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法官的風(fēng)格和審理思路，郁夏都研究過一遍了，法官的自由裁量權(quán)還是偏勞動者一邊的。

    庭審流程和往日一樣，整個案子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最后法官還是詢問了雙方的意見，對方不愿意調(diào)解，郁夏這里想調(diào)解也沒辦法，只好也不同意了。

    離開法庭，到了法院外面，對方律師特地向郁夏走近，跟她說：這個案子我們不會調(diào)解的，我們會一個程序一個程序拖下去。

    輕飄飄地幾句話，但郁夏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惡意，確認(rèn)勞動關(guān)系只是第一步，后面還有行政程序，這個案子整個流程大概有八九個程序，一個流程算它三個月時間，整個案子至少要兩年多。

    兩年多啊，換成任何一個當(dāng)事人都會覺得耗不起。

    陽光下，郁夏覺得又氣又無可奈何。

    她進(jìn)入車內(nèi)，把空調(diào)打開，打了一個電話給岑荷，告訴了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并罵了那個律師和對方當(dāng)事人：什么人啊，為了錢連最基本的同理心都不要了，勞動者本來就是弱勢群體，那些企業(yè)寧可花錢請律師，也不肯賠錢給勞動者。

    郁夏越說越來氣，越說越激動。

    岑荷在電話那頭傾聽著，然后溫柔道：不要意氣用事，既然程序規(guī)定在那里，那就是人家的權(quán)利，于理來說，人家是沒錯的，于情嘛，人性本來就是復(fù)雜的，做好我們自己就好了。

    你現(xiàn)在當(dāng)前要做的就是跟你當(dāng)事人好好談?wù)?，把這些事宜再次跟你當(dāng)事人說一遍。

    郁夏也明白，就是堵著一團(tuán)子氣，聽完岑荷說的，心里才好受很多。

    她正想掛掉電話，岑荷跟她說：晚上出來一起吃個飯。

    郁夏應(yīng)了下來。

    到了晚上，當(dāng)郁夏踏進(jìn)約好的飯店時，包廂里面不僅坐了岑荷，還有石晶，賀麗，符北和他的青梅。

    岑荷招呼郁夏坐到她身邊，跟大家說：正式介紹一下，郁夏，我對象。

    郁夏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機(jī)械地坐到了椅子上。

    岑荷側(cè)頭在郁夏的耳邊低聲說道：抱歉，沒有提前跟你說。

    石晶和賀麗都認(rèn)得郁夏，尤其石晶，率先跟郁夏打招呼：小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郁夏靦腆著跟石晶說：石晶jiejie，你又變漂亮了。

    這話深得石晶的心，她夸了夸郁夏：嘴還是那么甜。

    兩人一番對話，讓稍顯尷尬的場景不再尷尬，桌子下面，岑荷牽著郁夏的手，用手指在郁夏掌心輕輕地繞著圈。

    撓得郁夏心癢癢地。

    這個現(xiàn)場讓郁夏有種見家長的感覺，尤其是對面繃著個臉的符北，她們也就打過幾個照面，搞得好像欠了對方的錢似的。

    等上菜的過程中，岑荷和符北聊了聊工作上的事，郁夏則和石晶和賀麗聊起了和岑荷相戀的一些小事。

    反正一切看上去挺融洽的，郁夏也得意自己受到了認(rèn)可。能跟岑荷的朋友打成一片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行那也不影響她和岑荷。

    所以郁夏直接無視了符北投過來的不善眼神。

    郁夏喝了很多水，忍不住去上了洗手間，等出來的時候看到符北這個身材高大，成熟穩(wěn)重的男子截住了她回包廂的去路。

    郁夏的第一反應(yīng)是：男廁所在那邊。

    符北的眼睛緊緊盯著她，讓郁夏不寒而栗。

    他道：我是岑荷的師父。

    郁夏：我知道。在這些大佬面前，不管在任何場合，郁夏都覺得自己很慫，她非常能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壓力，這點(diǎn)來說，他們跟岑荷jiejie真的無法比擬，人家雖然是大佬，但又溫柔又溫暖。

