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立陽尚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周業(yè)成又重復(fù)了一遍：“你走。”

    他的語氣并不堅決，留了十足的回旋余地。然而陶立陽略遲疑了一瞬，理了下衣服，拿過一旁的外套，起身離開。

    “哎，立陽，這是要走??？”有人喝得醉醺醺地來扯他。也有人叫周業(yè)成，說還沒喝夠，怎么就放他走了。陶立陽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理會。

    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周業(yè)成一眼。短短幾十秒的功夫，周業(yè)成身邊已經(jīng)坐下了個年輕的男孩，似乎是某個公司新簽的藝人，正殷切地倒酒。模樣熱絡(luò)，試圖攀談。

    周業(yè)成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沒有往陶立陽這兒瞧，渾不在意的模樣。陶立陽心里暗嘆一口氣，走出去關(guān)上了門。

    只是在門縫合上的瞬間，吵嚷聲中，他依然聽到了酒杯砸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也能想象到，殘酒潑在地毯上，一定是一片狼藉景象。

    陶立陽下樓找到老板埋單，告訴他今晚這個包廂剩下還有多少消費(fèi)，也都一并算在自己賬上。

    出了酒吧大門，往停車場去，記起喝了酒，沒辦法開車。站在路邊等代駕過來的時候，有醉鬼神志不清地撞在他身上，又被身后的同伴拉開。同伴也不見得多清醒，兩個人勾肩搭背，又歪進(jìn)了另一家酒吧里去。

    整條街都是這樣，大家都在醉生夢死，有人清醒中沉淪，有人沉淪中清醒。陶立陽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類，也不知道周業(yè)成。只是回憶起周業(yè)成最后看他的那個眼神，多少歉疚。

    可他又不是菩薩，尚待人渡己，哪里敢渡人？

    陶立陽有些煩躁起來。他覺得自己或許需要更多一點的酒精。打電話告訴代駕不用來了。轉(zhuǎn)身進(jìn)了最近的清吧。

    他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生硬地拒絕了所有的搭訕和試探的目光，只埋頭喝酒。翻來覆去想很多事情，想周業(yè)成，也想自己，到終末發(fā)現(xiàn)，想得最多的原來還是許云清。

    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也可能是有意。他沒吃東西，又全喝的烈酒，察覺到胃痛的時候，額頭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細(xì)密的冷汗。

    陶立陽輕輕抽了口涼氣，一手按著胃部想要緩一會兒，卻痛得更加厲害?？克约海裉熘慌率遣荒荏w面地從這條街上走出去了。不得已，陶立陽從兜里把手機(jī)摸出來，他并沒有想要找許云清，但看見置頂?shù)拿?，手指還是不自覺地停了一瞬，不過也只是一瞬。

    憐憫和忍讓都不是愛情。許云清善心做菩薩，他小氣又固執(zhí)，不要這種渡法。

    末了撥了唐冉的號碼：“方便嗎？過來接我一下。”

    實在胃痛得很厲害，酒意也上頭。勉強(qiáng)說了個地址，唐冉怎么回的都有點聽不清。期間有一會兒，他都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撥通，精神恍惚覺得沒那么難受了，索性又開了瓶酒。這次沒喝幾口，手撐著桌沿，不知不覺就沒了意識。說不清是醉的還是痛的。

    “立陽？陶立陽？”

    迷迷糊糊聽見有個聲音在叫自己，睜開眼睛，就看見唐冉站在旁邊，彎腰看著他。

    “來了？”陶立陽扯了下嘴角。

    “你這是怎么了？”唐冉皺起眉來，“喝成這個樣子？”

    陶立陽想了一想，扯扯他衣服，示意唐冉靠近一點，壓低聲音：“吸毒了。”自己倒忍不住笑出來。

    “我看像?！碧迫?jīng)]心思和他胡扯，伸手拉了他一把，“能走嗎？”

    陶立陽頷首，借著他手臂的力，一站起來又踉蹌了一下，趕緊壓住胃。

    “胃痛？”唐冉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次也不用他回答了。手上加了點力氣，半摟半扶，把他帶到了車上。

    車開出一段路，喝了半杯溫水之后，陶立陽胃里略微好了一點。唐冉擔(dān)心他不舒服，沒敢開暖氣，車窗也留了一條縫。

    陶立陽看著窗外出神，路燈光影交替變換著，像一個個不斷誕生又破碎的夢境。經(jīng)過隧道拐了個彎之后，他遲鈍地意識到，這是去醫(yī)院的方向。

    “我不去醫(yī)院?！彼D(zhuǎn)頭對唐冉說，人不清醒，聲音也含糊“我要去醫(yī)院，就不給你打電話了，直接打120不就行了……”

    唐冉截斷他的話，“你既然給我打了電話，去不去醫(yī)院就由不得你了。”

    于是就還是去了。值班的是個老醫(yī)生?？此吹媚樕l(fā)白，又滿身酒氣，一面教育年輕人不要喝這么多的酒，利落地開了兩瓶奧美拉唑。

    “唐冉，你先回去吧?！?/br>
    已經(jīng)很晚了，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唐冉看起來也有一絲疲憊，陶立陽后知后覺地有些過意不去，“大半夜把你叫出來真是對不住，江寧只怕要打電話來罵我了。我這里吊完水，打輛車回去就行?！?/br>
    “別裝客套，也不是第一次替你收拾爛攤子。”唐冉站在他對面發(fā)信息，頭也沒抬，“江寧不在家，去影視基地了。要找你算賬也是下周的事了，別著急?！?/br>
    陶立陽聽他這樣講笑了一下：“我記得他不是才殺青不久？這么快又進(jìn)組了？”

    “有幾個鏡頭要補(bǔ)，昨天去的。”唐冉?jīng)_他揚(yáng)揚(yáng)手機(jī)，“剛下戲，說現(xiàn)在去吃飯……對了，你吃飯了沒有？”

    陶立陽心想他還真是蛇打七寸，一問一個準(zhǔn)。面上只猶豫了一秒，就被唐冉看出來了：“空腹還敢喝這么烈的酒？你胃痛得倒是挺值?！?/br>
    陶立陽理虧，也沒接話。唐冉半晌嘆一口氣：“何必呢你？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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