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這發(fā)釵也不過是尋常手藝，和尚功局的人絲毫比不得，不過因著送的人是陛下，所以孟霜晚才格外喜歡罷了。

    秦淮瑾見她這樣喜歡，便高興道：“梓童收了這發(fā)釵，便代表你不生朕的氣了?！?/br>
    孟霜晚便道：“陛下哪的話，臣妾從未生陛下的氣?！?/br>
    “你不生氣，朕倒氣自己?！彼f著，將那發(fā)釵從孟霜晚的掌心中拿走，“梓童如此賢良，朕先前只怕是昏了頭，才會那樣說?！?/br>
    秦淮瑾說話時，手下的動作沒停，他將那發(fā)釵輕輕插入孟霜晚的云鬢之中，末了了道。

    “日后朕再不會叫梓童難過了?！?/br>
    孟霜晚這才抬手，輕觸了下自己發(fā)間的發(fā)釵。

    “陛下能時常來陪臣妾說說話，臣妾便滿足了?！?/br>
    她想，前些日子自己應(yīng)是太敏感了些。

    敏才人畢竟是宮嬪，陛下待她雖比旁人特殊些，可到底也沒出格，自己因著一些瑣碎的事而不高興，著實(shí)不該。

    陛下今日親自來溫言輕哄，便代表心中始終將她當(dāng)做發(fā)妻。

    既如此，她不該計較這么多的。

    否則倒平白失了一國之母的氣度。

    思及此，她指尖不禁又摸了摸那牡丹發(fā)釵。

    雖不貴重，心意卻難得。

    她于是順著心意說了一句。

    “臣妾倒有些對不住敏娘子。陛下本是同她一道下山游玩，卻替臣妾買了東西，豈非叫她心中不適？”

    秦淮瑾聞言便擺擺手。

    “朕為梓童買東西，她有什么可不高興的？”

    孟霜晚無奈一笑，正要開口，卻在聽得對方下一句時，忽然止住聲音。

    “況，這發(fā)釵就是她替朕選的，說是牡丹和你最配?！?/br>
    “陛、陛下說什么？”若非親耳聽見，孟霜晚幾乎會以為是自己幻聽了，“這發(fā)釵……發(fā)釵是敏娘子選的？”

    她問出這話時的聲音有些輕顫，心中更是期待著眼前的人告訴她否定的答案。

    可秦淮瑾卻毫無所覺，他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復(fù)了遍方才的話。

    “她替朕挑了這牡丹發(fā)釵，說是牡丹配皇后，你一定會喜歡，朕瞧見了也覺得合適，故而便買了下來。”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話給跟前的人帶來了怎樣的沖擊，反而笑了一聲，又道：“原還以為她剛?cè)雽m不懂規(guī)矩，誰知她竟如此識大體，知道這幾日朕和你是因著她的事才如此，便勸朕要多體諒你?！?/br>
    “朕原本還沒想這么深，直到她點(diǎn)出來，才發(fā)現(xiàn)，前幾日確實(shí)是朕說的過了?！?/br>
    他說到興起時，將買這牡丹發(fā)釵前后的情況都說了遍，言語之間都是對敏才人的褒獎。

    說她識大體、知進(jìn)退。

    孟霜晚靜靜聽著，從最初的想要開口，到后來的默不作聲。

    原本輕觸著那發(fā)釵的手也慢慢垂了下來，落在自己的膝間，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隔著寬大的袖口，一點(diǎn)點(diǎn)攥緊膝間的裙裳。

    后來陛下還說了什么，她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jìn)去了。

    恍惚中，唇邊的笑緩緩抹平，卻又在無意識間再次揚(yáng)起。

    她整個人勉強(qiáng)著自己繼續(xù)帶笑聽著對方說話，可她的心情卻如墜冰窟，絲絲冷意自心間而起，徐徐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似乎聽見自己在心中自嘲一笑。

    原來一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她以為陛下是心中有她，才會特意買了發(fā)釵，再來跟她致歉。

    可原來，她的夫君這樣聽另一個女人的話。

    敏才人說皇后會喜歡這牡丹發(fā)釵，他就買了。

    敏才人說他應(yīng)當(dāng)來道歉，他便來了。

    明明收下發(fā)釵的是她，接受道歉的也是她。

    可怎么看，孟霜晚都覺得自己是三人之間多余的那個。

    ——真是可笑。

    “……梓童？”

    低沉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孟霜晚微微回神。

    “陛下?！?/br>
    秦淮瑾看著她的模樣，臉色比先前更不好了，便關(guān)切地開口：“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他并沒有計較對方剛沒聽他說話的事，反而關(guān)心她的身體。

