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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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抬起眼,想看看是不是花辭樹的人找上門來了,然而直到他透過噼里啪啦的雨簾 才看見一個同樣神色冰冷如雪的銀止川。 作者有話要說: 銀哥兒:我變慘了,也變壞了 TAT 第144章 客青衫 98 銀止川沒有想到,會真的在這里捉到西淮。 他趕來的時候,還以為是王寅認錯了人,幾乎不抱什么希望。 西淮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銀止川,他分明剛才還在想寫信給他的,眨眼之間,他竟然就真的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隔著重重的雨幕,瞬時間,兩個人望著彼此,都定住了。 你 良久,銀止川喉嚨微微滾動,低啞地吐出一個字。 他的手指在身側(cè)微微發(fā)顫。 有一瞬間,銀止川看著那人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幾乎條件反射地想去將他扶起來,替他擦凈臉上臟污的雨水。 他只是看著西淮狼狽受痛的模樣,心里就一陣忍不住的揪痛。 但是銀止川克制住了,手指深深地嵌入掌心,他冷笑地看著西淮,啞聲問: 怎么?這樣訝異地看著我,是沒有想到我還活著么? 西淮摔跌在雨水中,臟污的泥弄臟了他的衣服,一些寒雨更是自他的領口鉆入,將他的面孔和衣領都弄得泥濘不堪。 他現(xiàn)在這個姿勢,需要仰視才能看向銀止川,很有一番困窘的意味。 西淮不愿意在銀止川面前露怯,他掙扎著扶墻站起來了,盡量顯得平靜地朝銀止川回望過去。 銀止川自然不是一個人跑來劫人,這時候,西淮才看見很多模糊的影子自陰影里顯形 他們與西淮銀止川隔著一定距離,但是姿態(tài)絕對呈現(xiàn)出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側(cè)勢,沉寂無聲地望著他們。 這有些出乎西淮的預料 在他心里,他一直覺得自己先被花辭樹抓住的幾率比較大,從未想過在這城內(nèi),還有與銀止川再見一次的希望。 他仔細地端詳著銀止川,看他稍顯得瘦了些的身形,和冷若冰霜的面容。 倘若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那目光中有很隱秘的留戀,和暗自的再見的歡喜。 你當然會活著。 西淮微微笑著,朝銀止川輕聲說,你會活得很久很久的,長命百歲。 其實西淮不知道銀止川在說什么,他甚至不知道銀止川中毒嘔血的事情。 他只是想著剛才自己從王為良府中盜來情報的事情,想這樁事他替銀止川處理好后,銀止川可以安然無憂地度過此番亂世。不受上京也不受沉宴的掣肘。 但是這番話聽在銀止川耳里,就不是那個意思了,有些像故意說反話的嘲諷。 你喜歡過我嗎。 許久后,銀止川顫抖著,還是忍不住說出這句話。 是的,讓他執(zhí)著地找到西淮的,甚至每次聽到消息都不惜拖著中毒的身體親自前去查看的,從來都不是對生的渴求,也不是為了急迫地想要從西淮手中弄到解藥。 他就是想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他,當面問一句: 你有真心地喜歡過我嗎? 西淮沉默地看著他,想這個人真傻啊,這么大老遠地跑過來,滿城地搜索,就為了問他這樣一句話嗎? 可惜,在注定分離的前路面前,喜歡或不喜歡,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同銀止川說: 我要走了。 銀止川一聲不吭地站在雨里,像是一個雕像。 他很久地注視著西淮,那一刻,他腦海中想過許多東西:想西淮對他說,我是真的心悅你的,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懷疑; 又想姬無恨漠漠然地宣判,他是恨你入骨的人,來到你身邊,就是為了要你的命!。 