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br>
    楚云聲笑了下：“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你——是真實存在的嗎？”

    掌心蜷著的手指微微僵住了。

    楚云聲垂眼看著葉卿的手，沒有停頓地繼續(xù)道：“純真而又不天真，世故而又不油滑。堅強無畏，溫柔體貼，乖巧懂事……”

    “從不爭吵，從無分歧?！?/br>
    “這樣討人喜歡的人，確實是所有人都期待的完美愛人?！?/br>
    “但這樣的人無法真實存在?！?/br>
    楚云聲看向葉卿。

    泠泠如水的月光下，葉卿略顯老態(tài)的臉依舊可見年輕時清俊秀逸的輪廓。

    他漆黑如點墨的眼瞳微微一動，含著顫動的光影，對上了楚云聲的視線。

    楚云聲察覺到身體里的氣力在飛快地流失。

    他望進(jìn)葉卿的眼睛里，看著這張兩輩子都無比熟悉的面容，露出一個溫柔而平靜的笑：“人是光暗兩生的物種，殷錚?！?/br>
    “我喜歡光明，卻不代表厭棄黑暗?！?/br>
    這句話，他是對葉卿說的，也是對殷錚說的。

    眼前的景象漸趨模糊。

    楚云聲閉上眼，感覺到葉卿將他緊緊地?fù)ё×?，對方的身體顫抖得像是寒風(fēng)中瑟縮的幼獸。

    原以為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還會有重聚再見，就不會再心軟痛苦。但真到了死亡的這一刻，楚云聲卻還是萬分后悔自己要先走一步，留下了葉卿一個人。

    他想伸手回抱過去，但卻再沒有力氣抬起一根手指。

    意識悵惘，如墜永夜。

    “任務(wù)：改變殷錚的命運，完成度25%。請選擇是否進(jìn)入下一個世界，繼續(xù)任務(wù)。

    是/否?！?/br>
    ……

    太空研究所內(nèi)。

    聞凡記錄世界數(shù)據(jù)的手一頓，推了下眼鏡，訝異地看向旁邊從睡眠艙中邁出來的俊美青年：“殷教授，您……不立刻進(jìn)入下一個世界嗎？”

    青年沒有理會聞凡的問題，徑自走進(jìn)衛(wèi)生間，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沖了一把臉。

    聞凡不放心地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朝里看去，一抬眼就正看見青年映在鏡子里的那張麗色殊艷的臉。

    長眉如柳，眼含辰星，鼻如玉山傾立，仿佛一幅刻在鏡中的瑰麗畫作。

    驚艷而又燁然生輝。

    水珠滾動，青年隨手抹了把臉，微抿的唇角卻壓出了與這張漂亮的臉龐完全不符的令人心驚rou跳的冷酷弧度。

    聞凡額上冷汗?jié)B出，不安地推了推眼鏡：“殷教授，是上個世界出了什么事嗎……您的營養(yǎng)劑還沒喝……”

    青年靠著洗手臺擦了擦手，垂眼道：“數(shù)據(jù)呢？”

    聞凡立刻從有些驚悸的狀態(tài)回過神來，快速回到工作崗位，拉過光屏，向走出衛(wèi)生間的青年匯報：“第二個世界的補丁完成度很高，高出我們最開始的設(shè)想。楚博士在第二個世界也已經(jīng)成功取代了惡性數(shù)據(jù)，獲得了原文金手指，第二塊精神力補丁完美融合……”

    “目前楚博士的精神力恢復(fù)進(jìn)度是25%，我們已經(jīng)自動將他投放到下一個世界的通道里了……”

    青年拿過營養(yǎng)劑灌下，冷然的目光掃了眼光屏：“25%……他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包括那場戰(zhàn)爭。”

    聞凡一怔：“楚博士能想起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青年站在楚云聲安睡的那間睡眠艙前，注視著里面的人片刻，扯了扯唇角：“乖巧溫柔，正直堅強，我一直以為他只喜歡這樣的人……但很遺憾，我不是。我可以演一輩子戲，但現(xiàn)在想想，其實沒必要，對嗎？”

    聞凡：“殷教授……”

    青年拉過一塊光屏，數(shù)據(jù)閃動，他看了眼原本預(yù)計投放的下個世界，利落地按了刪除鍵，然后調(diào)出另一個世界點擊了確認(rèn)。

    做完這一切，青年重新躺回睡眠艙內(nèi)，封閉大部分記憶與精神力，閉上眼。

    “開始投放。”

    ……

    熟悉的燥熱灼燙，遍布全身。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似檀非檀，微涼如霧，幽幽勾纏。

    楚云聲猛地睜開眼，入目就是鋪天蓋地的凄艷大紅。

    正對著視線的兩把古香古色的椅子上兩個紅紙扎的紙人裂開詭異的笑容，椅子中間的桌子上，白燭嗶剝?nèi)紵粦?yīng)物件全是紙扎。

    隱約有股不祥的預(yù)感。

    楚云聲一低頭，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跪在一個蒲團(tuán)上，手里拽著紅綢，而紅綢的另一端卻拴著一只斷頭的紅公雞。

