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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反派身邊醒來后 [快穿] 第108節(jié)

    四日后,新兵營在一處山坳扎營。

    晚間,輕騎兵那邊過來一名將領(lǐng),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此次出來的緣由——新兵營要進行第一次實戰(zhàn)訓(xùn)練,剿匪。

    胖子嘴里的饅頭瞬間就掉了:“剿匪?我看是匪剿我們……”

    陸鳳樓也有些發(fā)怔。

    只是他卻是在猜著楚云聲此舉的含義。

    陸鳳樓覺著自己猜到了,但臨到此時,卻又不敢去信了——楚云聲視兵權(quán)如己物,怎會這樣費盡心機為他磨出一支同甘共苦的親兵?

    還是這樣身份不尋常的一批兵。

    第92章 暴君與帝師 17   朕疼,那便也讓老……

    棲鳳城臥在長干河畔,百里外便是峪勝關(guān)。峪勝關(guān)外遼闊無邊,荒原漫漫,連接著綿長的國境。

    年前大晉與大周和談,便是有楚云聲那一場勝仗倚靠著,也是軟了骨頭,只勉強從大周的虎口中奪回來了北地這十二座城池。然北地十二城早在大周入侵之時便被劫掠一空,房屋傾塌,街尸巷骨,多少良田付之一炬。

    這般的糟蹋,是傷了元氣,斷了筋骨,拿回來也只是養(yǎng)不回來的廢城罷了。

    盟約初結(jié)之時,除了漫天漫地咒罵攝政王祖上十八代的,便是哀嘆這北地荒蕪,連鳥獸都不稀得來此歇歇腳的。

    棲鳳城正是這十二城之一。

    城外荒草遍生,但官道卻清得開闊平坦,足夠八馬并駕,幾乎比得上京城大道的排場。

    駛在這官道上的一隊車隊也是稀奇這景象。

    打頭騎馬的年輕東家遙望著被日暮霞光鋪染的古城,眼睛瞇起,總覺得這瞧起來倒不像座人人避之不及的戰(zhàn)禍廢城。尤其是那墻面,遠遠看著,渾然一體,半分縫隙都不見,不像是巨石黃泥壘的。

    “前頭就是棲鳳城了,東家?!?/br>
    旁邊騎馬的管家道:“看著不像是荒無人煙的。只是朝廷收回來沒多久,管也沒管,保不準連個客棧都沒有,興許周兵馬匪的都還沒撤干凈,咱們要么不入城……”

    年輕東家沒應(yīng)。

    他們是南邊來的商隊,常年走南闖北。北地除了大周,還有些夾在晉周兩國之間生存的游牧部落,大多是從大周分出來的,和大周皇族沾親帶故。

    大周多年來跟大晉耗著打仗,也沒空去清理管制這些部落。這些部落也站著中立的腳,戰(zhàn)爭里不幫周不坑晉,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一年一年的,竟也算是安穩(wěn)。

    大晉許多商隊都常來做這些部落的生意,偶爾從中走私,倒騰些大周大晉之間的物件。

    去年夏秋楚云聲在這兒打仗,商隊們都敢別著腦袋來,這時候和談了,那就更是要來了。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下攘攘皆為利來。

    只是大多數(shù)商隊來是來,卻大都是繞開這北地十二城的。

    管家摸不準年輕東家的心思,只當年輕人銳氣,好奇,再加上他們雇了鏢局護著,也算不上多怕匪徒,便沒再橫加阻攔,順著東家意思沒改道,繼續(xù)朝著不遠處的棲鳳城去。

    到了快跟前,管家也看出不對了:“東家,這城里有人管?這城墻是什么弄的,怎么連個石頭縫兒都沒有……”

    灰色水泥澆的城墻率先用在了北地的十二座邊城上。城門高聳,棲鳳二字懸著,新刻的,白底黑字,鐵畫銀鉤,一股凜然大氣的鋒芒灌注著,乍一眼看去便覺得與廢城二字半點沾不上邊兒。

    年輕東家仰頭看了那字兒一會兒,帶隊到城門樓下。

    城門處有兩個晉軍打扮的士兵,看著年紀尚小,但面上卻帶著股子嚴肅的煞氣,應(yīng)該是碰過刀的。

    管家一看是晉軍,先放下了一半心。只是又納罕,他們行商的朝中有人,怎的就半點沒聽說北地十二城重建的消息。思及此,管家下馬,邊掏入城費邊找這倆小兵想套套話:“兩位官爺……”

    倆小兵見著人就是眼睛一亮,但看著管家掏銀子,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立刻抬手一擋,道:“棲鳳城不收入城費,路引拿來,到門樓子里登記一下,便能進了?!?/br>
    管家一愣。

    大晉朝剛立的早些年,也沒這般盤剝百姓,大城小城都是隨便進。但就打先皇起,世家做大,朝內(nèi)蠹蟲漸多,國庫補不上奢靡的夜夜笙歌,眼見沒錢花了,就有戶部的某位天才大臣一拍腦門兒,想了個主意,收入城費。