那一刻銀止川不知道該相信什么,只眼眶迅速地紅了,輕輕哈得呼出一口氣,低低說道: 是這樣啊 他的反應太過奇怪,西淮蹙起眉頭,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銀止川就又抬頭,朝他看了過來,繼續(xù)問道: 那以前呢?以前你回答我是否心悅的時候,那些答案又算什么。 是逢場作戲說來騙我的嗎? 西淮微微攥緊了手,想說是的,有一些是可是后來,那些回答都是真的。 但是他沒有辦法去給銀止川這樣一個回應,只遙遠而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聲不吭。 西淮啊西淮。 銀止川聲音輕輕的,低聲道:你不知道嗎。回答抉擇的時候,否定和確認都要真不然來日,總有一天,會要后悔的。 會后悔的嗎? 西淮在心里想,但是后悔,是在時光盡頭才會有的情緒吧?我活不到那個時候的。 好。 得到西淮的回答之后,銀止川卻點點頭,不知什么意味地說道:很好。今日你能告訴我真正的答案,我很開心。 起碼有朝一日死去,心里是清楚的。 銀止川愴然地看著西淮,那目光里含著一種哀傷:原來在這個世上,我愛的人,他并沒有愛過我。 西淮遙遙地看著銀止川,眼神沉默,他似乎被銀止川目光里的什么刺到了,但是西淮很快強迫自己偏過了頭,沒有與銀止川再接著對視下去。 西淮,我是真的曾經(jīng)愛過你,如果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我愿意用性命去換的。 站在陰影里的人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那麼,那個人就是你。 在明知對方不喜歡自己之后,還說出自己的心意,是一種勇氣。銀止川語氣平靜:但是,我即便心愛你,這世間也有許多其余的事讓我無法棄之不顧。 我同樣心愛我的父親,我的哥哥,和照顧我長大的所有府中阿伯、婆婆姊妹。你為報滄瀾失城之仇而來,我可以將我的性命給你,但是將叛城懦將的污名扣在我父兄的身上,我不能認。你是上京的細作,讓你帶著從鎮(zhèn)國公府拿到的情報去與他們匯合,更是會引來無妄的滅頂之災,將府中所有無辜之人都卷進去。所以我不能放你離開。 西淮在聽到他說出上京二字的時候心中微微一驚,但旋即平靜下來,搖搖頭: 滄瀾的事,與你無關。我不會將仇恨牽連到你身上。但至于你父兄在滄瀾是否棄城逃跑 西淮面容上顯出一個略微嘲諷的笑,低低說道: 我自己親眼所見,心中自有答案。 這世間有一百種糾葛在情人之間的煩惱,促使他們分離,但是最難解決的一種,大概就是橫亙在彼此之間的血仇。 大雨中,銀止川和西淮寂然地注視著彼此,那些埋伏在暗處的人手卻有些等不及。 他們的刀光在漆黑的夜里反射出微微的寒影,那些冰涼的冷刃,已經(jīng)出鞘了。 你這是要強留于我在此么? 西淮注意到了,微微笑著說。 你不能走。 銀止川還是那句話:從鎮(zhèn)國公府帶出去消息和上京匯合,會讓整個府邸的人都陷入危難。從我父兄離世之后我已經(jīng)不能再失去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了。更何況他們都是無辜的。 我和上京的人早就分道揚鑣,我走,只是不希望留在你身邊。 西淮輕聲說。 那句我走,只是不希望留在你身邊再次刺痛了銀止川,但他只是狠狠抿緊了唇,笑了一下: 那真是對不起啊。我確實很讓人討厭吧。 西淮沒有解釋他是因為真的喜歡上了銀止川,所以覺得待在他身邊愧對父母才離開。只注視著銀止川,問: 你會殺了我嗎?如果我一定要走的話。 銀止川注視著眼前的人,許久,回答說: 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與你同死。 這真是一個不錯的結(jié)局。 那一刻,西淮在心里說。 不是死于花辭樹的清理門戶,不是死于戒斷紅丸的痛苦折磨,讓銀止川把刀劍刺進他的身體,死于他的注視下,西淮有一瞬間,竟然覺得這是對自己而言最好的落幕了。 可是他不能。 與殺死父母的血仇遺孤同死,恐怕是死后都無顏見到父母姊妹的吧? 西淮深吸了一口氣:下一世。 所有的一切我欠你的,下一世全部償還給你。 不要下一世了。 然而銀止川竟然笑著搖了搖頭,他在西淮的注視下,心里一片鈍痛,但是還是忍著說了出來。一字一句輕聲道: 我不顧一切地心愛過你,這一世就夠了。西淮,下一世我不要再遇見你。 曾經(jīng)靠得最近、最親密無間的兩個靈魂,最終還是禁不住要刀劍相向。 