繹也越來越分不清,當(dāng)自己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張艷麗蒼白的臉時,他想起的究竟是這對雙生子中的哪一個人。 是君子端方,皎皎如玉的慕懷安;還是一個偏執(zhí)敏感,詭譎矜傲的慕子翎? 他是應(yīng)當(dāng)愛慕懷安的,他曾經(jīng)發(fā)過誓。 但慕子翎就像一株奇異妖麗的花,越是危險,越是散發(fā)著致命的吸引力。 王大人,行事多多好自為之。 臨行前,秦繹對正欲上馬車的王為良淡淡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王為良的面色十分不善,幾乎要將心里的不快掩藏不住地表現(xiàn)在臉上了。 這句話我也送給你! 他咬牙道。 王大人翻臉這么快做什么。 然而秦繹微笑著:買賣不成仁義在,孤王依舊是盛泱友好的盟伴。 王為良頭也不回地登上馬車,車簾放了下來。 孤是個沒什么野心的人,對逐鹿天下沒什么興趣。 秦繹客氣而周道地說:替我向貴國的新帝問好,梁成來日定向盛泱奉上恭賀的厚禮。 馬夫揮動長鞭,啪地抽出一聲清響。駿馬在抽打下邁開四蹄,揚塵離去。 秦繹站在原地,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暗紅的滾云紋龍袍,外頭是亞金色的猞猁裘披。 看上去相當(dāng)貴氣不凡,君王威儀。 當(dāng)愈行愈遠(yuǎn)的盛泱馬車在視野中完全消失后,他的笑容才緩緩?fù)巳ィ@出一種冷淡威嚴(yán)的神色。 慕公子已經(jīng)動身了。 近臣在他耳側(cè)低聲說:卯時走的,現(xiàn)在大約已經(jīng)出城了。 秦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吩咐道:點兵。 我們也該出發(fā)了。 他矚目看著盛泱使臣離開的方向,馬車已經(jīng)離開很遠(yuǎn),連一個小點都望不見了。 此時正是初冬,梁京地南,除了夜里寒氣重了一些,幾乎沒什么變化。 但在那更遙遠(yuǎn)的地方,有燕啟、上京、盛泱有與梁成截然不同的大漠風(fēng)塵,西湖柳樹,岸崖怒濤和銀碗盛雪。 百足蟲死而不僵的盛泱,已經(jīng)腐朽潰爛到那個地步了,為何還不崩解? 秦繹漫不經(jīng)心想,中陸分分合合已愈近百年,總有一個人要讓它統(tǒng)一。 現(xiàn)在,就是時候了。 與此同時,城外,一個破廟內(nèi)。 長久未有人拜訪的廟宇長滿了荒草,坍塌的石墻東倒西歪地陳列在地上。長得快有人小腿高的草叢中還有破爛的草席、碎裂的瓷瓦片等物。 一個戴著黑色斗篷的年輕人跪在佛龕前,靜靜地?zé)慌跫堝X。 他似乎準(zhǔn)備了很多這樣的雪白冥錢,燒完了一捧,又從身側(cè)取出另一捧扔進(jìn)火里。 動作間,黑色的斗篷下露出了一小片素白的衣衫。 娘,對不起。我又要去造殺孽了。 慕子翎安靜地跪在佛龕前,極輕地喃喃說。 我真的是雙生鬼帝轉(zhuǎn)世么?如果知道我會變成這個樣子,您當(dāng)初還會不會向父王請求,留下我的性命? 可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永遠(yuǎn)也不會等來回答,慕子翎極輕地笑了一下,復(fù)又低垂下頭。 慕子翎的娘親是出自云燕的貴族少女,被大巫師選中,奉命成為云燕王的王后。 但云燕王始終不喜歡她,哪怕她那樣明艷動人,美麗不可方物。 這兩個因神諭而結(jié)合在一起的兩個人,從未互相欣賞過。 王后唯一一次向云燕王開口請求,就是留下慕子翎的性命。再后來,就是她生了重病,臨死之前讓侍女帶她逃離云燕,在那蓮花盛開的江州終于自由地一躍,沉入了冰冷的西湖水底。 她不肯在云燕的王宮咽氣。 慕子翎想,他是知道他娘親的想法的。