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這天傍晚,宋然花了足足兩個小時,認認真真地給植物人按摩了全身肌rou,而后他悄悄掩上臥室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里面的書房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溜進地下室,偷偷翻一會兒文件,但暫時還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正在此時,他忽然聽見外面走廊傳來一陣咳嗽聲,頓時嚇了一大跳,趕緊假裝隨手翻看著書柜里的書,同時支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咳嗽聲漸漸遠去了,但宋然隨手在書柜里翻了幾下之后,卻忽然微微一愣,在眾多的金融投資書籍里面,居然夾著一本小說一本厚厚的《罪與罰》。 宋然的閱讀愛好十分接地氣,喜歡看推理小說和武俠小說,而宋清霜只喜歡看金融財經(jīng)類的實用書籍,很難想象他居然會在書柜里放一本小說。 宋然盯著那本厚厚的《罪與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如果那個冷淡傲慢的小白眼狼要看小說的話,估計也就是這種大部頭的深沉名著了。 他撇了撇嘴,順手把那本《罪與罰》從書柜里拿了出來,而后隨手一翻,不由得又呆了呆,原來這本書只是包了一張《罪與罰》的書皮,里面卻是一本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鹿鼎記》。 摸著那微微泛黃的頁面,宋然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趕緊翻到中間,果然,在陳近南去世的那一章,有個小小的折角。 這是他親手折的,這是他上輩子看過的那本《鹿鼎記》。 當年,宋剛柏文馨夫婦經(jīng)常出差,宋清霜小時候膽子特別小,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經(jīng)常跑到自己臥室里,趴在自己腿上睡覺,而自己那個時候沉迷武俠小說,又不好意思當著小孩兒的面看這種閑書,便裝模作樣地在外面包了一張《罪與罰》的封皮。 沒想到,宋清霜居然把這本書收起來了,還珍而重之地放在書柜里。 宋然輕輕撫摸著那個小小的折角,回想著當年那個瓷娃娃般的小宋清霜,那個受了欺負還會哭哭啼啼的小宋清霜,忍不住低低嘆了口氣,一時間心情十分復雜,這個時候,他眼角忽然瞥到了什么。 那看起來是一根極細的白色的網(wǎng)線,順著書柜靠墻的那條縫一直延伸進了地板踢腳線,那根網(wǎng)線很細,又和墻壁一個顏色,非常不顯眼,要不是宋然站在書柜前面,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根細細的網(wǎng)線。 宋然盯著那根網(wǎng)線,心里忽然一個激靈,仿佛一桶冷水從頭澆下,是了,自己還是宋家家主的時候,書房里并沒有這根網(wǎng)線,所以這是后來安裝的網(wǎng)線,但是書房里并沒有添置什么需要網(wǎng)線的設備 宋然不動聲色地撫摸著手里的書,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什么異樣,更沒有湊近去觀察那根網(wǎng)線,因為這一瞬間,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一件隱藏起來的,需要單獨聯(lián)網(wǎng),并且秘密牽線的東西,會是什么呢?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針孔攝像機。 第57章 宋然暗暗心驚,臉上卻絲毫不露,他一邊若無其事地翻著那本《鹿鼎記》,一邊迅速轉(zhuǎn)動著腦子,既然書房里面有針孔攝像頭,說明自己經(jīng)常偷偷進入地下室的事情,宋清霜早就知道了? 進入地下室需要輸密碼,而密碼正是自己的生日0314等等,宋清霜最近的行為非常古怪,難道他已經(jīng)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可是,宋小然非常喜歡自己,極有可能也知道自己的生日,宋清霜憑什么通過一個生日密碼,就能確定自己的身份? 