西淮很久沒有體會過心痛的滋味了,但是當銀止川那句我不要再與你遇見出口時,他還是緘默了很久。 好在雨很大,西淮身上早就濕透,面頰上也早是雨水,銀止川看不見他在某一個瞬間滾下的淚珠。只聽西淮啞聲很緩說: 好。 曾經(jīng)錯身巷里的親吻,月光下的綺耳草,連片戰(zhàn)火下的一場秋千,那都是很好很珍貴的記憶。但世界上美好珍貴的一切,都終究抵不過時間。 西淮和銀止川在雨中彼此沉默了很久,就在背后的侍從們都要忍不住腿麻想活動活動的時候,銀止川才說: 你跟我回去,西淮,我下手很重的,真的動起手來,會碰疼你。 他已經(jīng)不叫西淮逐顏了。 然而西淮絕非是那種束手就擒的性格,他雖然是讀書寫詞的書生,卻曾被當做刺探情報的細作培養(yǎng)。實打?qū)嵉墓Ψ驔]有,但是遇到危險,怎么從敵方手下逃命,花辭樹還是教過他的。 那你來捉我吧。 西淮輕輕地說。 而后不知他從衣袖中抖出了什么,嗞得一聲,什么東西掉到了積水中,那積水竟仿佛瞬間沸騰了起來一般,咕咕地呼起泡泡,同時釋放出一股極其難聞的腥臭氣味。 近處的所有侍從都被熏得閉起了眼,痛苦地不住咳嗽,同時喉嚨也好像遭受烈火焚燒了起來一般。 西淮迅速向后退去,從前沒有發(fā)現(xiàn),銀止川這才意識到西淮似乎在足力和輕功這一塊似乎是有一定基礎的。 他退得很快,只一眨眼間,就幾乎退去了數(shù)十丈遠。 然而在所有的人掩面痛咳的時候,只有一個人竟然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 銀止川直接跨過了那些變異腥臭的水質(zhì),甚至連經(jīng)過時袍角上濺上了一些也毫不顧忌。 很難讓他形容出那一刻他究竟是為了鎮(zhèn)國公府而去追上西淮,還是為了自己。讓這個曾經(jīng)給他救贖,又無情轉(zhuǎn)身離去的人留下來,似乎是銀止川腦內(nèi)的第一個念頭。 他很快追上了西淮不使絆子的情況下,西淮根本逃不過他。 噗得一聲,兩個人同時滾入雨水中,銀止川將西淮按倒在地。 因為慣勢,落地之后,他們還相擁著在地上滾了數(shù)圈。 那種在自然慣性下的翻滾讓他們越擁越緊,幾乎有一個剎那間,西淮有種仿佛他們又回到了決裂之前的那種親密的錯覺。 連銀止川胸腔中心臟的跳動,隔著薄薄的衣衫,他都聽得到。 最后停下來時,是一個銀止川牢牢壓制住西淮的姿勢。 他在西淮上方,氣喘吁吁的,不知是不是因為吸入了大量變異氣體的緣故,銀止川還有些咳嗽。 他手肘撐起,卻并不看向西淮,直到那悶悶的咳嗽令銀止川的指縫都掬不住暗血,一滴一滴噠噠地落到西淮蒼白臉頰上,他才掙扎著試圖起身。 然而此時姬無恨也發(fā)覺不對了,他顧忌不得地從藏身暗處奔上前來,緊緊皺著眉頭搭銀止川頸脈 止川。 姬無恨深吸了一口氣,西淮發(fā)現(xiàn)他似乎變了個臉色:你想快些死么?壓制好的毒又被你用內(nèi)勁沖出來了。 西淮原本并未掙扎,他虛脫地躺在銀止川身下。 直到銀止川的暗血滴在他面頰上,西淮聞到了那一股再明顯不過的腐爛和惡臭,才倏然色變。 銀止川! 西淮幾乎不可置信,但是那味道確實是迷夢草。 只有迷夢草,才會讓人的內(nèi)臟融化,變成一灘血水,發(fā)出腐爛的臭味,直到死去。 西淮從進入上京,第一個熟悉的毒,就是迷夢草。 他的聲線在微微發(fā)抖:你你 銀止川漠漠然地看著他。 他已經(jīng)從西淮身上起身了,此時聞聲,才重新回過頭來。 我快死了,他微微笑著,問:如你的意么? 那一刻西淮簡直如遭雷擊:怎么會? 怎么會還是中了毒? 他已經(jīng)離開銀止川了,為什么上京的人還是會得手? 但是銀止川顯然已經(jīng)沒有再同他說下去的興趣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看來即便是天下之兵的主人,對迷夢草這種劇毒還是未有完全的抵御力。 他朝身側(cè)的一個侍從示意了一下,指著西淮道: 打昏了,帶回府上去。 第145章 雙更合一 西淮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他曾經(jīng)的臥房。 這里他很熟悉,床頂右邊的靠外側(cè)懸掛著一只風鈴,彩色的搓麻小繩吊著。是從他養(yǎng)的那只貓的脖頸上取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