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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反派身邊醒來后 [快穿] 第113節(jié)

    京城四處潮濕,苔蘚滋生墻角。

    許是雨水妨礙,又或是別的緣故,昔日繁華的街角巷尾行人寥寥,穿著陌生皮甲的兵將卻漸漸增多。百姓們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盡皆關(guān)門閉戶,低頭慎行。

    濃重的鉛云積壓在大晉都城之上,蘊著狂風(fēng)暴雨。

    因大雨不便,早朝停了兩日。

    陸鳳樓別處沒去,只待在昭陽殿下棋,仿佛半點不知邊關(guān)生死,京中變化。

    第三日雨停,晨光未起。

    早朝時辰,陸鳳樓如往常一般踏進(jìn)太極殿。

    殿內(nèi)的氣氛詭異沉重,隱隱風(fēng)雨欲來。

    大臣們的視線冰冷銳利,復(fù)雜古怪,如穿胸的刀劍一般,釘在陸鳳樓身上,注視著他走上玉階。

    陸鳳樓對此視若無睹。

    他徑自坐上龍椅,向下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文武百官竟然少了近一半,便略微詫異地開口道:“兩日大雨,怎的少了這般多的官員?可是都染了風(fēng)寒,病了?”

    階下大臣們俱都沉著一副面孔,無人理會他。

    殿內(nèi)一時寂靜,落針可聞。

    這古怪的靜謐壓抑沉凝。

    陸鳳樓按了按額角,瞧著底下一個個朝臣,笑道:“怎么,諸位愛卿都啞巴了?答不出朕的話了?堂堂一國早朝,少了半數(shù)大臣,可不像話。”

    依舊無人應(yīng)答。

    冕旒微蕩,陸鳳樓臉上懶散無謂的笑意慢慢冷凝。

    他慣來斜靠的腰背直起,似乎不耐再應(yīng)付,正要如以往任性時候一般起身甩袖而去。

    卻在這時,極少在朝堂上開口表態(tài)的孫家主突然邁步走出了百官隊列。

    “啟稟陛下,開恩科一事我朝并無前例,實乃不當(dāng)之舉,還請陛下收回旨意。”孫家主話語突兀,聽得陸鳳樓一怔,似是沒想到孫家主會忽然提起這件事。

    陸鳳樓看了孫家主一眼:“恩科一事,是老師定下的。”

    “三日前邊關(guān)告急,攝政王已前往邊城領(lǐng)兵。京城離邊境千里之遙,一路艱險,恐怕攝政王自顧不暇,無心再管京中之事。”孫家主意味深長道。

    陸鳳樓笑意斂起:“愛卿膽大妄言吶?!?/br>
    孫家主面不改色,連往日那虛偽的半分臣子態(tài)度似乎都不屑裝出,只微抬起頭,很不客氣道:“陛下,除此事奏稟外,臣今日還得來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要告予陛下。”

    陸鳳樓沉著臉:“講。”

    孫家主道:“一則壞消息,便是數(shù)日前疊州山洪爆發(fā),死傷無數(shù)。而山洪之后有一石碑現(xiàn)世,上書‘天子不仁,潛龍于山’。石碑內(nèi)容流傳民間,民怨沸騰。為安撫民心,陛下的罪己詔,便不能再拖了?!?/br>
    “天子不仁?!?/br>
    陸鳳樓細(xì)細(xì)嚼著這四個字,不怒反笑:“孫大人膽大。此言出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

    孫家主如未聽到陸鳳樓語氣里的寒意,繼續(xù)道:“此乃壞消息。而好消息,便是疊州李家軍遵照石碑后四字,搜查石碑附近群山,于山下一縣城尋得安郡王遺孤。安郡王獨子不慎亡于山洪之中,只留下五歲小世子一人。李家軍連夜趕路,已護(hù)送小世子入京?!?/br>
    他抬頭望著陸鳳樓:“不知陛下,何時召見?”

    陸鳳樓微瞇起眼:“若朕不愿召見呢?”

    孫家主不言。

    太極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道朗笑:“只怕陛下不得不見!”

    殿門外朝霞萬千,兩道身影隨著這聲音邁進(jìn)殿內(nèi),一大一小,卻是趙家主牽著一名裹著綾羅綢緞的瘦弱小童。

    趙家主一進(jìn)殿內(nèi)便望向玉階之上,直視著陸鳳樓,目光銳利迫人,面上卻笑意晏晏道:“陛下,這便是安郡王之孫,陸文淼。”

    陸鳳樓臉色冷了下來:“趙大人實在大膽。”

    趙家主笑容不改:“不及陛下昏聵啊?!?/br>
    陸鳳樓驀然起身:“放肆!”