    符北：所以你也應(yīng)該明白我的擔(dān)憂。

    郁夏搖搖頭，她不明白。

    符北的語氣倒是一直溫文爾雅，但說出來的話卻傷人的可以，我不知道你接近岑荷的目的，但我想你也知道岑荷的經(jīng)歷，她根本就經(jīng)不起再一次的傷害。

    你這個年紀(jì)，穿著全身名牌的小孩，你可以去找任何人，但唯獨(dú)岑荷不行，你和她不是一路人，你也無法照顧好岑荷。

    郁夏想不管他的那些話，但她的腳不聽她的使喚，她駐足在這里，強(qiáng)忍著難過，她反問：你是以什么樣的身份說這些話的？對，你是她的師父，你幫助過岑荷jiejie很多，但這并不意味著你可以替她做決定！

    我是年紀(jì)小，但并不意味著我和岑荷jiejie兩人之間只是玩玩。

    而對面的符北對郁夏的這番話嗤之以鼻，他從口袋拿出打火機(jī)，點(diǎn)燃煙，抽了起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不合適。你從岑荷身上得到的東西也挺多了，作為實(shí)習(xí)律師的時候就刊登了優(yōu)秀論文，嗯？接下來呢，你是不是奔著優(yōu)秀律師去了？

    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得多了，你們腦袋里在想些什么我清楚的很，岑荷她很單純能被你騙，但別人的眼睛可亮著呢。

    老老實(shí)實(shí)，踏踏實(shí)實(shí)地不好嗎？走這些旁們彎道，你以為是捷徑的路總有一天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煙頭猩紅色的火焰忽明忽暗，灼燒著郁夏的內(nèi)心，那些話字字誅心，郁夏的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那邊符北掐滅了煙，他嚴(yán)肅道：你想要評選的優(yōu)秀律師我可以幫你，但作為條件，你離開岑荷。

    第56章

    郁夏回到家的時候腦袋還昏沉沉的,她把手機(jī)放在一邊，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符北最后還跟她講，想通了任何時候都可以聯(lián)系他,不過讓她盡快做好決定，那個樣子像極了命令她做事的領(lǐng)導(dǎo)。

    這人自己就不能管好自己的事嗎？明明自己也要結(jié)婚了,明明這些事都與他無關(guān)。

    還說她這樣的人，她怎么樣了,是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么？

    她很想忘記符北的話,而那些話語像刺一樣，一旦扎了進(jìn)去，痛只會越來越清晰。

    郁夏一遍一遍警告自己不要被他的話語影響,但從衛(wèi)生間回到包廂的她，跟之前判若兩人。

    岑荷看到她臉色不好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只說身體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而那邊符北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開心的聊著天,依舊一幅儒雅的樣子。

    到底要怎么樣才能練就這種千人千面。

    郁夏想到了電視劇里的情節(jié)，男主爸媽為阻止男女主在一起,男主mama就會拿出支票給女主讓女主離開。

    這樣的情節(jié)居然真實(shí)的的發(fā)生在她身上了。

    她的手機(jī)傳來震動,是岑荷給她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關(guān)切的聲音：小朋友，真的沒事嗎？

    郁夏從床上坐了起來，調(diào)整好情緒：jiejie那么希望我有事嗎？她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像是撒嬌。

    岑荷笑了起來：還有心情開玩笑，那就是沒事了。

    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一定要告訴jiejie。

    郁夏猶豫了一會，她決定自己解決問題,沒把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岑荷，她回答岑荷：好的。

    沒必要給岑荷jiejie添麻煩，符北律師對jiejie來講也是很重要的人吧，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和岑荷掛了電話之后，郁夏就沉沉睡去了。

    過了幾天，郁夏還收到了壞消息，法院給她寄來了判決書，郁夏膽戰(zhàn)心驚地拆開了快遞，像拆一件禮物似的。

    她當(dāng)事人是騎手的案子敗訴了，意料之中又有些不甘，她把這事跟當(dāng)事人講了一遍，問他要上訴還是換種思路，換種思路的優(yōu)點(diǎn)很明顯，就是程序單一，整個案子進(jìn)展會特別快，缺點(diǎn)就是拿到的賠償可能沒有那么多。

