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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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要怎么處理這樁事了么? 西淮問。 他已經(jīng)知道了銀止川受朋友之托,幫忙自己四哥曾經(jīng)喜歡過的女子脫困這事。但是銀止川聞聲,卻微微一怔,半晌才說: 還沒有。 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尷尬的處境了。 銀止川想,面對一個差點成了他嫂子的人,受朋友之托來幫忙。 那他應(yīng)該怎么做? 進一步,是親手將故去兄長的所愛之人推到別人懷里;退一步,是對好友的請托冷眼旁觀。 更何況,縱使他兄長死了,人家姑娘也沒有就此終身不嫁的道理。只要她還沒有成婚,那么她未來想與任何人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 銀止川嘆了口氣,想來想去只有靜默,良久說道: 我再想一想 這種風(fēng)月之所,從來都是熱鬧的。 西淮他們在一個很僻落的角落吃著酒菜,幾乎身邊沒什么人。即便有,也都是賣油郎,行腳商,鍛鐵匠等一些連雅閣都進不去的三教九流。 這些手指縫里都還藏著黑垢的男人只能待在一樓的公眾席位上,遙遙地聽一聽姑娘們渺茫的歌聲,再借此卻揣想那珠簾后的傾城容色。 龜公們唱念出來的秋玫瑰,洛水櫻桃等纏頭,也是他們幾個月的辛勞都換不來的巨款。 若一夜消耗在此,只怕回去要被釵荊裙布的妻子拿掃帚打出門去。 今天有什么特別的人物來么? 西淮坐在下側(cè),卻注意到另一頭的隔間被羽簾擋住了。碧綠的比翼鳥的長翎,華貴而不動聲色地持立了起來,幾個小仆從垂眉耷眼地在外頭侍候著,連在周圍徘徊的帶刀侍衛(wèi)似乎都比平日里要多一些。 嗯? 銀止川一頓,也朝那邊看了過去。 秋水閣他并不常來,相比較而言,銀止川更喜歡赴云樓。 這里是唱曲兒的地方,多是多愁善感的離愁別緒,銀止川并不喜歡。但即便來得少,他也察覺出了今日不同尋常的地方。 也許是六部的哪個廢物來查案子。 銀止川道。 他瞇了瞇眼,看見那在碧青羽簾外掛著的、象征朝中官員辦事的玉牌:青樓楚館,總是魚龍混雜的地方。有時候他國秘聞,奇案求索,外頭怎么都找不著頭緒,來妓館逛一圈,倒是能收獲不少。盛泱把中陸之內(nèi)最大的情報之所天機閣,設(shè)在與赴云樓的同一座樓中,僅隔著一墻的距離,就是這個道理。 西淮未吭聲,心中有點警覺。銀止川卻接著道:不必管他。 什么三省六部,這幫狗孫子的良心早已被畜生吃光了,掛著公事公辦的牌子,卻說不定是花著部里的錢借機出來嫖娼罷了。 絲竹聲還在繼續(xù),大廳內(nèi)嘈雜吵鬧,倒是銀止川周圍的人,在閑聊著話家常。 聽聞關(guān)山郡的災(zāi)荒越發(fā)嚴(yán)重了。 一人說道:死了好多人哩。里頭出了叛軍,還招兵買馬,說要自立國號,和朝廷對著干。 ?。?/br> 有一人道:他們不怕殺頭? 殺頭。 第一人答:殺頭不過一死,干等著還是一死。倒不如搏一搏,也許還有個活路。這些人還是太淺薄。 后來的則感嘆:在家中等著,餓便餓死了,但是若當(dāng)了叛賊,可是殺全家的呀。 他們還是太不知道感恩。 那第一人又說道:要我講,這等叛賊,捉住了莫說殺全家,就是誅九族也不為過。朝廷對他們已經(jīng)恩至義盡,他們貪婪得太多! 噢?王兄,此話怎講? 銀止川坐在旁邊,聽到了,也略微挑了挑眉,心中一動。 想怎么會有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關(guān)山郡是什么地方? 姓王的男子說道:和上京漠北接壤的地方!過去那里本就連年征戰(zhàn),紛爭不停,若沒有旱災(zāi),馬賊土匪的sao擾也夠他們喝一壺的?,F(xiàn)今朝廷派兵扎守,邊境安寧了十幾年,不過出一兩回天災(zāi),就鬧成那個樣子!這幫惡民,實在是對不起陛下為他們付出的心血。 那死在馬賊手中,是一死;在家中因旱情等著,同樣是一死,對百姓而言,也并無什么不同。 銀止川聽著,忍不住道:為何此時起義,就是對不起陛下的心血? 那死在馬賊手中,和死在自己家中,能相同么? 