    起初一兩文錢,先皇不以為意,百姓罵了幾句,也不當回事兒。但天長日久的,如今就是外地人進個縣城,都得交出一兩雪白銀子來。

    猛地一聽這不收入城費,管家差點還以為這棲鳳城還管在大周手里頭。

    管家發(fā)完愣,就見那頭年輕東家卻已經(jīng)到城門樓子底下登記好了路引和身份,招呼人進城。進城前,那負責登記路引的干瘦書生還笑著送了張單子,據(jù)說是城內(nèi)的介紹。

    “這棲鳳城,還當真是建了新城……”

    年輕東家看著單子邊琢磨,邊帶人穿過長長的城門樓,跨入城內(nèi)。

    寬敞干凈的街道縱橫交錯,修補整齊的房屋鱗次櫛比,一家家小吃攤或小商鋪臨街立著,來往吆喝,自有一股人氣兒。路上行人稀疏,大多干瘦蠟黃,一看便像是難民,但卻是形似神不似,個個精神煥發(fā),如這城池一般,由內(nèi)而外透出一股勃勃的生機來。

    車隊的木輪馬車都嘎吱一聲驚得停了。

    無論是商隊的人,還是跟著護鏢的,看著城內(nèi)的景象都有點發(fā)愣,滿面皆是不敢置信的驚愕。

    那年輕東家也怔忪了片刻,旋即和同樣吃驚的管家對視一眼,如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般邊進城邊觀察。

    車隊里也不斷傳來竊竊私語。

    “都說這是廢城,但瞧著可比江南的縣城還規(guī)整……”

    “這大道是什么鋪的?好像都沒石板縫,和那城墻一樣,有這么大塊的石板鋪嗎?”

    “聞著有點香……那是賣什么吃食的?糖土豆?什么是糖土豆……用土和豆子做的糖?”

    “瞧那邊,還有學堂和武場!寫著公立免費……莫不是不收錢的?世上還能有念書習武不收錢的好事?”

    車隊從棲鳳城主干大街進來,一路新奇極了。

    路邊也有不少百姓瞧他們這些外鄉(xiāng)人,那賣糖土豆的滿大街都是,一聽車隊里有人好奇,立馬就有幾個挎著籃子追上來叫賣的。

    年輕東家還注意到,除了百姓,城里大道上還有巡邏的,卻不是官兵,而是一個個腦門上綁著紅纓帶的少年人,只是一隊隊走過來,卻比他們見過的真正官兵還要整齊肅然。

    尋了城里一間剛修好沒多久的客棧住下,車隊里一幫路上哭著喊著累死累活的人全都又精神了,放下行李就朝外跑。

    日落天黯,年輕東家?guī)е芗乙苍诔抢镛D(zhuǎn)。

    吃過種下不久便可成熟的土豆,轉(zhuǎn)過揮汗如雨的武場,又看了臨街幾家所謂的邊貿(mào)商鋪,再和巡邏的小少年們談?wù)搩删?,末了,年輕東家和管家坐在餛飩鋪棚子底下,臉對著臉,目光相觸,都藏不住眼底的訝然和沉思。

    許久,管家嘆息:“若十二城皆是如此,天怕是要變了。”

    年輕東家卻道:“若天下之城皆是如此呢?”

    管家一怔,想要說什么,卻還未出口,便見一匹快馬呼喝著放慢速度,奔騰而過,街上行人習以為常,盡皆輕巧閃避。

    馬背上的人穿著輕甲披風,面色冷肅,一看便是軍中之人。

    有路邊從學堂和武場出來的孩童,見狀,雙眼明亮地指著那將士,大聲道:“等過幾年,我也要從軍,當將軍!”

    旁邊的小孩不服:“我也要當將軍!當將軍,打大周!遲早要撕了那狗屁盟約,為我爺奶報仇!”

    “我也是,我也是!老師說了,我們能跪下來簽,也要能站起來撕!我們現(xiàn)在沒本事,但早晚有一天會變強,會有本事……”

    聲音漸遠,小孩們聚在一塊往遠處跑了,幼小稚嫩的背影慢慢沒入街角的燈影夜色之中。

    年輕東家沉默片刻,忽然道:“十二城以南,京城、中原、江南、廣南、蜀中……咱們走過的地方?jīng)]有一千,也有八百。大晉疆域廣袤,但無生機。來的路上在話本里瞧見一句話——京中少年猶談太平,邊城稚子卻舞銀槍?!?/br>
    管家看著年輕東家,便聽見那道年輕低啞的聲音帶著許多幾要沖破胸口的期冀情緒問道:“李叔,我實在是好奇極了,這樣一座城是誰修起來的,這樣一座城是否只有一座……還有北地十二城收回來,到底是落在了誰手里?”

