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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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內(nèi)栽著一顆高大的碧蘿樹,風(fēng)一走過,就是嘩啦啦的輕響。 一名少年人坐在樹下,臉上帶著一塊銀面具,遮住了他四分之一的面頰。 他正在一副棋盤前苦坐,對面空無一人,只是自己與自己對弈。 師父。 看了半晌,著實無從下手,少年人只得轉(zhuǎn)過身去,朝檐下的雪衣人求助:徒兒無用,實在不知如何解開這盤殘局。 檐下寂靜,但每一個檐角上都系了風(fēng)鈴。 平日里總是緊緊關(guān)合著的紙門此時開了一半,一名衣衫雪白的年輕人半倚半靠,抱袖坐在那里,目光靜靜的,不知看著庭院中哪處。 這正是名動天下,被列為明月五卿之一的扶安公子,楚淵。 和傳聞中有所不同,中陸中聽聞過觀星閣楚淵名字的人,都會以為這是一個怎樣上破天命,下勘國運的老頭子。 但是事實上,他非常地年輕,神情中甚至總帶著些大病初愈的倦態(tài),容色是蒼白的,目光中靜默死氣,好似塵間隱士。 世上俗事都早已與他無關(guān),他也與任何俗事無關(guān)。 不知是什么將他留在了這里。 聽聞徒兒聲音,他微微轉(zhuǎn)過頭,看著言晉手中棋盤。 言晉臉上滿是愧色:師父教過的傾覆天下的謀略,徒兒半成也沒有學(xué)會。 雪衣人的神情淡淡的,他的聲音很低,像閑庭信步的隱士,低啞問道: 既然沒有學(xué)會,何不好好花時間在功課上,還總是跑出去與人尋滋斗毆? 徒兒錯了。 帶著銀面具的少年頭低得更深:師父罰徒兒吧。只要師父不要不要徒兒。 楚淵看著這在旁人口中狼獸幼崽千萬留不得的銀面少年,他已經(jīng)十九歲了,眉眼長開,有時候顰蹙之間,有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凌厲意味。 距離他最初將他撿回來,帶在身邊,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 但是楚淵也并不想責(zé)罰他,他的手邊偎著一只小狐貍,火紅的皮毛,四肢是墨黑的。 這原本是楚淵養(yǎng)的,但是和言晉一起待久了,每次楚淵被言晉惹得生氣,它就蹭在楚淵身邊,替言晉求情。 楚淵極輕地苦笑了一下,撫著小狐貍頭頂: 你每次都這樣闖禍,有一日我不在了,又該有誰護著你呢? 師父! 言晉出聲:您您不要這樣說。 我活不了多久的。 楚淵卻淡淡說,好似這并不是一個秘密,他也早已接受了這樣一個現(xiàn)實:每一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年槿花開放的時候。 銀面少年的拳垂在身側(cè)微微握緊。 楚淵坐在檐下,他的目光看著很遠的地方,容色已經(jīng)很蒼白了。 垂眼時,烏黑蜷長的眼睫極快一眨,顯出一種猶如琉璃般易碎的特質(zhì)。 他就像一只倦鳥般被困在這深宮。 任何人都以為觀星閣的少閣主是貪圖權(quán)勢,媚惑君王的人,為了無上尊榮留在這星野之都。 但只有言晉知道,他是迫不得已罷了。 師父 少年囁嚅著唇,良久還是抬起頭來,鼓起勇氣道:我們離開吧。我們回觀星閣去,回思南山。天下偌大,總有適宜您安居的地方,這黃金籠一樣的深宮,不要再管它! 然而楚淵聽到這樣孩子一樣的話,微微笑了起來。 他指著檐外碧如一洗的天空 那里用常人的眼看過去什么也沒有,只是厚厚的潔白的云層,但是對楚淵而言,他早已將所有星辰的宮宿都熟記于心,即便再白天,落入他眼簾的,也一如夜晚般清晰澄澈的命軌。 那里有一顆推不出軌跡的星宿。 楚淵壓低聲說:我在牽制著它我是它的劍鞘!若我離開星野之都,盛泱覆滅,也許只是在頃刻之間。 言晉大駭,似乎從未聽師父說起過這樣可怖的事情。 然而楚淵只是淡淡的,似乎從未開過口那樣,將方才泄露的一國之命的天機就這么輕描淡寫帶過。 他嘆了口氣,將紅色的小狐貍九九從膝上放下來,走去言晉身邊。 碧蘿樹粗壯的枝干用力地向外伸展開去,寬大的葉子層層疊疊,沒有一絲縷的光透下來。 楚淵站在這樹下,涼爽的陰影落在他的白衣上。 