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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又啰嗦了?”徐安茹不滿道。 “不啰嗦,不啰嗦。”陶立陽笑著起身給她盛了碗飯,頷首道:“爸,我知道了。” 康興醫(yī)院是家私立醫(yī)院,醫(yī)療水平不錯,收費當然也比其它醫(yī)院高上一大截。重點是場地大,患者不算太多,很清靜。陶立陽從家里拿了個沒拆封的燕盞禮盒,又在醫(yī)院門口買了束唐菖蒲。 蘇正剛好醒著,見到陶立陽很高興,夸他去年得獎的那個本子寫得好,又說哪里還可以再改一改。蘇正導(dǎo)了許多年的戲,來探病的人多,但他自己愿意見的總是少數(shù)。好不容易碰到個投緣的小輩,絮絮叨叨說了一個來小時。陶立陽看他都有些累了,才站起來告辭,說過幾天再來看他。 蘇正擺擺手:“你們年輕人忙你們自己的,不用老來看我,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下周就出院了?!?/br> “那我到時候去您家里看您,一樣的?!碧樟㈥栃Φ溃终f了幾句,才從病房出去。 這時已經(jīng)過了九點了,醫(yī)院走廊里除了值班的醫(yī)生護士幾乎見不到其它人,陶立陽按了電梯鍵,看見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和師兄發(fā)來的微信,正回著,電梯門開了,里面是個年輕男人。 他們同時愣了一愣,還是許云清先拉下口罩:“這么巧?” 陶立陽回過神,臉上也很快掛上一個笑容,走進電梯:“好久不見?!?/br> 第3章 他們打過招呼之后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陶立陽把編輯好的信息發(fā)出去,抬頭見電梯按鈕上只亮著個負一,便伸手又按了一層。 陶立陽這時才慢慢回過神來,他想自己剛剛其實并沒有在見到許云清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來,陶立陽為這個發(fā)現(xiàn)心里短暫地空了一下,認識十二年的人,竟然也有對面不相識的一瞬。 他遇見許云清的時候還在戲劇學院念大一,那也是陶成的母校。陶成讀書的時候,拉著幾個同學弄了個小劇場,并且一屆屆地延續(xù)下來,于是他入學后,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其中的一員。那時候,他正沉溺于一系列意大利早期的文藝片無法自拔,在加入小劇場后交出的第一個劇本也是同樣晦澀難懂的基調(diào),寫一個青年人,透過風聲,聽見了自己窗前的樹對另一棵樹的思念,于是他在某一天離開家,去尋找另一棵樹的下落。 整個劇本怪異有沒有太多劇情上的波折,但陶立陽自己很喜歡,又是他第一個完全成型的劇本,所以第一次彩排那天去得格外早。剛一推門,卻聽見一個清亮的男聲在念劇本上的臺詞:“當我找到你的時候,我也就成了一棵樹,經(jīng)歷所有的奔波,都只是想余生和你扎根在同一片土里......” 那是個秋日的下午,小劇場的燈光昏暗,陽光穿過縫隙,映在正在念臺詞的男生的臉上,顯出一點點幾近透明的絨毛,他很投入,并沒有注意到有人來了,直到那一段結(jié)束回過頭來,才看見陶立陽。 他愣了一愣:“有什么事嗎?” 那男生膚色很白,五官卻是濃烈的,簡直可以稱得上漂亮的一張臉。 “我是來看彩排的。”陶立陽喉結(jié)動了動,他不是內(nèi)向的人,那一瞬間卻不知怎地有些不知所措,指指他手里的劇本:“我是編劇,前段時間有些忙,一直沒過來?!?/br> 那男生挑了挑眉,翻回封頁找到了他的名字:“陶立陽?” 說話間,已經(jīng)很輕快地從臺上跳了下來,笑著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許云清,上周剛加入小劇場。”另一手揚了揚劇本:“寫得真好。” 陶立陽正巧對上他的眼睛,極亮,像要一直望到人心里面去,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緩過神來也笑了,亦握了握他的手:“你好?!?/br> 他們就那樣相識,成為了朋友,在彩排那一個月短暫的時間內(nèi),已然變得很熟悉。陶立陽有時看著許云清,覺得自己認識他許多年了,仿佛這個劇本寫時就是按照他的樣子寫的,但在這之前他分明沒有見過他。 公演那天,陶立陽坐在第一排邊上,謝幕的時候,臺上站了那樣許多的人,可他覺得自己好像只能看見許云清一個。 糟了。陶立陽忽然想,但他一時卻說不清哪里糟了。 下一秒,許云清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眾人的簇擁中,不露聲色地輕輕朝他眨了下眼睛。 陶立陽剛剛那點沒由來的慌亂就又散了,他想哪里是糟了,分明很好。 那時他都尚未意識到自己愛上他了,其實說來,陶立陽也不確定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后來無數(shù)次地去想,卻又定格在了那個秋天的下午,他不知道是不是一見鐘情,但的確是昏暗劇場里那一眼,耗掉了他后來的十二年。 “是來給蘇導(dǎo)探病嗎?”許云清問他。 陶立陽頷首,順口道:“你在這里是?”他開了口,又想著是不是不大好。不知何時開始,他們說話,也這樣瞻前顧后。 許云清猶豫了一瞬:“我媽身體有點不舒服,在這兒住院?!?/br> 陶立陽皺了皺眉,大學的時候,他見過許云清的母親幾次。許云清父親去世得早,他念大學之后,他mama便也來了N市,在戲劇學院旁邊買了房,方便照看唯一的兒子。陶立陽還去蹭過幾次飯,印象里是個是個極和氣的人。 “阿姨病情怎么樣,在哪個病房,我什么時候去......” “不用?!碧樟㈥栐挍]說完,許云清很倉促地打斷他,或許是怕陶立陽尷尬,緩了神色又道,“她要靜養(yǎng),自己也不太愛見人。我呆久一點她都不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