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延上樓時，宋敬原正蜷縮在被子里蟲一樣翻滾蠕動。

    蘇柏延哭笑不得，用手扒拉他：“你不熱？”

    “不熱，”悶悶的聲音如此答，“空調(diào)20度?！?/br>
    蘇柏延用師兄的身份威迫他起來，宋敬原只能不情不愿地探出一個腦袋。

    蘇柏延掐他臉：“因為他？”

    宋敬原差點一蹦三尺高：“我草，和姓路的有什么關(guān)系？”

    蘇柏延一攤手，意思是：我還沒說是誰。

    宋敬原又倒回床上。

    蘇柏延又問：“吵架了？”

    “沒有?！?/br>
    “那是……失戀了？”

    宋敬原幽幽地看他：“哥，你有病可以找陳樺發(fā)作?！?/br>
    蘇柏延說：“我哄她還來不及，我還和她發(fā)??？”

    宋敬原愣愣咀嚼這一句話約莫有三分鐘，才反應(yīng)過來蘇柏延為什么要帶人回家吃飯。

    他“騰”地坐直了，指著師兄腦門：“你——她——”

    被指指點點的人笑而不語。

    宋敬原悶悶“哦”了一聲：“那……什么時候結(jié)婚？”

    蘇柏延笑：“哪有那么快。八字還沒一撇。”

    小師弟似乎有點低落：“挺好。過年記得回家發(fā)紅包。不然太清凈?！?/br>
    蘇柏延嘆氣：“你到底和路拾螢怎么了？”

    任憑蘇柏延糾纏追問，宋敬原就兩個字“沒事”。等師兄趕著回去值夜班，宋敬原一個人躺在床上，瞧著漫天朱紅晚霞發(fā)呆。他抱著腦袋靠在床頭，忽覺肚子上一陣作癢，以為是路拾螢，下意識說了句：“滾，別煩我?！?/br>
    然后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是大咕從樓下?lián)淅獬岚蝻w上來，歪著腦袋在他身上踩出一串爪印。

    他之所以會錯認(rèn)為路拾螢，是因為很多天以前，路拾螢剛進(jìn)蓬山路時，曾赤/裸上身露出引以為傲的腹肌，并趁機(jī)羞辱宋敬原“羨慕我可以帶你練”。從此以后，一只邪惡的豬爪經(jīng)常悄悄掀開衣服一角，伸出手來撓他腰兩側(cè)的癢癢rou。

    嘴里還跟一句“俯臥撐可不是用嘴說說的啊”。

    宋敬原長嘆一聲，去淋浴房洗了個澡。這回對著鏡子，面對那情緒高漲的小兄弟，他很清楚這不再是“正常的生理反應(yīng)”，而是因為腦海里那一雙笑盈盈的貓兒眼，和那個曾安撫他會一直在身邊的人。

    宋敬原很想問：路拾螢的一直，就只有一年這么長嗎？

    高二下學(xué)期放假的前一天，教室里沒剩幾個人。再開學(xué)要搬教室，在又大又寬敞的畢業(yè)班，所以每一張書桌都被主人清理得十分干凈，只兩三張碎紙片落在地上。風(fēng)穿過紗簾一吹，悄悄向四周飛舞。

    阮鶴年喊住他，給了他一封情書。請他幫忙代交給誰，宋敬原很清楚。

    宋敬原想說，其實我和路拾螢已經(jīng)不熟了?？蛇@句話說出來，就像是和誰認(rèn)輸一樣，宋敬原不肯說，于是答應(yīng)了幫阮鶴年這個忙。

    出校門時，他看見路拾螢。

    路拾螢又買了電動車，正低頭開鎖。他站在樹蔭下，金紅色的陽光給他勾了個邊。

    不知何時起，他身旁不再跟著一個同樣年齡的少年，不會陰陽怪氣地和他嘰嘰喳喳要去排春舟閣或是藕粉圓子，也不再有人和他一起去江都的園林公園中坐在船上發(fā)呆。

    于是他習(xí)慣用耳機(jī)堵上耳朵，沉默寡言。

    路拾螢不笑時神色冷淡。因為前幾天的暴雨，鎖有些銹蝕，他搗鼓半天沒打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竟流露出一點兇意。

    宋敬原忽然覺得他很陌生。

    他喊住路拾螢，把那封情書遞過去。

    路拾螢垂眼盯著他，目光沉甸甸的，仿佛千鈞重。

    他被路拾螢看得有些心慌。

    可是宋敬原說：“其實我很想做個壞人，偷偷把這封信藏起來?！?/br>
    他笑笑：“我一點都不想代她交給你……因為我怕你會答應(yīng)?！?/br>
    38 醒悟

    ◎又兇又委屈的小瘋子?！?/br>
    一整個暑假，路拾螢都為這句話惴惴不安。

    他無數(shù)次推演，想問宋敬原，你到底害怕什么，為什么不想我答應(yīng)。

    無數(shù)種可能指向唯一的答案，這個答案避無可避。

    可是宋敬原曾經(jīng)說過，不愿意有人親他，不愿意有人介入他的生活……哪怕這個人是路拾螢，也不行。

    他哪里敢自取其辱？

    高三開學(xué)前有為期七天的軍訓(xùn)。

    這一屆學(xué)生當(dāng)年入學(xué)時趕上接連不斷的臺風(fēng)天，沒有來得及訓(xùn)。一拖再拖，校方終于決定在高三開學(xué)前補(bǔ)上，正好讓畢業(yè)生收收心。

    軍訓(xùn)在某一專門用于戶外拓展的訓(xùn)練基地，包吃住。

    宋敬原收拾行李時，宋山囑托他多帶兩盒感冒藥和姜茶沖劑——宋敬原身體差，每逢夏秋交季都要生一場大病——而小病罐子根本不聽，拋下一句“我愿意死那兒”就出了家門。

    路拾螢身高一米八六，人長得又養(yǎng)眼，開訓(xùn)第一天就被抓入護(hù)旗方陣，要拿鋼槍踢正步。

    訓(xùn)練基地不僅有二中的學(xué)生，還有江都本市其他大中小學(xué)的隊伍。護(hù)旗隊訓(xùn)練時，方圓五十米全是指指點點的小姑娘，眼神黏在帥哥臉上不肯走，評頭論足哪個是自己的理想型。

    宋敬原本來就體虛心火旺，又被曬得頭昏眼暈，休息時蓋著帽子躲在樹蔭底下回魂。

    他不肯涂防曬，覺得那是小姑娘干的事情，所以暴曬的烈陽天，練到下午，裸/露在外的皮膚紅得起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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