    當(dāng)事人選擇了后者，郁夏明白，時間成本也是金錢，還不如快速一點(diǎn)。

    本來就不怎么開心的她心情更加低落了。

    郁夏在和岑荷的電話溝通中也表現(xiàn)得興致不高，不過聽到岑荷還沒吃飯后，郁夏特地跑去買了飯給岑荷送到了辦公室。

    岑荷認(rèn)真的在辦公室里忙碌，郁夏把快餐盒拆開，招呼岑荷過來吃飯。

    期間，郁夏時不時的看著岑荷出神。

    岑荷問她：小朋友，在想什么呢？

    郁夏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她抿了抿唇問道：jiejie，你會不會嫌棄我年紀(jì)??？

    岑荷把筷子放下揉了揉郁夏的頭，溫溫柔柔道：你不嫌棄jiejie年紀(jì)大就好了。

    郁夏撒嬌似的靠在了岑荷肩膀上，又問岑荷：那jiejie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都是jiejie你在照顧我。

    岑荷一愣，伸出左手圈住郁夏的上半身：喜歡一個人，就算是付出也是開心的，jiejie不怕麻煩，怕的是你不麻煩。

    郁夏被這有點(diǎn)繞的話語給逗笑了，掃去了部分陰霾。

    岑荷問她：好好的，怎么突然問起了這個？

    據(jù)岑荷所知，郁夏不是這么矯情的人。

    郁夏吸了吸鼻子，就隨便問問，有點(diǎn)沒安全感。

    她把騎手案子的判決結(jié)果告訴了岑荷，表示遺憾道：還是敗訴了。

    岑荷安慰她：盡力就好，何況你也說了，這個案子換種訴訟策略或許更好。

    為了讓郁夏開心點(diǎn)，岑荷讓郁夏等著她，她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帶她去玩好玩的。

    郁夏下午也沒有事情，她就坐在岑荷辦公室里陪著她辦公，等忙完之后，時間到了五點(diǎn)多，她們先去吃了晚飯，然后回到岑荷家，岑荷打開車庫，推出一輛黑色摩托。

    特別酷炫，郁夏忍不住感嘆：這也太a了吧。

    岑荷把頭盔丟給郁夏，戴好，jiejie帶你兜風(fēng)去。

    郁夏磕磕絆絆的，笨手笨腳的，怎么也弄不好頭盔，岑荷走了過去，溫柔地幫她系好，郁夏覺得自己特別幸福。

    以岑荷的身高，坐上去雙腳是可以碰到地的，郁夏則不行，等她坐了上去，岑荷回頭，語氣溫柔繾綣：抱緊我。

    夜色降臨，郁夏乖乖地環(huán)住岑荷的腰，兩邊的路燈往后倒退，風(fēng)很大，把她們的頭發(fā)還有衣角往后吹去。

    郁夏歡呼：jiejie，你太帥了。

    也不知道岑荷能不能聽到，但此刻的郁夏特別嗨，不同于在汽車?yán)锒碉L(fēng)，在摩托車上兜風(fēng)刺激很多，視野感受都寬闊很多。

    那些不好的情緒和念頭慢慢從郁夏心里拔除，她收緊了環(huán)住岑荷腰的雙手，然后把頭靠到了岑荷的背上，嘴角上揚(yáng)。

    無論怎樣，她都不會離開岑荷jiejie。

    岑荷把摩托車騎到了江邊，把頭盔摘下，深呼吸了幾口氣，凝視著江面：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經(jīng)常會騎車出來。