那人不知道銀止川的身份,登時吹胡子瞪眼道:死在上京馬賊的刀下,是折我盛泱國威!但若在家中靜靜等死,縱使餓得痛苦,但也算為國捐軀了。從始至終,我等匹夫一介,雖未做成什么大事,但生來未給陛下添一分麻煩,死也未叫陛下蒙羞,豈不也算無憾? 銀止川默然了,大抵是被這人人生無憾的定義震得說不出話。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西淮卻突然開口:君為父,民為子,子不知體諒父之苦心,是為絕大的不孝子。 君父白養(yǎng)了這樣的白眼子孫,自然殺全家都不足以解恨。唯有連誅九族。 白衣人抬了眼,聲音淡淡的,朝鄰桌問道:是么? 第75章 客青衫 21 不得不說西淮在微微頷首,以眼梢瞥人的時候,有種極大的壓迫力。 原本那鄰桌的藍(lán)衣男子氣勢弘弘,但被西淮這么一瞥,突然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看著西淮,西淮眉眼淡,形容冷清,坐在銀止川身邊,好一副世家名門公子低調(diào)出行的模樣,讓那人一時猜不透身份。 是是啊。 他訕笑道:這位公子說的極是 然而無視了此人全然討好的面容,西淮低下眉,不動聲色輕嘆道: 有時候為了這種人,我時常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意義。 他的聲音低,就連近在身邊的銀止川也只聽得一聲若有若無的尾音,具體的字句都散盡在了空氣中。 公子說什么? 那藍(lán)衣男子見西淮唇齒微動,以為是在與自己說話,不由趕忙探過了身來問。 西淮卻搖搖頭,道:沒什么。 我心覺兄臺見識高遠(yuǎn),屬實是君父的孝子賢孫,心中十分仰慕。 西淮微笑說:不知道兄臺在哪里高就? 那人就是一個無業(yè)游民,平日里游手好閑,靠在賭場里出千過活。 運氣好的時候能贏幾枚金株,就來青樓館子揮霍一盡;運氣不好的時候出千被人發(fā)現(xiàn),就是一頓痛打。 他平日受慣旁人白眼,萬沒想到今日能得西淮這樣的翩翩佳公子賞臉講話,登時飄飄然了,慌忙站起來,一面拱手行禮,一面涎著臉笑答: 還未找到合適的差事,只有家中拙荊在城南的洗衣坊做工,賺些家中零用。 西淮點點頭,亦微笑道: 君之心胸,實在是當(dāng)朝宰相也比不得。若陛下知道君如此體貼圣心,必然感動得涕泗皆要俱下。 那人哪里想到能得西淮如此稱贊,也分不清是嘲弄還是真心,當(dāng)即拱禮拱得手都要斷了,不住地說: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這位老丈在哪里高就? 閑聊中,只有一位年近耄耋的老丈始終未曾插過話,就默然地坐在那里,不同閑侃也不動酒菜,好像在這吵鬧的環(huán)境中,是真的在竭力聽一聽曲兒。 想必是哪家的富貴紳翁。 一人取笑道:否則,以老丈這個年紀(jì)還來秋水閣 他促狹的笑了聲,那笑聲中藏著某種未說明的猥褻意味: 可真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br> 周遭的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不由也跟著大笑起來,一時間震得連桌子上的茶水也微微蕩漾。 我來看我女兒的。 然而,待笑聲散去,那衣衫洗得發(fā)白,看不出穿了多久的老人靜靜道:我們是關(guān)山郡人氏。老小子從前在軍中當(dāng)兵,是個副將。后來打馬賊殘了,回家中耕田。遇上旱災(zāi),一家老小都被餓死,只有小女兒跟著我從關(guān)山郡一路乞討到這里。進了秋水閣混口飯吃。 一瞬間大家都靜了,似乎在這喧囂的風(fēng)塵場吹入了一陣涼浸浸的風(fēng),冷冰冰地從手尖和心梢吹過去,讓所有人都噤言了,不知道說什么好。 銀止川看見他手邊擱靠在桌沿的拐杖,目光往下,方才沒有注意到,這位老人在桌案下的褲管其實有一只是空蕩蕩的。 他一身洗舊的衣物顯得襤褸,但若仔細(xì)看看,便能發(fā)現(xiàn)其實也是軍中勁裝的樣式,想必是當(dāng)初做副將時,留下的最體面的一套衣物了。 你 剛才發(fā)表餓死在家中就是不給陛下添亂這等高論的藍(lán)衣男子漲紅了臉,怒沖沖道:你說謊!你可知做副將是需在戰(zhàn)場上立下二等功績,殺馬賊五百以上的英雄!