    這問題落在北地春時尚還寒涼的夜風里,不見嘆息,卻仿佛滋生出一股活過來的新生勁兒。

    年輕東家此問無人應(yīng)答,但答案其實也就在與他一街之隔的府衙里頭。

    先頭在街上疾馳而過的輕甲騎士在府衙門口便匆匆下馬,快步闖進衙門里頭,到了后邊書房。

    書房里亂糟糟的,紙張書冊滿桌滿地,有幾人或是穿著官服或是粗布麻衣在桌后伏案,忙得連喝口茶都不抬頭,只伸手去胡亂摸。

    唯有靠窗的一人似是有些空閑,正低頭掌燈,在看桌上的一方沙盤?;薨禑艄獯負?,那道俊挺身姿置于逼仄之地,卻如鵠峙鸞停,清冷卓然。

    窗縫潛來的風翻起楚云聲的袍袖,他聞聲略偏過頭。

    這輕甲騎士正是狄言,此刻走進,低喚了一聲:“王爺?!?/br>
    楚云聲將燭芯挑亮了些,擺了擺手:“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先生便先回去歇息吧?!?/br>
    屋內(nèi)埋首苦干的幾人從案卷中抬起頭,神情都有些今夕似何年的恍惚。

    等反應(yīng)過來楚云聲說了什么,便又都欣喜若狂,起身忙要走。

    然而幾人步子還未跨過門檻,身后楚云聲便又沉沉補了一句:“長干河的水利測算與三河道的萬畝荒田開墾事宜,明日本王要看到。”

    滿面歡喜解脫立刻就僵了,幾位先生苦著臉又返身挑了些書卷圖紙抱上,還有一個粗布衣裳的從桌下?lián)斐鰞蓚€鐵犁頭,急匆匆就從書房里跑了,生怕慢上一步還有吩咐催命似的追上來。

    狄言見狀勸道:“王爺,您令這些新收的幕僚如此忙碌憔悴,恐人心不服?!?/br>
    楚云聲掀袍坐下,燭光攀上他的眉目,將他青白的臉色和眉間的疲乏映照得一覽無遺。

    瞞著許多人重建重修北地十二城,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鬧。楚云聲這些時日幾乎是不眠不休,巡過河堤,查過荒地,走訪難民之中,將一身玉樹般的風姿都磨得冷硬粗糲了幾分。

    他聽聞狄言的話,卻有些想笑,淡淡道:“你從哪里看出那幾位憔悴消瘦的?怕是個個胃口好得很,養(yǎng)得紅光滿面,這衙門的廚娘都想喚個同行來幫襯。”

    狄言仔細回想了下,好像還真是,頓時便有些慚愧,于是忙道:“是屬下失言了。王爺,京中北營來報,子弟營已入中原瑤山剿匪十三日,連拔兩寨,一死七傷,已算得上驍勇。”

    一封密函遞來。

    楚云聲接過密函卻沒拆開,而是道:“一死七傷……北營那隊輕騎幫了多少?”

    狄言答:“只負責了最后掃尾。”

    楚云聲道:“是本王小看了他們?!?/br>
    話雖如此說,但楚云聲心里卻并不意外這由一幫大少爺練成的子弟營有這樣的結(jié)果,畢竟瑤山的土匪算不得多強。

    楚云聲有心問問小皇帝安危,但既然來的是普通密函而不是八百里加急,那便說明不論是這死還是這傷,都并非是陸鳳樓。他多問,反而是將陸鳳樓暴露在更多的危險之下。

    以匪練兵,還將皇帝送到無眼的刀劍下,本就是命懸一線的險招,他不該更為其添上幾分風險。

    狄言留意著楚云聲的神情,道:“陛下身手不錯,人緣也好,輕騎暗中著重保護著?!?/br>
    楚云聲也不意外狄言猜出他的心思,邊拆開密函看邊道:“按先前的安排,繼續(xù)練。其他大營同樣輪換調(diào)兵,演習與剿匪的計劃不必變。刀不磨,便會生銹。銹了,便殺不得人了。”

    這聲線極低又啞,夾著一絲霜寒,如將出未出的劍,殺氣若有似無,激得狄言莫名一冷。

    他猶豫了下,低聲問:“王爺,三月將過,陛下的及冠禮可還要辦?”

    大晉皇族也不是從未有過幼帝登基,所以早便有祖制定下,幼帝最遲二十及冠親政,及冠之禮定于萬物萌發(fā)的初春,按照先例大多是二月三月。但眼下,已然是三月下旬了。

    其實不用狄言提醒,楚云聲也沒忘。

    只是陸鳳樓這及冠禮注定要推遲到明年了。況且三月只是皇家定的及冠日子,并非是陸鳳樓真正二十歲的生辰。今年辦不成及冠禮,但楚云聲卻沒忘陸鳳樓的生辰禮。

    隔著昏黃燭火,楚云聲冷峻的眉目略微一動,道:“不必辦。本王與陛下另有安排。”

    說完,便抬了下手讓狄言退了出去,獨留下一盞燭臺隨著他看完一封密函。

    其實密函也沒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