宋然瞇了瞇眼睛,飛快地轉(zhuǎn)動著腦子,沒錯,單憑一個0314,宋清霜應該確定不了什么,可是前些日子,自己裝作清洗空調(diào)的工作人員,第一次偷偷進入地下室的時候,可是試了好幾個密碼,包括宋清霜的生日0612,甚至還試了宋清霜父母的生日 如果這所有的一切,都被宋清霜看見了,那么他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也就不足為奇了。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問題是,攝像頭是什么時候裝的? 宋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不動聲色,余光卻仔細觀察著那根白色的網(wǎng)線。 那根網(wǎng)線并不是嶄新的,而是略微有些泛黃,所以應該不是新裝的,而是已經(jīng)裝了一段時間了,看樣子至少超過一年。 宋然心中陡然一沉,既然如此,自己第一次進入地下室的視頻,宋清霜一定看到了。 所以,宋清霜看到了自己輸入的那些密碼,然后態(tài)度就變得十分古怪,最大的可能是他已經(jīng)認出了自己,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于是故意用護理植物人作為借口,把自己騙進宋宅,仔細觀察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 自己就像一只稀里糊涂的籠中鳥,而宋清霜那只小白眼狼正蹲在籠子外面,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己! cao他大爺?shù)摹?/br> 宋然極輕地咬了咬牙,勉強按捺住極度的惱火和懊悔,雖然自己栽了個重重的跟頭,但是如今事情卻有了反轉(zhuǎn)宋清霜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攝像頭。 宋然瞇了瞇眼睛,轉(zhuǎn)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手把那本《鹿鼎記》放在肚子上,又把腳高高蹺上書桌,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他一邊裝作無聊的樣子,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書房,宋清霜性子清冷寡淡,書房里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針孔攝像頭多半藏在天花板的消防噴頭里面,臥室的消防噴頭里面多半也有攝像頭媽的。 宋然仔細琢磨了一會兒,索性站起身來,假裝做賊一般往外看了看,而后躡手躡腳地挪開書柜里的一疊書,露出后面那個銀色的密碼鍵盤,輸入了0314。 書柜悄無聲息地移了開去,一道黑洞洞的窄門露了出來。 宋然沿著狹窄的樓梯走進地下室,隨手打開那盞昏黃的頂燈,地下室四面都是高高的架子,上面堆滿了厚厚的文件,他像往常一樣仔細翻看著那些文件,但心思卻根本不在那些文件上,而是在悄悄觀察著各個角落。 果然,墻角的一個架子后面,隱隱露出了一根細細的網(wǎng)線,但是這根網(wǎng)線比較新,所以應該是自己第一次潛入之后,宋清霜才在地下室里安裝了攝像頭,地下室的文件又多又亂,他多半不知道自己那次偷走了哪些文件。 而自己開始給植物人做陪護之后,總共只下來了三次,并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文件,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所以到目前為止,宋清霜應該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開始懷疑父母的死,更不知道自己正在查找那些年的糾紛文件,以及父母生前那35%的股份去向。 所以,自己必須給出一個掩人耳目的理由,一個自己進入地下室的理由,一個足以讓宋清霜信服的理由。 