你這等白爛老賴,是誠心詆毀我盛泱雄軍紀(jì)風(fēng)! 然而老人也并不和他爭辯,只靜靜地抬手,拈起桌上著筷往案上豎直一敲 霎時桌案微震,藍(lán)衣男子伸在案下的腳上傳了陣劇痛,他瘋狂大叫,啊!得一聲,抱著腿仰后摔在地上。 老人不動聲色收起筷,依然是那么副沉默寒酸的樣子,只搖搖頭,道: 老了。許多事都做不成了。只剩下這么點巧活還在。 其實想來也是,從關(guān)山郡到星野之都,那樣遠(yuǎn)的距離,如果沒有點功夫防身,怎么可能經(jīng)過天山隘而沒有被那里的獠狼撕碎? 眾人看老人的眼神霎時就多了幾分敬畏。 因戰(zhàn)至殘者,可領(lǐng)二十顆金珠再離開。 沉默良久,還是銀止川驀然開口:老翁,你可有去領(lǐng)你的二十顆金珠?二十顆金株,被參軍大人的侄兒私拿了十顆。 老人搖搖頭,平靜道:剩下的十枚,我拿去買了一片田,旱情過后,那里就都成了荒地。 銀止川想,果然是這樣。 否則二十顆金珠,即便遇上旱情,無論如何也不會叫一個軍中副將淪落到送女兒入青樓謀生的境地。 唉 半晌,大抵都不知道說什么好,方才表現(xiàn)出了對做陛下的孝子賢孫有極大興趣的藍(lán)衣男子只能勉強又開了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到處都是這樣的事,貪官污吏,這是沒辦法解決的,朝中的大人們也不想他們想必已經(jīng)做過許多努力了。 是啊 又一人附和道:我們盛泱已經(jīng)很好了,聽說梁成那邊,當(dāng)兵的都沒有軍餉呢,他們君王很是個昏君,普通百姓連一顆茶葉蛋也吃不上,連王宮里的妃子都只能一年喝一次雞湯 如此想著,方才因老人的話而引起的幾分悲傷和不快極快煙消云散了。 茶桌旁再次嘻嘻哈哈起來,對自己目下的生活十分滿意,恢復(fù)一片笑聲。 只有銀止川仍看著老人身上的那一襲襤褸的軍衣,鶯鶯燕燕的唱吟聲中,他的眼睛顯得那樣渾濁。 這雙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聽過軍鼓、馬喑、鋒銳的刀劍短兵相交的耳,不知能不能在這樣吵鬧的喧囂中捕捉到屬于自己女兒的那一支吟唱。 這世間就是這樣。 沉默中,見銀止川靜然不語,西淮笑了一下,手指推著面前的白玉瓷杯,淡淡道:有許多諷刺又荒誕的事情發(fā)生。你有時想改變它,可是它壞在最根本的地方。你心里哪怕清楚要怎么做,也不能動手。 你這是在安慰我? 銀止川一怔,玩味地翹起唇角。 不是。 西淮卻說。他下頜揚了揚,示意一個斜對角的方向:你此行要等的人來了,就在那里。 朱世豐的每一次登場都是滑稽的。 圍繞著他的似乎永遠(yuǎn)是酒色,青樓,和強占民女。 銀止川看著那肥胖又熟悉的身影,嘆了口氣。 對不住,朱公子,今日照月姑娘今日有人包間了,您不能進去。 在屬于照月的雅閣外,兩名守衛(wèi)伸出手,形成一個十字叉的形狀,將朱世豐攔在外頭,道: 勞煩您明日再來吧。 我說,嘿。 朱世豐叉腰,白肥臉上的小眼睛瞪大,顯出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什么人敢搶老子的小妞兒?我這半個月日日都來這里,老鴇難道不知道?怎么能放別的人進去!來人,叫時娘過來! 那是銀止川剛來時,西淮就注意到的孔雀青翎后的貴客。 不顯山不露水的朝堂低調(diào)大臣。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但是銀止川看他的排場,應(yīng)當(dāng)最差也是世家出身。 哎呀 半晌,描眉畫眼的盛裝女子娉婷而來,手間執(zhí)著香帕,輕言慢語說:朱公子。 朱世豐瞪著她:這是什么意思??? 時娘支支吾吾:照月今日有旁的公子看上了 叫他出來! 朱世豐驟然拔高聲線:是不是秦歌那小子!他倒是長膽子了,敢光明正大和我搶人!我打不過銀止川那瘋狗,還弄不死他么? 說著,將兩袖往臂上一捋,露出軟白肥膩的rou來,嚷著就要往里闖 不是秦歌。 閣樓下,銀止川卻拈起酒杯抿了口兌了一半涼水的劣酒,被辣得皺起眉頭:他說得對。秦歌確實沒這膽。 不過可喜可賀,經(jīng)過兩次的血淚教訓(xùn)之后,朱世豐這次總算學(xué)會了在銀止川看不到的地方也管好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