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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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會多找一些同門,再次進諫。 林昆點點頭,說:還有我父親實在不行,也請他在太子殿下面前略提一二。 枕風,你確是做御史的良才。 御史大夫注視著面前的少年才俊,首肯道:真的不想現(xiàn)在就進到御史臺來么? 枕風愚笨,還想在書院中再讀幾年書。 林昆微微笑道:等來年春闈,若能中榜次第,便投來老師門下盡力。 御使大夫點點頭:你們林家,確實是只做學問,不問廟堂的。 可如今,連你林家嫡子,都不得不攪進這趟渾水里了??! 那語氣悲然愴恨,說不清是遺憾還是于現(xiàn)實的憤懣。 用則方為之書。 林昆卻搖了搖頭,說:滿腹經綸,卻救不了任何人,那么,這書不讀也罷。枕風從不認同林氏家規(guī)。 老御史看向林昆的目光中充滿了激賞,說是注視著畢生中最得意的弟子也不為過。 那就好像是風雪中,一個掌火者與精疲力竭之時,注視著另一個掌火者。 他將把自己畢生點燃的薪火都交接給他,繼續(xù)傳承下去 如果我的兒子,能有你半分賢才,那該有多好! 末了,終究是只能如此含恨喟嘆。 若無事,枕風先行告退了。 林昆微微含笑,行了一禮。他見門外還有旁人等候,主動側身退讓。 是御史中丞。 見到窗外等待之人,御使大夫卻收起了笑意,朝那滿臉都寫滿了討好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冷然說道:莫必歡,進來罷。 莫必歡同樣是御史臺中的御史,只不過不知為何,卻一直不為御使大夫所喜。 然而此人說來也甚是神奇,天生長了一張笑臉,無論旁人怎么待他冷淡,都能熟視無睹地貼上去好一番親熱。 御使大夫稱其:笑面藏刀。不值得托付。 林公子,出去吶。 錯身而過時,莫必歡和善地笑著,問候。 林昆與此人并不相熟,見狀也微微寒暄,而后便走出了書房院落外。 隱隱約約的,似乎也聽莫必歡提起了城外堤壩,御史大夫則冷漠斥責:與你無關,莫要打聽??! 走出君子林,遠遠的,就瞧見一個甚是挺拔的身影在相候著。 那人穿著代表宮中禁軍的黑色軟袍,腰間掛一柄細細的薄刃刀。 刀柄上雕刻著一朵鎏金的薔薇,除此之外,整個刀身都是漆黑的。 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肅殺和貴氣。 林昆見他目光遠遠的落在別處,背朝著自己,不由走過去悄悄在他左肩上拍了一下,又在他下意識回頭之際,從右邊出現(xiàn),笑道: 斯年。 李斯年這才回過神來,對摯友這番頑皮的捉弄無可奈何,微微笑著道: 你呀。 他們二人一相見,便立刻擁住了,李斯年將鼻息埋進林昆頸間,滿面撲來的都是甘冽清澈的蘇合香。 落入手中的,也是清雅冷致的士子衣袍,在衣袍之下,是羸瘦柔韌的一把腰身。 這是林昆的青梅竹馬,也是驚華宮中最年輕的羽林軍長史,李斯年。 今日累么? 溫存半晌,李斯年念念不舍松開懷抱,但仍半摟著林昆,將手放在他的腰間,問道:像御史大夫匯報,很辛苦吧?畢竟,你老師的嚴厲聲名可是整個星野之都都知道。 哪有。 林昆是溫潤的,在李斯年面前,他似乎總在平常的冷冽清雅之外,又多出幾分別的意味。 老師一片赤誠之心,唯獨世人不知,才生出那樣多的誤解來。 林昆輕聲說著:其實,他是比尋常老頭更多幾分幽默的風趣老者。 李斯年唇角彎彎地翹起來,只是在林昆額頭上輕輕地吻,好似萬分的繾綣,萬分的珍重溫柔。 走吧,聽說八齋坊又出了新糕品,走去嘗嘗看。 半晌,終于磨蹭夠了,李斯年拉住林昆的手,將那細痩伶仃的手指好生握在掌間,說道:我的俸祿今天恰巧也放了,我請你吃玫瑰釀筍到夠。 