他俯下身,輕輕拈起棋盒中的一顆黑子,投在乾坤盤上。 剎那間,乾坤盤中的困局在剎那中解去,敗下的白子周遭泅出鮮血,猶如真的戰(zhàn)場那般,將充當(dāng)疆土的棋盤緩緩染紅。 言晉也終于解開禁錮,不用像方才那樣保持著一個打坐的姿勢,脊背猛地松懈彎曲。 楚淵因為俯身的姿勢,一縷長而柔軟的烏發(fā)落在他的手背上。 每次打架,都是那群世家子先挑釁得你。 楚淵輕聲說。 他直起身,在言晉頭上輕輕撫了撫:我知道,所以從不處罰你。 可是你也不該下手那么重。頓了頓,楚淵接著說道:將世家子弟的鼻梁骨也打斷了,他們的父親找上門來,我會很為難的。 言晉感受頭頂傳來的微微暖意,沒有說話。 可是,您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刺翎呂?。師父?/br> 言晉在心中說:因為他們嫉妒您對我的獨寵與偏愛,想要與我爭奪在您心目中的位置。付出一根鼻梁骨的代價已經(jīng)算很輕的了。 晌午后無人的庭院很安靜。 稍時,有一聲宮人的高聲稟告,陛下駕到 楚淵才如猛然驚醒過來似的,猛然揮袖,咳嗽著回到房內(nèi)去,低啞吩咐言晉: 攔住他,我不見。 言晉稱是,只看著楚淵的背影。 那背影消瘦至極,風(fēng)將白衣吹鼓的時候,會勾勒出那衣衫下單薄的肩膀輪廓。 但言晉知道,楚淵此時的眼睛里,定然是充滿了悲傷的。 他見過那神色很多次 每次沉宴來求瑕臺遭拒,落寞地在外頭靜立等待,或者漫緩慢離去的時候,楚淵的眼睛里都是難過的。 言晉不知道為什么,但每當(dāng)這個時候,他都會想起楚淵說過的話 他茍延殘喘留在這里,是為了守住盛泱的江山。 沉宴的江山。 可是沉宴似乎并不知道。 言晉不知道他們兩個是怎樣的一回事。 但是他很不高興。 鎮(zhèn)國府,祠堂中。 夜已經(jīng)沉下來了,整個鎮(zhèn)國府中都黑漆漆的。 巡邏的護院們挑著燈籠,在列著隊巡視,其余的廂房偏院里都暗下去了。 銀止川抱著壇酒,坐在祠堂中,喝得爛醉。 這已經(jīng)是他近來第二次喝至酩酊了。 在這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放肆飲酒,如果鎮(zhèn)國公還活著,只怕又要被他氣得半死,斥責(zé)這不守規(guī)矩的幺子有辱門楣。 然而此時,他們都化成了一塊塊漆黑的靈牌,無聲地注視著銀止川。 只能看著自己這唯一的后輩,癲狂又孤獨地痛飲著。 哥,照月要嫁人了。 銀止川抱著排行第四的銀止行牌位,囫圇不清道:秦歌喜歡她你要將她搶回來么? 他癡癡地笑,拇指緩緩摩挲過漆黑的令牌,眼簾里一片朦朧。 當(dāng)初你多喜歡她呵 銀止川說:你叮囑我替你收好她的信箋,等你回來自己拆這一等,可就七年過去了! 那些寄來時帶著水沉香脂粉味的信箋,只怕也早已在時光中散盡了香氣吧? 銀止川記得每次門房通報有人來信,銀止行就傻呵呵跑去瞧的模樣。那樣澄澈的少年人心性,他們兄弟之間常打賭,老四會是他們中最早成婚的那個。 這是你的劍。 銀止川摸索著身邊一柄長劍,當(dāng)啷一聲往供桌前擲去 這是你當(dāng)初為博照月姑娘一笑,舞得那把劍吧? 銀止川低低地笑:你這劍法,萬軍之中取敵將之首也取得,但再怎么絕世的劍法,不能取得心悅的姑娘歡心,又有什么用? 他們銀家兒郎都是頂風(fēng)流的。 當(dāng)初銀止行為追求秋水閣的小花娘,曾在秋水閣對面的君子樓上舞劍。四十八式何以歸,驚如白虹,放似狂歌,星野之都內(nèi)有多少閨秀小姐,都推窗而望。 說是萬人空巷也不為過。 天地蒼茫兮,以白骨鋪疆。 英雄拔劍兮,紅妝空羅帳。 銀止川抱著劍,循著記憶的節(jié)拍,在冷刃上輕輕地敲擊著。 一下一下,彈劍而唱。 美人青絲總白發(fā),悲喜賦予杯酒兮,也無故人回望! 唱至最后一句,銀止川驟然大笑起來,舉著酒壇,從空中灑灑淋下。三分之一入他口中,其余的盡濡進他的銀白衣領(lǐng)里。 銀止川低啞地哭出聲來,因為他曾經(jīng)恣意風(fēng)流的兄長再也回不來了,而他心愛的姑娘也即將嫁給別人。 即便他幫秦歌從朱世豐府中要回了照月,他四哥也永遠地失去了照月。 在照月心里,他四哥是和所有銀家人一樣的逃兵,罪臣。 在遙遠的滄瀾,活該被燕啟人梟首于陣前,頭顱以一根長戟挑著,永遠注視著那冰天雪地的荒野。 再怎么極目遠眺,魂魄也看不到歸家的地方。 