正在此時,宋然剛好翻到一張泛黃的大額發(fā)票,他輕輕瞇了瞇眼睛,故意舉起發(fā)票對著燈光,仔仔細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后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如今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在宋清霜眼里,如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給大額發(fā)票拍照,十有八九會以為自己懷恨在心,所以才偷偷潛入地下室,查找宋氏集團早年偷稅漏稅的證據(jù),但是宋氏集團這方面確實是清清白白,宋清霜就會放下心來,覺得自己在做無用功,不再防備自己。 宋清霜根本不會想到,自己要的是當年那場搶劫殺人案的真相,要的是父母那35%的集團股份。 宋然給發(fā)票拍照之后,又裝模作樣地繼續(xù)翻看文件,只要看見金額巨大的報銷憑證,他便仔細察看并且拍照,當看到真正感興趣的文件的時候,他卻只是匆匆翻過,但在心里卻暗自牢牢記下。 翻了兩個小時之后,宋然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懨懨地離開了地下室。 從那以后,宋然每天都會在地下室呆兩個小時,表面上是在尋找宋氏集團偷稅漏稅的證據(jù),但其實是在仔細翻看當年的相關(guān)文件,而宋清霜果然沒有絲毫干涉。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天傍晚,宋然正在給植物人按摩小腿肌rou,老管家忽然走進臥室,低眉順眼道:宋先生,小少爺請您到后院走一趟,大少爺這邊的按摩可以晚些時候再做。 小少爺指的是宋清霜,大少爺自然指的是床上躺著的植物人宋然,這么多年了,宋家人還是一直這么稱呼他們兄弟二人。 小白眼狼又有什么陰謀?宋然心里暗暗警惕,臉上卻微笑著點了點頭:好,我馬上過去。 宋家老宅的后院非常大,是古香古色的園林式裝修,有精致的涼亭和太湖石假山,還種了一大片重瓣櫻花樹,此時暮色朦朧,晚風徐來,花瓣如雨,更遠處是一大片靜謐的湖水,環(huán)境極為舒服。 宋清霜坐在一張石桌旁,桌上放著一壺梅子酒和兩碟零食,此時此刻,這位宋氏集團的年輕總裁正仰著一張雪白的臉,怔然望著漫天飄零的細碎花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然輕咳一聲:小宋總,你找我? 嗯,坐吧。宋清霜回過神來,淡淡道。 宋然只好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宋清霜看了他一眼,居然紆尊降貴地親手給他斟了一杯梅子酒,而后淡淡道:宋小然,最近你一直在照顧大哥,辛苦了。 小白眼狼以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還在這兒裝呢,嘖。宋然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還好,也不算太辛苦。 宋清霜垂眸望著桌面上的細碎花瓣,忽然道:小時候,大哥經(jīng)常帶著我在這里玩兒。 哦,是嗎?宋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能隨口回應道。 宋清霜笑了笑:我小時候身體不好,膽子也小,父母管得也嚴,可大哥卻不一樣,他膽子大又特別會玩兒,什么花樣都會,爬樹、端鳥窩、找蟬蛻、挖螃蟹 宋然心道,老子從小就在鄉(xiāng)鎮(zhèn)福利院長大,稍微大一點就滿山滿野地亂跑,自然什么都會,跟你這種嬌滴滴的小公主當然不一樣。 宋清霜輕聲道: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父親在老宅給我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晚宴,來了很多社會名流,他們個個都圍著我,說著一些言不由衷的話,看起來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我看著他們的臉,覺得他們仿佛戴著同一張可笑的面具,虛假、惡心、無聊透頂。 沒辦法,社會就是這樣。宋然淡淡道。 小白眼狼從小就不喜歡應酬,其實自己也不喜歡,可是后來宋清霜父母出了車禍,自己為了撐起宋氏集團,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參加各種應酬飯局,喝到胃出血也不能倒下,他也不想這樣,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他只能這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知道宋清霜不喜歡這些,也努力護了宋清霜那么多年,可是自己離開之后,小白眼狼還是得一個人撐起宋氏集團,獨自面對這些世間冷暖。 