林昆微笑起來,與李斯年一前一后踏著窸窣的樹間風聲,和從竹葉縫隙漏下來的瑣碎陽光,朝書院外走去。 八齋坊建在人來人往的最熱鬧地段上,一路走過去,需穿過不少街巷。 感覺近來城里的流民似乎變多了。 路過黑巷的時候,林昆看著里頭目光空洞、面黃肌瘦的無家可歸者,蹙眉說道。 因為滄瀾之事吧。 李斯年淡淡說道:自從鎮(zhèn)國公府戰(zhàn)敗,滄瀾丟給燕啟人,城里的難民就一直有增無減。城頭的盛世鼓也夜夜響起。 盛世鼓,是朝廷設在民間,專程供給百姓含冤呈情用的。 只不過,有時候一些衙門為了掩蓋冤情,會專程派人守在盛世鼓旁邊,將那些鬧事的刁民押走。 真正心有大冤者,只能千方百計地在夜里去敲響盛世鼓,以祈求這渺茫的鼓聲能夠穿越重重深閣,傳達圣聽。 陛下不許任何人提起滄瀾一案。 林昆沉默道:既不處罰鎮(zhèn)國公府的丟城棄逃之罪;也不理會那些認為鎮(zhèn)國公叛逃另有隱情的奏折。不知道他究竟是心中作何之想。 噢? 李斯年問道:那枕風覺得呢?滄瀾之事,是如何的。 我不覺得鎮(zhèn)國公是貪生怕死,置百姓安慰于不顧的蛇鼠之徒。 林昆搖搖頭,說道:我希望陛下能夠徹查滄瀾一案。但是對他家中那名遺下的第七子銀止川。 他停頓了一下,非常明顯地皺起眉頭:我不喜歡。 李斯年唇角翹了起來,握了握林昆的手道:對止川,我倒是有曾經一起秋獵過幾次的數(shù)面之緣。 他本也不是放浪頑劣之徒只是家中父兄皆故去,才變得在煙柳巷中醉生夢死,荒唐無度。 也許,太寂寞的人,只有在很熱鬧的人聲中,才能夠安然睡去吧。 你知道嗎? 林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開口說道:我知道我的老師,也并非純然清廉之輩。他替圣上改過國史。 李斯年蹙起眉頭,側首注視著林昆。專注聽著。 圣上看重青史留名,常令著作郎將那些當年發(fā)生過的、不好之事從史書中抹去但通常能夠修史的史官不愿意做,愿意做的奉承之輩不夠能力修史就如金陵葉家,葉清明。我想你是知道的。但,只有我的老師,每每替他完成。 我不知道這算國之哀事,還是國之幸事。 林昆神情中顯出幾分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啞聲說道:陛下長久不問朝政,但萬幸還有些在意之處倘若他真是什么也不顧及了,那才叫天下御史束手無策我的老師,替他粉飾史書太平的時候,常常拿來做交易的,就是天下百姓亟待解決的生計之策。 李斯年: 一些看似太平盛世的錦繡河山之下,掀開內里的皮,卻是這樣長滿了白蛆與虱子的狼狽不堪。 李斯年沒有開口,只看著林昆,默然地聽他傾訴著。 老師很少同我提及,但我只聽他在課上授課時說過一次,水至清則無魚。 林昆垂首低低地笑著,眼睛里有種迷惘的惶惑:可是我不知道,這世間的公義究竟是什么樣的:活人的公義,就一定比死人重要嗎?老師說,一條利民之生計可以救千萬人,而史書上的那一行字,終究已經過去了。 沉沉的夜色中,林昆望著李斯年:可我有時候也會想,那些在簡簡單單一行字背后的,卻也是千萬條枉死性命。 倘若連他們的痛苦死去,都不能在歷史上留下半分痕跡那也太可悲了些。后世提及云華王朝,只知這二十年來歌舞升平,風調雨順,卻不知有多少人因人禍枉送性命。他們泉下有知,看著昏庸君王受千人愛戴,青史流芳,不知內心會作何感想? 李斯年沉默半晌,低低開口:枕風 我并沒有說老師不好的意思。 林昆卻打斷他,說道:我只是覺得迷惘。 八齋坊已經到了,人潮涌動中,李斯年與林昆寂靜對視。 許久,李斯年抱了抱林昆。 他比林昆活的輕易很多,因為他的處事法則不會想很多,實行起來也很簡單 那就是林昆。 他守護的事物只有一個人: 那人喜,那么他則喜;那人悲,那么他則悲;那人憂,那么他亦憂。 再往前走一些吧。 見李斯年從店家手中接過兩份流心槐花燒餅與牛骨酥,抱在懷中,林昆說道:這里離神女河不遠,恰巧我們可以去上游看看。