她是那樣驕傲的女子,活著時被家族宿命拘束,死后卻再也不想和不喜歡自己的人一起葬入王陵。 聽聞她曾經(jīng)愛慕過一個情郎,是來自盛泱的琴師。 他們原本約定好在西湖再會,卻被大巫發(fā)現(xiàn),捉了回來。 自此,她就那樣向往江州的西湖,就像慕子翎期待著梁成的白山茶花。 你要走了么? 正怔神間,空蕩蕩的殿內(nèi)卻突然傳來一聲人聲。 慕子翎循聲望去,卻見一個人不知何時坐到了那荒廢廟殿、正中間的巨大佛像上。 佛像約有十余丈高,和廟外的香樟樹幾乎平齊,誰也不知道那里何時坐了一個人,或是他從慕子翎進(jìn)來就一直坐在那里。 那名年輕人穿著漆黑的袍子,漆黑的長靴,連手指上的一枚冷玉扳指,也是漆黑的。 他眉宇間恣意灑脫,很有幾分風(fēng)流放肆的意思,此時大逆不道地坐在金佛之首,正百無聊賴地托著腮。 是。 慕子翎卻并不驚奇的模樣,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垂首沉默地?zé)媲暗募堝X。 好似對年輕人的神出鬼沒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見了。 你第一次殺人時,就在動手前給你娘親燒了冥紙。 年輕人翹著腿,似笑非笑地望著慕子翎:這么久了,這個習(xí)慣你竟還沒有變。 殺人的次數(shù)多了,就不會忘。 慕子翎說。 年輕人大笑起來,道:也是。只是多么奇異啊手上沾染這么多血腥的你,也有不想連累的人。哪怕她已經(jīng)死了。 如何,你的七百萬亡魂湊齊了么? 這趟去過赤楓關(guān),就齊了。 慕子翎將紙幣燒完,又在那灰燼面前無聲地叩過三次頭,神色平靜而冰冷地站起了身。墮神闕,就在赤楓關(guān)以北不到十里的地方。 好,也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年輕人的黑靴十分不恭敬地蹬在金色佛像上,那佛像已然破敗斑駁了。他以一種十分輕快的語氣說:只是你需想好,墮神闕作為無間的入口,一旦毀去,云燕能召養(yǎng)陰魂的血脈就將徹底斷絕了。 這正是我活著的意義。 慕子翎撫著腕上冰涼的阿朱,喃喃說:血脈的源頭不絕,云燕就永遠(yuǎn)不會滅國。 慕子翎曾讀過一句話,不知是誰說給他聽,或是在那本書中看到的。 它說:人活一世,悲哀苦痛,微如螻蟻。但倘若做過什么事,讓后來者都不必再受如此苦痛了,這一世就有意義。 說來難堪,慕子翎沒有讀過許多書。連四書五經(jīng)都是十四五歲之后才看完的。 他不像慕懷安,有專門被指來的先生教導(dǎo)識字,連認(rèn)字書法,都是他七八歲了才跟著烏蓮宮的小奴們跌跌撞撞學(xué)會的。 但這句話慕子翎見過一遍之后,就永遠(yuǎn)記在了心里。 你知道你即將面對的是什么么? 年輕人問:我希望你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慕子翎輕笑著,點了點頭,說:是。 我早已明白做那件事的后果,但在準(zhǔn)備它來臨的日子里,我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恣意地活過了。 沒什么遺憾。 他燒完了冥紙,又靜默地注視著火苗逐漸熄滅,而后便轉(zhuǎn)身走出了荒廟。 年輕人注視著慕子翎的身影,想,他當(dāng)初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時候,還是在從云燕到江州的船上。 那樣孤獨而美的小人,一個人抱膝蜷船篷的角落里,心事重重,又沉默安靜。 轉(zhuǎn)眼,竟已過去了這么多年。 真是闔眼煙云洪荒舊,千載已竊君未歸。 年輕人孤獨地坐在佛像上,緩緩摩挲著拇指上的漆黑冷戒,微微露出一個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