    就是挺費(fèi)錢的。

    郁夏：嗯？

    岑荷轉(zhuǎn)過身靠在欄桿上，騎這摩托車，我太容易超速。

    我估計今天也超速了，所以，小朋友準(zhǔn)備好錢，我一旦收到超速通知，你就把錢轉(zhuǎn)給我。

    郁夏厚著臉皮道：要錢沒有，要人倒是有一個。

    岑荷輕輕攬過郁夏的腰，把郁夏抵在欄桿邊，然后吻上了郁夏的唇。

    江邊除了她們倆之外，還有其他好些人，郁夏的心情特別復(fù)雜，她又期待又害怕，最終欲望戰(zhàn)勝了理智，和岑荷親的難舍難分，讓郁夏慶幸的是，那些人對這種事見怪不怪，倒是沒有特地向這邊看過來。

    郁夏被親得云里霧里的，等岑荷放開她，她險些站不住腳，還是岑荷把她扶穩(wěn)了。

    然后岑荷在她耳邊玩味地說道：就當(dāng)以吻償債了。

    接下來幾天，郁夏把這騎手類型案子遇到的難點(diǎn)和疑點(diǎn)分析了一遍總結(jié)好寫在了事務(wù)所微信公眾號上。

    這個微信公眾號本來一直處在荒廢的狀態(tài)，就被郁夏拿來寫普法文章了，頻率不高，都是她辦過案子的分析和總結(jié)。

    倒也被她吸引過來一些粉絲，郁夏對此還是挺滿意的。

    做完手頭上的這些工作后，郁夏翻到符北留給他的電話，果斷地?fù)芰顺鋈ァ?/br>
    符北的聲音特別冷靜，像是早就預(yù)料到了，他道：想好了？

    郁夏沒打算在電話里說太多，她簡單地回答：想好了，說一下見面的地方吧，到時候見面談。

    天氣炎熱到，在馬路上走個路都能出汗的程度，隨處可見的遮陽傘和防曬衣，有的把自己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露出一個眼睛。

    果然，比起熱起來，女孩子們還是在乎自己的皮膚，曬黑容易，捂白就難了，白永遠(yuǎn)是女孩子們愛美事業(yè)中永恒追求，一白遮三丑不是說著玩的。

    看明星們合照中，最高最白的那個永遠(yuǎn)是最出挑的那個。

    郁夏同樣撐著傘前往和符北約好的咖啡館，她穿的還挺正式，跟上次她實(shí)習(xí)轉(zhuǎn)正面試差不多。

    只不過兩次的心境大為不同。

    經(jīng)過了幾天的消化，郁夏沒有了上次的狼狽，她邁出的步伐異常堅定，去他們的大佬，大家都是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現(xiàn)在也不是在工作中，氣勢上就不能輸了。

    郁夏晚了幾分鐘，符北看到她之后，自然看了一眼手表：你遲到了。

    郁夏跟服務(wù)員要了一杯拿鐵和一小塊提拉米蘇，不急不緩的，她道：所以呢？

    符北皺著眉頭，臉上沒有明顯表現(xiàn)出不悅，但說出來的話依舊尖刻，他道：所以你不管工作還是生活都是這么隨心所欲嗎？

    郁夏沒有被激怒，等上了咖啡，用攪拌勺一邊攪拌一邊說：你是喜歡岑荷jiejie嗎？

    這一句話像暴擊，郁夏可以看到符北明顯慌了。

    符北把煙盒拿出，抽起煙來。

    郁夏沒有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而是把她今天想說的話慢慢道出：我雖然很世俗，很平凡，工作能力一般，性格一般，但適合不適合只有我和jiejie兩人知道，我和jiejie在一起也不是為了什么利益，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就是單純的喜歡jiejie。

    雖然我年紀(jì)小，但我也懂得尊重別人，你那天那番話我本來可以直接告訴jiejie的，但我不想讓岑荷jiejie失望和難過，你畢竟是她的師父，雖然jiejie沒有跟我說過太多你的事，但我知道你對于jiejie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

    這次過來，我就是想跟你說，我不會離開jiejie的。

    除非jiejie她不喜歡我了叫我離開，那個時候不用你說我也會自己離開。

    還有，對于優(yōu)秀律師這件事，說句實(shí)話，我沒有半點(diǎn)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