宋清霜喃喃道:我真的覺得很窒息,但沒有人看出來,只有大哥看出來了,他帶著我避開那些賓客,悄悄溜到這里,還偷了一壺梅子酒出來。我們兩個就坐在這里,看遠方的湖,看夜里的花,喝偷來的梅子酒后來我喝醉了,跟大哥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心事。 說到這里,宋清霜自嘲般笑了笑:我越說越大膽,甚至還說了結(jié)果我扭頭一看,大哥已經(jīng)睡著了,我全白說了。 宋然也回想起了宋清霜十六歲的生日,宋清霜看起來高傲冷淡,但其實心思十分敏感細膩,和大大咧咧的自己或者活潑愛笑的林飛羽完全不同,那天自己被迫聽了一大堆中二少年的憂傷心事,結(jié)果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沒想到小白眼狼記恨到現(xiàn)在。 他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你要是實在不高興,可以趁他睡著了在他臉上亂寫亂畫,他應該不會介意。 趁他睡著了宋清霜喃喃重復了一遍,但卻沒有繼續(xù)說生日晚宴的事情,轉(zhuǎn)而講起了其他瑣事。 那些事情都十分瑣碎,基本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宋然胡亂劃船導致宋清霜落水啦,什么宋然打架結(jié)果宋清霜一起被罰啦,都是兩人十幾歲時的無聊小事,那個時候,他們既沒有在董事會上大打出手,更沒有發(fā)生蓮花山那場致命騙局,一切都顯得那么遙遠而美好。 宋然聽著他低聲講著那些極其遙遠的往事,一開始還沒什么感覺,漸漸地就有些惆悵,最后忍不住拿起酒杯,胡亂喝了幾口梅子酒,心里有種空空蕩蕩的感覺。 梅子酒的味道酸甜而甘淡,后勁兒卻著實不小,宋然不知不覺地連喝幾杯之后,就覺得有些頭暈,忍不住慢慢伏在了石桌上,呼吸漸漸勻凈下來。 宋清霜垂眸看著他,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大哥怎么又睡著了。 宋然無知無覺地趴著,唇邊還有一抹淡淡的濕潤酒痕。 宋清霜盯著那抹酒痕,猶豫了許久,而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極其輕柔地用拇指指腹擦了擦那抹酒痕,他垂眸看著指腹上那點濕潤,雪白的喉頭微微動了動,終于低頭極輕地舔了一下,也算間接地嘗了一點點甘甜滋味。 那么多年之前,他就偷偷做過這種事情,那么多年以后,他還是只能偷偷做這種事情,真是太可悲了。 這些年以來,自己給大哥擦過很多次身,無數(shù)次地在大哥耳邊表露愛意,可是大哥只是安安靜靜地躺著,那雙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琥珀色眸子緊緊閉著,沒有一句回應,沒有一個眼神。 有時候絕望到了極點,他甚至想對那具毫無反抗能力的蒼白身軀做出那種事情可是不行,他已經(jīng)錯了太多太多,不能再錯了。 還好上天垂憐,就在他幾乎崩潰的時候,老天竟然把大哥送回了自己身邊。 可是,大哥似乎非常恨自己,不但不愿意認自己,還想報復自己,甚至一直在偷偷尋找宋氏集團偷稅漏稅的證據(jù),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他并不在乎,大哥想打想罵想報復都無所謂,只要能把大哥摟進懷里,他什么都不在乎,但是還有個該死的林飛羽。 大哥從疼愛包容自己,到憎恨厭惡自己,再到愛上了別人,自己一再一再地失去先機,但是這次不會了,這次自己絕不會失手,絕不會。 宋清霜瞇了瞇眼睛,回想起那天林飛羽打給宋然的那個電話,當大哥拒絕林飛羽過來的時候,自己故意嘲弄般地嗤笑了一聲,林飛羽一定聽見了自己的笑聲,而且按照那小子多疑虛偽的性子,他一定會起疑。 只要林飛羽起了疑,只要他發(fā)現(xiàn)了那朵玫瑰,他就會自作聰明地明白整件事情,他一定會痛苦得發(fā)瘋,然后拼命報復大哥,可是發(fā)瘋又怎樣呢,報復又怎樣呢,他不過是一個低賤的戲子而已,就算再怎么斤斤計較步步算計,也只有兩個點的集團股權(quán),根本不值一提,就像一只小小的螞蟻,自己隨手就能把他摁死。 既然那個低賤的戲子利用吳明皓那個蠢貨,精心設置設了一場天衣無縫的騙局,哄著大哥和他那樣了,那么自己就踩著他做墊腳石,在他的瘋狂報復之下,努力護著大哥,溫柔地討好大哥,最后得到大哥。