    看這布置，他似乎正在和一只公雞拜堂。

    整個房間布置復(fù)古，卻處處透著陰森可怖的氣息。

    楚云聲眉心一皺，正想站起來，立刻從這陰寒詭異的環(huán)境中離開，卻驀地心頭一悸，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從背后伸來的修長蒼白、美皙如玉的手。

    “誰……”

    話音未落，那只手就已經(jīng)微微一按，落在了他的喉結(jié)上。

    冰涼的觸感讓楚云聲下意識地滑動了下喉結(jié)，想要阻攔，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仿佛被凍僵一樣，半點動彈不得。

    只是體內(nèi)那股無法控制的熱流，卻越燒越熾。

    “你就是曾家派來除我的天師？”

    熟悉的嗓音從耳側(cè)傳來，卻比印象中多了一絲枯冷詭艷的沙啞和戲謔：“長得不錯，可惜靈力太弱?！?/br>
    這深入骨中的熟悉感，令楚云聲心中提起的戒備慢慢松下。

    他抬起眼，感受到那只幽涼的手正如撫花弄玉一般碾磨把玩著他的喉結(jié)。

    涼霧一樣令人驚悸又癡纏的氣息勾上他的脖頸，仿佛隨時都能將他毫不留情地弒殺。

    如踩著刀尖情動，欲念越發(fā)難制。

    楚云聲呼吸漸重，啞聲道：“別亂摸?！?/br>
    這聲告誡似乎起了反作用。

    那股縈繞的殺意一淡，卻又似澆了油的烈火一般，立刻變得更加濃烈深重。

    “我是沈溢清，是你的新婚丈夫，有什么不能摸的？”

    那只手沿著楚云聲的脖頸倏地一劃，所過之處紐扣與腰帶紛紛崩裂。

    楚云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得向后坐下。

    迤邐的紅色嫁衣拂過他的膝頭，兩條細(xì)白修長的腿宛如上好的玉石凝就，沁涼透白，慢慢壓在他的腰上。

    烏發(fā)輕垂流散。

    楚云聲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抬起，握住那截觸感如冷玉的腰，對方冰涼柔軟的唇像含露的花瓣般貼上來。

    “別讓我再看著你這張假正經(jīng)的臉了，楚天師。洞房花燭夜，賣點力……灌滿點，我饒你一命，好不好……”

    寒涼的氣息纏上來，帶著迷醉勾魂的意味。

    身體恢復(fù)控制，楚云聲瞳色漸深，一把攥住了那只冰涼的腳腕。

    第42章 冥婚 2   鬼帝沈溢清。

    從粗糙的紅布蒲團(tuán)，到紗幔垂散的狹窄木床。

    滲落的薄汗?jié)裢笇盈B的紅衣，細(xì)軟的長發(fā)烏黑如墨，繾綣濕黏地纏在白玉般的肩背上，暈開如繚繞水墨般的艷麗景致。

    那只蒼白冰冷的手在楚云聲掌心倏地繃緊僵住，指尖顫抖著透出一絲纏綿的緋色。

    “夠了嗎？”

    楚云聲扯開床幔，微抬起身。

    外頭有稀薄黯淡的晨光漏進(jìn)來些，像是夾著杳裊的霧氣，讓整個房間如燃了香一般，迷蒙虛幻。

    沈溢清那張眉眼濃麗的臉慵懶地貼在枕上，伸手向后摸了一把，濕紅的眼尾微微撩起，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楚云聲身上：“竟然還是元陽……那就勉強夠了吧?？丛谶@元陽的份上，我可以不殺你……”

    “什么條件？”

    楚云聲直接道。

    兩輩子的愛人，就算換了個迥然不同的性格，沈溢清一抬屁股，楚云聲也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跟著我?！?/br>
    沈溢清懶懶抬眼，一只腳抬起，不輕不重地踩在楚云聲精壯的胸口：“我餓了就要喂飽我，我累了就要陪我睡……等我將你這活生生的人耗干了，我就解除冥婚契約，放你的魂魄自由，不誤你輪回轉(zhuǎn)生……”

    “如何，是樁好買賣吧？”

    白皙修長的小腿在眼前輕輕晃著。

    楚云聲漫不經(jīng)心聽著沈溢清的話，抬掌裹住那截小腿，然后就聽到沈溢清像是被燙到一樣，低哼了一聲，旋即那條小腿繃直，沈溢清順著楚云聲的力道爬起來，又像條纏人的水蛇一樣抱過來。

    “再來？”

    沈溢清挑眉。

    楚云聲眼神微暗，立刻按住他：“你不老老實實吸收轉(zhuǎn)換，就算要再多，也于你的傷勢恢復(fù)無用?！?/br>
    沈溢清冰涼的手指緩緩圈住了他的咽喉。

    砭膚的殺意近在咫尺。

    對于沈溢清這個反應(yīng)，楚云聲早有所料，并沒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他平靜地瞥了沈溢清一眼，在那雙瑰麗莫測的眼瞳的注視下，繼續(xù)道：“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你體內(nèi)的禁制也可以轉(zhuǎn)移一部分到我體內(nèi)，但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不要濫殺無辜?！?/br>
    沈溢清盯著楚云聲看了片刻，嗤笑：“真不愧是正派道門。不過你知道的事可真多呀，楚天師。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傷勢和處境，提出的條件也于我有利無害，那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不殺人，只要你管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