    第96章 暴君與帝師 21   烈帝及冠,親政,……

    天子盛怒,太極殿內(nèi)霎時鴉雀無聲。

    古來帝王一怒,伏尸百萬,本該是極為駭人的場面。但此時這空曠大殿內(nèi),肅然站立的朝臣卻大半都全無反應(yīng),有幾人甚至因這聲憤怒無能的宣泄而在面上浮出了幾分譏嘲之色。

    只有懵懵懂懂的小世子實打?qū)嵉伢@懼,像只被嚇著的小老鼠一般飛快地鉆到了趙家主身后,瑟瑟發(fā)抖。

    趙家主垂眼看了看埋著頭的小世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輕蔑鄙夷,隨即冷然望向陸鳳樓:“陛下息怒。臣等所為,皆是為大晉將來。”

    “如今大周兵壓北地十二城,江南官場動蕩,民間災(zāi)荒蔓延,我大晉內(nèi)憂外患,只需一點火星,便會有焚天之勢。怕只怕到時有人借火勢揭竿而起,攪動天下。若真有此亂象生成,江山易主也非謠傳吶?!?/br>
    趙家主言之切切,聲音冷靜平緩,回蕩殿內(nèi),仿佛真是一位憂國憂民的肱骨之臣。但未曾有哪位忠臣良將會在君主面前直言江山易主。

    陸鳳樓將這大逆不道的威脅之意聽得真切無比。

    他踏在玉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整座恢弘寬闊的太極殿,將百官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幽冷之色。

    “看來趙大人當(dāng)真是為國著想。”陸鳳樓怒色未斂,硬邦邦道,“那依趙大人所言,若朕這個昏聵之君不聽各位愛卿的逆耳忠言,一意孤行,那大晉的天下便會換個姓氏?”

    他盯著趙家主:“也不知這將要起義的義軍,是從疊州來,還是從京師起?”

    “臣等不敢!”

    趙家主口稱惶恐,面上卻依舊一派淡然自若,成竹在胸。

    他的自信絕非自負(fù)。

    逼一個無兵無權(quán),幽囚深宮,甚至連親政都未做到的傀儡皇帝退位而已,算不上什么難事。世家早便有過這一謀算,只是當(dāng)初定的人選并非殿上這個畏畏縮縮、流落民間的小世子,而是手握兵權(quán)的攝政王。

    攝政王楚云聲曾確實是四大世家改天換地的首選。

    這選擇也殊為簡單。

    世家占文,楚云聲占武。世家無法單憑一己之力除掉楚云聲,兼之楚云聲性情喜怒無常,謀算不足,容易被利用,若真能雙方聯(lián)合,那必然無所阻擋,推楚云聲登基輕而易舉。

    而楚云聲一旦稱帝,那世家便有了由頭在文官占優(yōu)的朝堂上限制制約他,瓦解他的兵權(quán)。若他忍耐不住,出手?jǐn)貧⑽某?,那便是暴虐不仁,名聲定會臭上加臭。若他能忍下,那世家多年積累,磨也能將他磨死。

    到時兵權(quán)到手,聲名鼎盛,世家權(quán)勢必然已凌駕世俗,哪還在意皇帝誰來坐。

    所以,與其說是世家圖謀皇位,不如說世家想要的一直都是兵權(quán)。文武全得,才堪稱真正的把控天下。

    但這一完美計劃剛開了個頭便夭折了,楚云聲拒絕合作,讓世家實打?qū)嵉嘏隽藗€硬釘子。

    也自那時起,趙家主才意識到,世家對于攝政王的調(diào)查與評判似乎過于偏頗,那實在不像個有勇無謀之人。

    首選不成,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將門。

    但將門又不爭氣,天時地利人和的局面,卻被楚云聲老jian巨猾地翻了盤。

    兩戰(zhàn)兩敗,縱然是四大世家積蘊頗深,也受了不輕的打擊。

    官場失意,民間又風(fēng)言風(fēng)語,還有些難以捕捉的鋒刃切割著他們盤續(xù)天下的根須,世家不愿再等,直接定計,哪怕劍走偏鋒,險而又險,也要搏上一把。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預(yù)感,趙家主總覺得,若再不動手,便怕是連放手一拼的機會也要沒有了。