    孟霜晚便也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道：“許是這幾日沒能休息好，有些累了?！?/br>
    秦淮瑾的眼中疼惜浮現(xiàn)。

    “既如此，便早些歇息了。”

    說著習(xí)慣性地伸手去牽對方，卻忽地?fù)淞藗€空。

    “……？”他的眼神帶了些許詫異。

    孟霜晚卻緩聲道：“陛下，臣妾先去更衣。”

    這會兒她的語調(diào)和神情都變得正常起來，瞧著和平日那個賢淑的皇后沒什么分別。

    秦淮瑾見了便也沒多想，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溫柔。

    “去吧，朕等你。”

    直到退出寢殿，去了一旁沐浴的偏殿，孟霜晚才沉沉喘息幾下，接著抬手，將那根在自己發(fā)髻中的牡丹釵拿下。

    一旁伺候她的若月見了便有些好奇。

    “殿下，這發(fā)釵哪來的？”

    孟霜晚沒回答，她只是看了眼身旁伺候的若月和旁的宮娥，忽地開口。

    “你們都出去?！?/br>
    幾人聞言一愣。

    “殿下……”

    “出去?！彼脑掚m短，可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若月看了眼她的臉色，敏銳地瞧出她并不高興，盡管心中疑惑，可也不敢開口問，應(yīng)了聲后，便忙帶著幾個宮娥離開了偏殿。

    雖然不知殿下為何如此，可她還是敬責(zé)地在殿外等著。

    想著只要殿下喊一聲，她便立即入殿伺候。

    可她在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得殿下叫人。旁邊幾個原本跟著伺候的宮娥也是面面相覷，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寢殿那邊的燈滅了大半，唯余下內(nèi)間還有燭火閃動。

    又過了一會兒，若月想著殿下應(yīng)當(dāng)沐浴好了，正打算開口問時，卻猛然聽得內(nèi)里有東西碎裂的聲音，和殿下痛呼之聲傳來。

    “噼啪——”

    “??！”

    這會子若月再站不住，她甚至忘了敲門，直接推門而入，里面的場景讓她整個人呆住。

    “殿下！”

    另一邊，秦淮瑾也在內(nèi)侍的伺候下退了外衫，唯余下中衣，他在床榻之上坐著，等著自己的皇后回來。

    可最終，他等來的是匆匆而來的若月。

    “什么？”聽了若月的話，他雙眉皺起，“皇后傷了手？怎么回事？”

    若月便急急回道：“殿下說要自己沐浴，奴婢等便在殿外等候，誰知殿下更衣后要渴了想飲水，便自己動手，結(jié)果茶水太燙，不當(dāng)心摔了杯子，手也被燙傷了。”

    天子聞言語氣森森。

    “你們就是這么伺候皇后的？！”

    說著他迅速起身，往偏殿去。

    若月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孟霜晚的手背此時已經(jīng)紅了大片，秦淮瑾到了后才發(fā)現(xiàn)除了燙傷，她虎口之處還被碎瓷片劃傷了，正往外滲血。

    “怎么如此不當(dāng)心！”輕輕將她的手捧起，秦淮瑾的雙眉一直緊鎖著，“疼嗎？”

    孟霜晚輕聲道。

    “有一點(diǎn)，但不是很難受。”

    “你身邊的人怎么伺候的，回宮后叫她們?nèi)m正局領(lǐng)罰！”

    “陛下息怒，是臣妾自己不當(dāng)心，和她們無關(guān)?！?/br>
    秦淮瑾見她一副疼著還要替人求情的模樣，心中又不忍，于是暫且把追責(zé)的事放下。

    “罷了，眼下你的手要緊?！?/br>
    接著便問張彥尚藥局的人來了沒有。

    期間他一直柔聲哄著孟霜晚，同時輕輕替她擦拭著沁出的鮮血。

    直到尚藥局的人來。

    好在不過是輕傷，敷了藥，休養(yǎng)一段時日便好了，劃傷的地方傷口也不深，日后好好用藥，倒也不會留下傷疤。

    尚藥局的人離開后，孟霜晚才看著眼前的人。

    “陛下，今夜臣妾只怕是不能……”

    她的意思是，自己這樣子，無法再侍寢了。

    畢竟先前陛下就是在等她沐浴更衣完。

    原想著這情況對方就會離開，誰知秦淮瑾看了眼她上好藥的傷口，而后便道：“今夜朕陪著你睡，以免你的傷口有什么反復(f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