老師答應會再向陛下請奏修堤一事只是不知道,他介時又會將哪場百姓之哀,換做盛世之景? 明月心 05(上) 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遙遙的,便聽河岸兩邊的花柳樓館傳來渺渺低唱: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欄。剪不斷,理還亂,悶無端。已吩咐催花鶯燕借春看[*注1] 不是我吹,在這星野之都,便是幾位皇子,也沒有我過得逍遙! 徐兄,切莫與我客氣,咱們今日一同,不醉不歸! 公子,您許久未來,棉棉想您的緊呀 不懂事!別光顧著和大人說話,快趕緊請大人嘗嘗我們閣里新釀的酒 人聲鼎沸的喧囂中,夾雜著胭脂水粉的暖香。 龜公們在樓內樓外忙碌地上下著,嬌似春水的女子們在招攬著生意,星野之都內最有名的紈绔們在紛紛趕來,于此一擲千金、醉生夢死。 這里是星野之都的明珠,也是城郊的銀白絲帶神女河。 在神女河中上游,是饑不飽食、飽受澇災的莊稼人;在末游以下,卻是繁華富貴的盛世之景。 甚至連星野之都內僅次名于赴云樓的歌舞樓,秋水閣,也是坐落于此。 在這世間,慘烈矛盾的對比,從來是處處都有。 今年的一夕煙棠開得不錯。 林昆與李斯年沿路走過去,看著河兩岸的如煙花樹,隨意說道。 一夕煙棠也是盛泱的獨特花種之一。 這種海棠只能開一天,且在盛開前無人知道種下去的種子,會結出什么樣顏色的花朵。 圍繞神女河兩岸煙棠的花色,甚至有人會專程開設相關的賭局。 每到春夏之季,星野之都內的人間富貴客便會攜好友家眷,一同租一梭輕船,沿途漂下,不掌舵也不劃槳,只隨意漂浮,看兩岸煙樹如花似霧,恍若身處夢中仙境。 他們一面懶洋洋地煮著溫酒,一面輕聲細語地說些家常。 皎帛一樣的明河上,眾多梭船一同浮在水面上輕輕飄蕩蕩。 有時候遇到興致相投之士,還會吹笛奏蕭,與旁側梭船的主人附和而鳴。 你累么? 看著河面上飄飄蕩蕩的梭船,李斯年問道:要不要也租一條船,請船夫帶我們過去? 林昆本是不累,但是他又想一年四季,神女河的船夫們也就指望這一夕煙棠盛開的時候,能賺些銀兩糊口。 平常淡季,恐怕是三五日也難等來一位租客。 走吧。 見他遲疑,李斯年笑牽著林昆的手,將他拉著往前走去:夏夜里吹著風在河面上看花樹,也是難得良景,切莫錯過了。 不這不是金銖的問題 然而,走近了,才聽碼頭處窸窸窣窣,有兩人拉扯的紛爭聲。 是一名青衣、背后略顯臃胖的男人,在拿著一袋金銖,一個勁兒地往身邊孱弱女孩手中塞去。 我們只是船夫,不能帶您隨流沿兩岸游玩的 那女孩聲音小小的,頭也低著,從背影看過去,恍若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 那再添、再添 然而,面對拒絕,那男子想到的不是退讓,而是拋出更高的砝碼:你說要多少,我都給你都能給你! 碼頭處人來人往,有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側首過來注視著。 那女子面頰已經有些泛紅于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與他人牽扯不清,于情于理,都令她感到難堪。 小弦,不錯呀。 有旁側的中年船夫朝她吹口哨:聽說你爹在上游修河堤,你哥哥娘親都患瘋病,日子過的甚是辛苦但,瞧這,可不是馬上就有轉運的時機了嗎! 不輕不重的譏諷之語,引來旁側一陣哄笑。 但那名喚小弦的女孩仍在推阻著,她的面頰愈發(fā)紅燙,難堪恥辱到了極致,卻偏偏沒有掙脫的辦法 你爹在上游修河壩? 這時,青衣公子聽聞到了重點,他死死攥住女子的手,一個勁兒說道:我爹、我爹是御史臺的大夫,你允了我,我叫他提拔你爹做督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