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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只覺得那幾塊畫香齋的糕點吃進嘴里分明是甜的,卻又少了點什么,心里空落落的,瞧見青溪回來了,便順從地起身去試衣裳。 只是她也沒想到,那一疊衣裳第一件,竟就是她前世送燕遠離京時候穿的那一件。 素色衣裙上以金銀雙線繡了纏枝紋樣,春秋兩時的薄厚,前世正趕上仲秋,她就是穿著這一件,外罩了斗篷,往城門前送燕遠率軍前往代州。 那時候,燕遠還特意將一個兔毛的圍領給她圍上,說嫌這衣裳薄,恐她受了寒。 后來秋去冬來,冬去春來,她等了一個又一個春秋冬夏,代州的戰(zhàn)報傳回來一封又一封,卻始終沒能等到她的少將軍帶隊凱旋。 林悠未曾想過,她再次見到她的少將軍時,那恣意的少年,竟是躺在棺木之中,再也不能看她一眼,再也不能同她說一句話了。 “公主,可是這些衣裳不好?奴婢去尋內務府,瞧瞧能不能再新做幾件。”青溪瞧見公主眼中竟泛了淚,一時嚇到了。 林悠聽見她的聲音,才從前世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她抬手將眼淚抹了,說道:“不必,這些衣裳都好得很,不用試了,好生收起來,瞧著天氣拿出來穿就是了?!?/br> 青溪瞧見公主的樣子,也不敢再問了,只得道:“公主天生麗質,穿什么都好看。想是那胡狄人快來了,內務府也急,給各宮里都備了各色衣裳。公主平日喜歡素淡的,那席間少不得得隆重些,奴婢就將這幾件顏色鮮艷的單獨放著,到時也好找?!?/br> 青溪本是隨口說了幾句,想讓公主莫再想什么傷心事,沒想到這無心的一句,反讓林悠心里警鈴大作,忽地想起了什么。 “胡狄人要來了?” 公主忽然這么問,青溪也愣了一下:“是,是奴婢聽說的?!?/br> “你是聽誰說的,胡狄人什么時候來?” “小山和幾個小太監(jiān)閑聊時聽到的,說是胡狄要派使臣往咱們大乾來交流,就說等幾日,北邊更暖和了些就上路,說是快來了,可奴婢想著,怎么也得有個幾月的光景吧?!?/br> 林悠點點頭,讓青溪下去了。 她自己坐回桌前,將一張簡陋的地圖翻了出來。 胡狄在北,大乾在南,中間就是代州一代的山脈,還有天險望月關。 前世胡狄也派了使臣前來,兩方議和,確實讓邊疆過了段太平日子??扇缃竦暮彝踝?,未來的胡狄王,并不是個安于現(xiàn)狀的人,若按前世來看,他養(yǎng)精蓄銳,日后必會率軍攻打大乾邊關。 她這幾日滿腦子都是燕遠的事,竟將這件大事給忘了。 前世燕遠靈柩回京沒有多久,望月關就徹底失守,胡狄人騎兵勇猛,幾乎長驅直入,一直打到京城腳下。 戰(zhàn)火硝煙,百姓流離失所。 她既知曉那般結局,又怎能無動于衷呢? 只是如今的胡狄偽裝得極好,她一個公主,說出什么來父皇也未必會信,該怎么提醒父皇提防著胡狄人呢?難道還是請燕遠幫忙嗎? 第5章 戰(zhàn)與和 他這一天滿腦子都是林悠到底怎…… 日影西斜,領著天風營精兵訓練完,燕遠自校場回來,走進中軍營帳。 天風營雖在京城之中,但卻是獨獨辟出的一塊地,其上并不建造房屋,不過有個校場,營中無論將領還是士兵都住在營帳內,如同野外行軍一般待遇。 同庶衛(wèi)京城的其他隊伍比,天風營要求更嚴格,因而兵士無論體力還是武力,都要更勝一籌。 營中大小將官,也都是朝中武將里的佼佼者。 不過今日,他們倒是一個個都愁眉苦臉。 “這是出什么事了?”燕遠走入營帳內,覺出氣氛有些沉悶,便問了一句。 他在這些人里年紀最小,無論哪個都是他的前輩大哥,又他祖父是燕朔,當年許多將領可是在燕朔手下打過仗的,因此營中這些將領都格外照顧他,燕遠有什么問題,大家是一定會積極回答。 是以他這么問了,立時便有另一個副將道:“少將軍還不知道嗎?今日朝上為了胡狄人的事,那幾個酸儒文官又吵起來了?!?/br> “吵起來了?”燕遠將銀槍交到展墨手中,自己坐下來,有些驚訝地問道。 那大胡子的張季將軍狠狠地嘆了口氣:“可不是,少將軍今日入宮呈報,不曾聽聞嗎?” 燕遠聞言一僵,他在崇元門前等了半晌,哪知道什么文官吵架的事? 他未免有些心虛,含糊地道:“我將奏報送到就走了,也未曾聽說。” 索性這帳內都是些大老粗的武將,且一心都在胡狄人的事上,也沒人注意他一瞬閃過的不自然。 其中脾氣最火爆的要數(shù)宋時運宋都尉,他一聽燕遠還不知道此事,忙激動得起身朝燕遠前前后后說了一通。連說帶罵,燕遠認真地聽了半天,才終于把事聽明白了。 原是今日白天,因為胡狄要派使臣來大乾的信送到了京城,是以那早先就矛盾重重的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又打起來了。 其中吵得最兇的要數(shù)定國公羅向全和忠勇侯顧摧。 定國公力主議和,說胡狄誠心來朝,唯有和談方能讓百姓安居樂業(yè)。忠勇侯卻力挺征戰(zhàn),他也很有理由,胡狄本是外族,又是蠻人,若是不打服了,誰知道他們是真議和還是假議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