    只要大局定了,其余事情便是再糟,亦能力挽狂瀾。

    思及此,趙家主也不想再磨蹭,直接道:“陛下不必再行拖延之事。四軍自去歲和談起,便返回邊疆,未再返京。京郊大營全軍三日前隨楚云聲連夜出京赴邊,如今已是空無一人。城防衛(wèi)已徹底接管京城,雖因奪權(quán)而折損了不少兵將,但圍困一個皇宮,還是小事一樁。”

    “陛下也不必指望楚云聲回援。攝政王素來狼子野心,害得陛下重病纏身,自當(dāng)有能人異士帶兵勤王,以解陛下后顧之憂?!?/br>
    陸鳳樓胸口劇烈起伏,目眥欲裂,露出一副怒到極致仍強裝平靜的模樣:“好、好……好!趙愛卿好手段!”

    趙家主微微一笑,拍了拍掌。

    殿外立刻傳來喧嘩之聲,原本守在廊下的禁衛(wèi)軍廝殺起來,但卻因雙方數(shù)量懸殊而很快結(jié)束。

    聲響稍止,便有兩隊披甲執(zhí)銳,身挾血煞之氣的禁衛(wèi)軍魚貫入殿。

    大臣們略有驚懼,但更多的卻是安心。顯然,今日立在殿內(nèi)的,大多都是世家勢力。

    “來人。”

    趙家主喚了聲,就有兩名禁衛(wèi)捧著筆墨與兩張空白圣旨上前。

    看了眼玉階上氣到渾身發(fā)抖,最后目露絕望的小皇帝,趙家主心中微定,隨意道:“陛下既知無德無能,那便該禮讓賢才。如今天降神碑,安郡王世子陸文淼身具潛龍之相,若陛下心中還有半分惦念著大晉百姓,那就速速下旨罷?!?/br>
    “一旨罪己詔,一旨禪位詔,”趙家主朗聲笑道,“合該兩全其美?!?/br>
    到了此時,哪怕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趙家主,也難以按捺大事將成,翻云覆雨的滿腔激動。

    他看著陸鳳樓提筆書寫,加蓋璽印,一手提起小雞仔一般躲躲閃閃的陸文淼邁步上階,就要到龍椅前接過詔書宣讀。

    然而就在他手指將要拿起圣旨之時,桌后的陸鳳樓突然轉(zhuǎn)身,鏘的一聲拔出懸在玉璧上作裝飾之用的天子御劍,一劍斬在御案上。

    劍出如雷霆落,一聲錚鳴驚醒滿殿。

    “大人小心!”

    “住手!”

    殿內(nèi)頓時驚呼不絕,禁衛(wèi)軍色變迫近。

    眾人皆未想到,那往日里軟弱無能的昏君竟也會有這般意外舉動,驚人威勢。

    陸鳳樓卻怒色盡斂,勾起唇角,沒有理會被嚇得委頓在地的小世子,只將御劍橫于趙家主頸間,擒住他背心,挾持著人環(huán)顧四方,緩緩笑道:“怕什么,朕有這般嚇人嗎?”

    趙家主被轄制著,不敢試圖掙脫,微白的臉色仍算鎮(zhèn)定,沉著道:“事已至此,陛下就算殺我也是無用,只能徒惹世家怒火而已?!?/br>
    “殺你怎會無用?”

    陸鳳樓嗤笑:“趙愛卿乃四家之首,一旦愛卿身死,世家便是群龍無首,這等威勢怕是要折一大半?!?/br>
    趙家主注視著底下不安的群臣,冷靜道:“臣若死,自然有新任家主上位,手段必不遜于臣,陛下所想不會成真。反倒是陛下,若陛下就此放了臣,迷途知返,無論新帝抑或世家,絕不會追究陛下今日所為,仍愿奉陛下為太上皇,居宮中養(yǎng)病。但若陛下執(zhí)意殺臣,只怕……刀劍無眼?!?/br>
    陸鳳樓不言語。

    趙家主看不到背后陸鳳樓的神情,以為陸鳳樓已被自己說動,便再接再厲道:“陛下既已寫好了詔書,何必再苦苦固執(zhí)?”

    陸鳳樓壓在趙家主頸間的御劍稍松:“諸位愛卿可也這般想?”

    殿內(nèi)群臣面面相覷,無人答話。

    “朕知你們背后之人,也知你們?yōu)楹谓袢照驹诘钌稀!?/br>
    陸鳳樓嗓音極為平靜,令趙家主莫名感到一陣不安,“逼宮禪位,欺君罔上……你們許是想著法不責(zé)眾,來這般多的人乃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此舉,何其愚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