銀止川。 靜默中,銀止川喝得眼簾朦朧,神志也不太清楚了?;秀敝袇s聽見耳旁有人叫他。 他回頭,抱著酒壇,見一個纖細的白衣身影推門,正從祠堂外進來。 西淮眉眼冷清,依然是那么一副人如寒玉的模樣。站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說不出什么意味地,低著眼簾看他。 是你。 銀止川低笑了一聲,懶洋洋回過頭:這不是你來的地方。 祠堂內(nèi)孤單冷清,除了本家的后嗣,他人應(yīng)當(dāng)沒有資格踏入這安息著歷代祖宗的祠堂的。 然而西淮毫不在意,他微笑了一下,將燈籠別在門把手上,施施然掀起一角白袍,踏進了這銀家的祠堂。 這里。 銀止川的話已經(jīng)有些捋不清了,他靠在供桌上,口齒不清說:除了銀家的后嗣,就只有銀家的兒媳婦兒能進來你,出去。 第71章 客青衫 18 旁人沒有資格踏入這祠堂,然而西淮毫不在意。 他微笑了一下,將燈籠別在門把手上,施施然掀起一角白袍,踏進了這銀家的祠堂。 這里。 銀止川的話已經(jīng)有些捋不清了,他靠在供桌上,口齒不清說:只有銀家的子嗣與兒媳婦兒能進來你,出去。 但是 銀止川的話毫無威脅力。 因為即便此時西淮不出去,他也沒有力氣來趕他了。 西淮輕笑了一下,看著這滿地的酒壇子,淡淡說道: 那祖宗規(guī)矩里有說過不能在這里飲酒的么?你豈不是要同我一起被趕出去。 銀止川醉的太厲害了,他看西淮幾乎有重影。 想說話,又沒有力氣,只能看著白衣人繞過一個個空酒罐子,走到他身邊來。 西淮的手是涼的,和那天在望亭宴上感覺到的一樣。 又涼又柔軟,輕輕地撫過銀止川眼角的一滴眼淚,低低問他: 你為什么傷心? 銀止川覺得這句話很可笑,因為如果換作任何一個人,他的父兄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他都會覺得很傷心。 西淮嘆了口氣,我也有傷心的事,但我并不會哭。 銀止川拂開他的手,冷笑: 你懂什么。 我懂的有很多。 西淮沒有動怒,說道: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完全了解我的人。 也許你說的對。 銀止川低低喃喃道:我不配呆在這里。若我父兄在天有靈,他們也會想將我趕出去。 你真孤獨。 西淮微笑說:再表面風(fēng)流浪蕩又怎么樣?你心里只是一個孤獨,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困獸而已。 銀止川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西淮卻接著道:恨不能絕對,愛無以為繼,很痛苦吧? 其實承認自己心里有些很壞的心思又怎么樣?你這樣逼自己早晚會瘋掉的。 銀止川不吭聲,只是冷笑。 我和你說一個故事吧。 西淮道:從見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覺得,也許我們是同一種人。 你說。 銀止川道。 他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壇,迷蒙地仰起頭,看著四面八方擺滿了的漆黑靈位。疲倦地彎了彎唇角,低啞說: 我已經(jīng)沒有喝一壇酒就上馬破城的意氣了。只能靠在這里,聽你講一個故事。 西淮的故事很短,也很簡單,大抵就是發(fā)生在六七年前,他從城破的滄瀾,往外奔逃的時候。 那時候他被燕啟的士兵抓住,和很多同齡的小孩關(guān)在一起。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他是男孩,頂替了jiejie,令他們白費一番功夫。氣得痛抽了西淮一頓。 但總歸還算幸運,保住了一條小命。 西淮和那些小孩待在一個破屋中,白天無人看管,夜里才會來士兵點數(shù)。 他們不怕這些小孩逃走,外頭到處都是死尸,也找不到食物。 這些孩子不敢,也不能逃到哪里去。 但是我家離那個被關(guān)的地方只隔著一條街。 西淮淡淡道:我跑回去大概只要一盞茶的功夫。就每日從墻角的一個狗洞鉆出去,到了夜里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